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突发闪现
·控制室:驯鹿师、机检部等人员操作地。审讯室最外层(一区)。
·准备区:审讯室中间层,监测员观察侧写师状态、非侧写师参与审讯、辅助侧写师传递消息的区域(二区)。
·作用区:鹿角仪作用范围,仅侧写师及ai嫌犯可进入,位于审讯室最里层(三区)。
·准备室:供侧写师调整状态的封闭空间,位于二区。
——《联合犯罪心理(必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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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鬼领导闵涵亲切的问候让图霖十分不知所措。他有些慌慌张张地回答道:“没,不是的。”
说完又礼貌性地补充道:“闵主侧。”
“那这么晚又跑回来干什么?”
图霖突然觉得问宿舍在哪里的话有些说不出口。
听起来这人就像个神经病。
他刚打算低下头弄一个委婉点儿的措辞,闵涵却问:“没有地方过夜了?”
不知道怎么的,这句话落在图霖耳朵里就被嚼出了另一番风味。
图霖很清楚,这结论是闵涵对他的侧写结果,来源正当,而这句话也是用平静的语气问出来的,这些都说明闵涵不是一个那么讨厌的人。
但图霖就是不爽,非常的不爽,对自己的不爽。
他一个理论年龄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被别人这样猜到了难处,而且这难处并不是非常难解决。
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形象搞成二十出头、乳臭未干的纯真小青年?
闵涵知道自己说中了,平缓地继续说:“侧写室成员的宿舍默认在北楼七层,706,不过……”
他忽然又欲言又止。
因为图霖低着头,看到他缠着绷带的右手,就一动不动地盯着了。
怔愣过后,闵涵继续道:“哦,没什么,那边宿舍实际上是技术部门轮用的,今晚可能人有点多,但应该还有空余的,随便那张床都可以睡——”
“我以为,你不抽烟的。”图霖突然无厘头地打断闵涵,说道。
“嗯?”闵涵又愣了一下,“怎么说?”
图霖伸手把闵涵的右手拉了过去,指着他食指和中指的第一节指关节,说道:“大多数人都习惯用两指第一节指节夹着烟。如果是吸烟的人,这里就会留下微微焦黄的痕迹,整个手部也会有一股烟草气味。但我给你包扎伤口的时候,你这里并没有任何异样,而且你身上没有烟草气味,办公室里也没有烟灰缸之类的物品。”
说着,图霖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总以为这下子证据充足,不会再有错了,谁知道……”
闵涵就这么站着,任由图霖依然无意识地拉着他的手,尽管他握的动作碰到了伤处,有些疼。
“我原来抽烟,手上也的确像你说的那样,”闵涵用力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累了,“后来有一个人劝我,他说,最好还是戒了,我听了他的。”
“那现在呢?烟瘾开始死灰复燃了?”
图霖笑着,很自然地就松开了闵涵的手,却没发现被他放开之后,那只手有些不知该放哪里。
“现在?”闵涵提了提嘴角,“现在也抽得不多。”
“怎么个不多?”图霖继续问道。
“除掉给别人的,平均三个季度一包。”
图霖闻言十分惊讶:“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算法,用‘季度’做时间单位。”
这样的吸烟频率,他倒是莫名其妙地很感冒。
市局里不缺老烟枪,一根接着一根地吸根本停不下来,等到回过神来,烟灰缸早已被塞得满满当当,烟蒂一根根竖立着拥挤在一起,像是一盆节节高。
相比之下,闵涵这么个抽法显得很有水平,不需要的时候是谦谦君子,杜绝一切会成瘾的事物,需要的时候又可以抽上一两支,更容易和一帮人打成一片,也可以纾解自己的思绪。
奇也妙哉,不愧为市局之美丽者。
“时间不早了,明天八点半要准点来。”
图霖一下子就能听出来,闵涵在委婉地催他去休息。他的眉眼微弯,露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身要走。
闵涵站了一会儿,又回了侧写室。
他刚坐到自己的椅子上,门口又探出一个消失不久的脑袋。
“闵主侧,我走了,你还要留到什么时候?”
