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他好像发现我干坏事了
长椅上的两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魏纨青脸色沉了下来:“知道你心里一难过就会折腾。这回抓捕出事谁也没想到,谁都不能怪你。”
连丞见魏纨青识破了,瞬间失去了刚刚的神采,滑靠在椅背上,仰面无力地看着廊灯:“我应该再想多一点的。我现在想起来都在怕,要是没有闵涵发现了疑点,现场会更乱,又会多填进几条人命。”
魏纨青道:“你已经处理得足够好了。没人能想到这案子到了尽头又横生枝节。”
魏纨青停顿片刻,他与连丞共事多年,知道激将法最有效果,便道:“你要是光自怨自艾了,活儿谁来干?”
连丞沉默了片刻:“……你怎么安慰人的?我就是个干活儿的?”
又是一阵沉默,两人相视一瞬,都无声地笑了起来。
魏纨青笑中无意识地就往椅背上靠,倏然“嘶”了一声上半身又弹了回来,脸上露出些痛色。
连丞见状扶了一把,问道:“没事吧?有药么,我帮你上药。”
在走廊不方便,两人去了洗手间。
魏纨青把外套脱了,里面衬衫解了一半,露出肩背上一大片淤青。
连丞看着就直皱眉头,把散瘀的药液往上滴了,用掌心慢慢地抹开。
魏纨青疼得双手撑住了面前的洗手台,小臂上都绷出分明的线条:“你……轻点儿。”
洗手台前有一面镜子,清清楚楚地照着魏纨青劲瘦坚实的半裸上身。他的锁骨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呼吸间显露出好看的线条。
连丞哼了一声:“现在知道疼了?你说你那时候想什么呢,脖子都快断了,那脖子是你自己的又不是别人的,断了也没得换了,不开枪想干嘛,啊?”
朗郡中的最后关头,是连丞飞似的奔到了十二楼,推开被踹得合页都脱开的门,在侧面几步之遥连开数枪,将那ai的头到背直接掀开了一半。
“那ai背后有线索,我不想放过。”魏纨青咬着牙道,“……对方似乎对我们内部很了解,我不由得后怕。”
“你应该相信市局的机检部,魏副支队长。说不定他们就突破了密钥成功提取文件了呢。”
“……我承认我心急了。我只是觉得……被一个兰察盯过已经够烦了。”魏纨青一句话被疼痛截得断断续续。
这一段旧事连丞清楚。当年魏纨青还在禁毒口跟着姜文寰办案,兰察安插了暗手到当时的专案组,一场行动中整组惨遭重创,组员就此散了,姜文寰受伤退养,魏纨青就被调到了刑侦支队。
连丞开始微微使力要把药揉进皮肉里,魏纨青只能闭口不言,默默吃痛。好在连丞也没再说什么。
上完药,魏纨青两只手已经快要脱力了,额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几颗还沿着脖颈滚落,划过那一圈淤青。
“快了。”连丞帮魏纨青把解下的一边衬衫提到他手边,引着魏纨青的手伸进去,叹道,“滇南的消息说,兰察的势头在减弱。根除,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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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曦光从窗帘下面透了过来。外面雨已经停了。
图霖趴在床边,一手牵着闵涵,额头小心翼翼地只是靠着而没有压着闵涵的手,另一只手盖在自己的手机上。
他睡得浅,所以手机在掌下没震一会儿他就醒了。他抬起头,眯着眼睛接了。还没等他打招呼,对面就已经劈头盖脸地砸下话来。
“还在家呢吧?快过来!急诊人手不够了!”
图霖倏然清醒了,认出对面那人是申池袖。这声音中气十足,明显就是回去饱睡了九个小时再来的。
“我马上来!很快的!”图霖压低声音道,挂了电话往病房外跑了几步,忽地又回过头来。
也许醒来之后,又会回到过去一年的那种生活,就算在路上再遇到,点头颔首以示还记得,也就过去了。
会变成普通朋友了吧。
他又走回床边,对着依旧昏睡的闵涵注视了片刻。然后俯下身,在那人阖着的右眼处落下一吻。
就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却是图霖能想到的,他认为最特别、最珍重的告别。
图霖随后转身离去。
没有人看到片刻之后,那双深棕色的眼眸微微睁开,灯光在潮润的眸中有反射,显得那双眼睛还很亮。
闵涵略微回忆了发生的一些事,随后眸中那点光消失。
他又陷入了昏睡。
图霖跑到直达电梯,发现需要等。他想都没想就往楼梯间跑,一路几乎是飞掠过台阶,两分钟不到就从七楼到了一楼。
他推开抢救室的门,戴口罩戴手套一气呵成,迅速在忙忙碌碌的人里找到了申池袖。
图霖:“什么情况?”
申池袖说了声“来了啊”就开始说事儿。
急诊众人忙了一上午,到午饭光景才从忙碌中缓过来。
图霖坐在自己的办公桌边默默扒饭,心想待会儿午休该睡一会儿。
申池袖的饭盒已经空了一半,她嚼着饭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问图霖:“你家住哪儿啊?我打完电话你三分钟就到了?”
图霖被这一问弄得猝不及防,愣是半天都沉默着。
申池袖眯起眼:“你不会昨晚都没回家吧?今晚可是你值夜班哦~”
啊,这该死的后知后觉。
图霖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饭,促狭地笑了一下,避开了申池袖审视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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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涵慢慢地睁开眼睛,直看见床边上有一位护士在拿下输液架上空了的盐水袋。
手臂一直放在身侧已经麻木得像是不存在一样,他试着动了动手指,不一会儿双臂的感觉又回来了。
护士转过头来发现人醒了,问他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
闵涵微微点头,却只是心不在焉地喝了几口。
他又躺下去,记得早晨好像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什么,而且他还刻意记了一下。
现在却有些模糊了。
闵涵突然想抬起手臂,却暂时还抬不起来。他偏头看了一眼左手手背:针眼儿几乎围成了一圈。他再看了看右手,倒是一个针眼儿也没有。
他跟着直觉走,右手臂抬不起来就贴着床板慢慢往上挪,挪到了枕畔。
闵涵再侧过脸,手指轻触了自己的右眼。
触感不对,仿佛干燥了一些,还粗糙了一些。
如果再潮润细腻一些,那么就是……
闵涵的右手平摊在枕边不动了。
有人在这里做过什么。
是谁?
闵涵看着空白一片的天花板,回忆不得使他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