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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他给我留了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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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复职体检,顾名思义,是通过之后才能继续工作的体检。其实很多职业明面儿上都有复职体检,但没有一个职业的复职体检比随队侧写师更苛刻——完全按照标准来,差一点儿就是不能过。

    闵涵这天上午准时到了警院去参加这个惨绝人寰的体检,人虽然不到中午就被放出来了,但真正已经是精疲力尽。

    先是一系列常规检查,然后是运动能力恢复评估。

    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cqb靶场外看他的技术动作、灵活程度以及伤处是否对行动造成了影响。当他们站在靶场外把录像一帧一帧拿出来分析的时候,并不知道此刻身边尘土飞扬的闵涵正在心里骂遍十八条街。

    接下来他一身的飞灰,又被撵进了一个模拟审讯室。那些人在他身上贴了各种各样的传感器,然后把鹿角仪功率开到平均使用功率的一点五倍,又加上两个单位的引导,再去看闵涵身体的各项指标是否正常。

    这回闵涵只能让思维彻底沉静下来,再不能骂人了。

    这一系列下来折腾了一上午,闵涵经历了一位随队侧写师从业生涯中也绝无仅有的巨大工作量,以至于局里特意批了他半天的假,让他好好休整,准备时刻为市局效力。

    然而闵涵也没回家,就自己在侧写二部溜溜达达,悠闲的样子让冬庆心中嫉妒的荆棘疯狂生长,而冬随侧只好咬牙忍着不爽。

    不过很快闵涵就给自己找了事做。他拎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办公桌上打开,不一会儿就只发出忽快忽慢的敲击键盘的声音,像是在写什么长篇大论的东西。

    三个实习生见到传说中的闵随侧终于伤愈回归,一个个都十分兴奋。他们围着闵涵时不时就提出问题,闵涵也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有理有据地进行解答。

    言语之间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三个实习生都被闵涵打发去北楼侧写室干碎活儿了。

    在一旁目睹了全部过程的冬庆不由得拍起了满是枪茧的爪子:“厉害啊闵侧,还会不动声色地打发人了,什么时候沾染了社会的气息?”

    “看北楼的算是另一种可怜,”闵涵叹道,“画像侧写雪片儿似的飞过去,零零碎碎的事情一箩筐,让他们过去也能练个手熟。”

    冬庆难得也有了片刻悠闲,坐在转椅上依旧闲不住,没一会儿功夫两只脚就上了桌:“说得也是。咱们虽然还叫‘侧写师’,但就职以来老本行都没怎么做过,就像只是挂了个名头一样。”

    “犯罪心理分析从来不能作为证据,看来当初ai开始犯罪的时候就有人看准了搞犯罪心理的最闲,这才把这堆活儿安排过来的。”冬庆越想越有道理,脚尖都在空中晃出了节拍。

    “杨薰最近在北楼怎么样?”闵涵在电脑屏幕后出声问道。

    “她呀,从我们这儿退了之后就去了机检部,现在是专门的驯鹿师,工资稳还不用拿命杠,想想还挺美好,就是无聊了点儿。”

    闵涵皱了皱眉:“我好像不记得她是因为什么不当随侧了。”

    “家里有人了,还有了孩子,她也是想对家庭多尽点儿责任。”冬庆抠着自己的指甲道,“说起来随侧吃的也算是青春饭,年纪大了就经不起这样折腾了。诶,闵涵?”

    “什么?”

    “你觉得你还能在二部待多久啊?”

    闵涵半晌没答,只顾着打字。

    冬庆有些不满意了:“喂闵随侧,写什么呢?”

    “乔依捷的正式录用书,写完了抓紧时间给局里批了,二部里也能多个人帮忙。”闵涵道,“还能待多久?……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

    “反正经过今天的复职体检,我打算以后小心再小心,争取不再受伤,不然还要去警院历一回劫。”

    ————

    午后,乔依捷风尘仆仆地出任务回来了。他一只脚还没踏进侧写二部的门,就被出来的闵涵又推回走廊上。

    “跟我走,去档案室。”闵涵头也不回地招招手,示意乔依捷跟上。

    见人跟上来,闵涵才问道:“行动还顺利吗?”

    “顺利的……但是闵侧,你要带我去档案室干什么啊?”

    “写遗书。”闵涵道,“正式录用前总要完成的,随侧的规矩。你不会想挂着实习随侧的名头到处跑现场吧?”

    档案室在地下,里面有正常楼层的两倍高。进门左边是几根硕大的地基桩,自然而然就把整个档案室分成了两个空间。

    地基桩再往左边是存档的地方。

    虽然现在有很多卷宗都已经电子化了,但是档案室里还是保留着成排的书架,上面排满了各种各样的档案袋。

    相比之下,地基桩右边的空间很小,两三张长桌,靠墙还有一溜儿的毛玻璃围成的房间,类似于很多年前的那种自助提款机所在的单人空间。

    “这是闵侧啊?又带着人来写遗书啦?”其中一个档案室管理员年纪有些大了,五六十岁的样子,说话已经开始有慢悠悠的兆头,一看见闵涵还笑着打了个招呼。他脸上其实没有很明显的衰老痕迹,但一笑起来就可以看出眼角的皱纹已经很多了。

    闵涵“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走过去拿纸和笔,又对乔依捷道:“自己找地方坐。”

    乔依捷虽然现在在行动现场已经相当沉稳了,但在闵涵面前还是不由自主地表现得像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他看了看周围,又听到那管理员略显惊悚的话,试探性地从长桌下拉出一张椅子坐下了。

    闵涵走过来把纸和笔摆在乔依捷面前,自己也在旁边坐下了,又在面前放了一张纸。

    乔依捷看着闵涵从自己的大衣内袋中摸出一支半旧的钢笔,把笔帽拔开又装到笔尾,不可置信地问道:“闵……闵侧,你这是……?”

    “我入职的时候规矩没那么严,而且换一面来说,我的遗书也的确不怎么会有人看。”闵涵解释道,“但现在还是得补。”

    “是因为规定,还是……”乔依捷欲言又止。

    还是因为人?

    闵涵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撑着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又用食指不自觉地去摩挲着,极其难得地在乔依捷面前露出认真的思考状。

    是因为人吗?

    两人说着认识了一年有余,然而只见了两面,并且剖白心迹还只是昨天的事。

    感情没有经过时间的沉淀就显得不够牢固不够稳妥,但如果说它极易割舍,又是大错特错。

    闵涵答道:“算是……因为人吧。”

    乔依捷懵懂地看了一会儿闵涵,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反正点了点头,然后看回自己面前的纸笔。

    他本以为自己做随侧已经那么长时间了,做不到像闵涵那么沉稳,总会更能控制一点自己的情感……的吧?

    他怀着这种心理拿起笔,写了不到三分之一面,下面的纸已经泅湿,墨水糊了一片。

    控制不住,还是越想越难受的那种。

    他泪眼婆娑地看看旁边闵涵的那张纸——空白的,干燥的。

    也不知道闵侧有没有认真在想要写什么,如果真是在认真想还能保持这么一副镇定自若……

    那也太厉害了。

    遗憾的是他没把这种想法跟闵涵说,不然乔依捷就会得知:只要鹿角仪没开,侧写师该发脾气就是发脾气,比如说冬庆替完两个月的班之后见谁都想发火,再比如说闵涵现在是真的内心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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