闵涵顿了顿,低头借着光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机检部那边马上要结束了,不会太久。”
“岑主管?”图霖记性很好,一下子就报出一个相关的名字。
“嗯,”闵涵靠回椅背上,“她有事会叫我。”
“让你戒烟的人,是岑主管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相近的原因,图霖总会不由自主用平等的语调跟闵涵讲话。他觉得不妥,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
这个问题问出口,他才觉得自己任性过头了,闵涵大概不会回答自己了。
图霖此刻背对着走廊的灯光,半身都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闵涵却凭直觉觉得图霖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沉默许久,图霖以为对面不会再有回答了。
他转身要走。
“不是。”闵涵说道。
然后,像是为了强调一般,他又低沉着声音一字一顿重复回答了一遍:
“不是她。”
图霖定在门口。
直到现在,他才发觉自己的判断可能又出了错误。
那深棕带灰的虹膜流露出来的,的确有温柔,但另外的那些,难道真的是落寞吗?
现在他毫不犹豫地推翻了自己在心里构造好的模型,拼出了另外的形状。
那是一种悲伤,还混着沉重的压抑,又被温柔的轻纱盖了一层。
可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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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涵起身,踱到走廊里,缠着绷带的手按上了那白板一片的开关。
侧写室在四楼,外面的平台也自然不低。闵涵刚刚在外面站了一会儿,不管是夹着烟的左手,还是只能垂着的右手,都已经被刺骨的夜风吹得有些僵硬了。
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复灵敏的知觉,除却被图霖轻握着手的时候。
他只好把整个手掌都按在开关上,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廊灯也跟着熄灭。
自从五年前意外受伤,他不得不放弃随队侧写师的身份退到技术部门,天天窝在办公室。
也是从那是开始,他就越发频繁地喜欢把自己浸在一片黑暗里,默默地想着什么事,或者是一些人。无关工作,只有关自己的思绪。
他没有深交的人,他也没觉得有这个必要。闵涵一个人在世上生活过这么多年,拒绝别人想要了解的意愿,并未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他右手的指尖碰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明明是金属的质地,此刻却显得比他的手要温暖一些。
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
它表面温和又坚定的水纹提醒闵涵,他的确遇见过一个人,为他那么多年的孤独生活带来过短暂的温暖和希冀。
在他眼中,未来慢慢令人期待起来。
但随后,这希冀又被他亲手葬送。
闵涵回到自己的办公桌边坐下,往窗外望了一眼。
市局机检部那一层的天桥上,灯已经灭掉了,反而是南楼专案组的楼层,灯火通明。
他打开自己的手机,也没有发现未接电话。他知道,岑莱那边大概已经顺利结束了,没有什么问题。
距离三十六小时的缓冲期结束,还有将近十二个小时,足够专案组实施抓捕了。闵涵想完,又在心里嘲笑了自己一声,就算已经五年没有出过现场了,还是忍不住要操心一下行动处的破事儿。
真欠啊。
北楼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但很幸运的,市局的中央空调并没有关。闵涵就在办公桌上趴下,把脸埋进臂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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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觉得过了一会儿,手机就开始在桌面上震动。
闵涵抬起头就觉得颈椎一阵酸痛,模糊地朝外望了一眼,发现天已经亮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七点二十六分。
“岑师姐。”他接起电话嘀咕了一声。
“没睡醒吗,开始叫我师姐?”明明是句玩笑话,岑莱却说得很严肃。
闵涵突然意识到,可能是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凝重成这个样子。”他还是笑了一声,说道。
“闵涵,”岑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准备好继续说下去,“李目的脑部,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闵涵直接就挂掉了电话,夺门而出。
他一路狂奔去了机检部,脑中有一块不祥的云团在迅速扩大。他没有额外的脑子去想,就在昨天,也是在天桥上,图霖为了他迎着寒冷刺骨的风夺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