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年关假日
平宁街上。
陈宁氏的纺绣店不大,说是个店,只是买了旁边布庄的一间闲弃库房罢了。
长约三丈左右,宽不过一丈的库房在这条街上并不显眼。若不是一张大牌子写着陈氏纺绣,只怕没有人会看到这间小店。
店虽不大,却显得异常热闹。二十几平方的小店,并没有什么掌柜店员一说。一切事务皆由陈母及女儿操持。
陈母年方三十四岁,昔年也算是大家闺秀。当年也是街坊四邻中的贤淑女子,虽嫁为人妇多年,一张俏丽脸蛋在岁月磋磨下,没了娇颜,却平添了几分坚毅。
街坊四邻都言她命不好,年纪轻轻的,夫君却早亡。虽然说自家夫君是为了救人而死,但女人心中也有些怨言。
陈父刚亡故时,女儿尚满周岁,儿子也才四岁。
当时她也才双十年华,因此不少人提出让她改嫁。
就连那位公爹都曾开口说过:“你把伢子和女娃给我留下,改嫁他人吧。我儿亡命,是我陈家对不住你。”
当时她一手抱着女儿,一手牵着儿子的手。跪在公爹身前道:“我既然嫁给他,这就是我的命,我生是陈家人,死为陈家鬼。这是他的骨肉,我就算死也要给他把孩子抚养成人。”
转眼十三年过去,公爹前几年去了。儿子去了边军,女儿也长成了大姑娘。她觉得自己总算熬过来了。
年轻的时候,夜里两个孩子睡死后。她还偷偷摸摸抹过泪。好在她一手女红技艺娴熟,靠着给街坊四邻缝缝补补,硬是撑起了这个家。
她时常会想念那个男人,私底下也骂几句,却恨他不起来。那个男人与她成亲后,时常用功练武。
那几年公爹时常让男人从军,男人嘴上说放心不下公爹身体。但她心里知道,更多的是心疼她。
公爹在男人幼时常待在军中,公婆因此四十多岁便操劳成疾撒手人寰了。她心里清楚,男人也胸怀大志。
只是尚未一展平生所学,去建功立业,便因救人被水冲走。
男人在世之时常说,有朝一日定要成为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让她成为贵妇人。
她总是打趣道:“那当了大将军,是不是还要三妻四妾啊”
木讷汉子就会连连摆手,好似犯了错的小孩。夫纲伦常,这个男人从未在乎过,一直宠着她。
因此男人没少被公爹骂,说男人夫纲不振,男人总是笑。但她记得,为此男人没少挨老人的棍子。
公爹虽然古板,但最初那些年,就是这个脾气极差的老人。在城中卖些力气,才挣下了这间铺子和坊间那处两进的宅子。
老人去世时,支开了一双儿女。临死之际对她说:“这些年,苦了你了,我老陈家对不住你。我知道有不少汉子想娶你过门,你给伢儿成了亲,把锦儿嫁了后,再考虑考虑自己。”
她握着老人手道:“我不嫁,我会看着两个孩子成家。您到了下面,见了他,别打他骂他,您替我转告他,我宁静这辈子,不后悔嫁给他陈卫土。”
老人含笑而逝。
这时女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对她开口道:“娘亲,这都快过年了。哥哥前些日子写信回来,要回来探亲,怎么还不回来啊。”
儿子去入伍,自己是不同意的。但心里知道,儿子是想为她多分担些。但她怕,这些年,街坊四邻中不少男人死在了边关。
她就这一个儿子,若是有什么不测。让她怎么对死去的夫君和公爹交待,只是没想到,儿子偷偷摸摸跑去了募兵处。
那天晚上,她看着跪在面前的儿子。没舍得打骂,只是感觉到心疼,儿子嬉皮笑脸的逗她开心。
她强忍着泪水替儿子收拾了衣物,看着儿子与坊间不少少年一起被接走。前些日子听说边关开战,她心里害怕急了。
坊间有几户人家收到了丧报,那几日,她彻夜难眠。跑去给公爹上了好几炷香,还给男人的衣冠冢上了几炷香,求两人保佑儿子平安无事。
直到前些时日,听到官府通告说边关打了胜仗,打败了来犯的敌人。后来送军报的士卒说丧报都送完了,才知道儿子没事。
几日前,收到儿子的信,信上说过几日便会回来探亲过年。儿子还说自己升了官,受到了都护大人的赏赐。
她知道都护是顶大的官了,比轻幽城的知府大人还大。她心里为儿子感到骄傲,但她觉得升不升官不重要,只要儿子平平安安就好。
她看着女儿道:“你啊着什么急,是不是听你哥哥信上说。要给你买糕点吃,便迫不及待了。”
女儿憨憨笑道:“哪有,人家只是想哥哥了。”
二人正说话间,只听见一声:“娘,锦儿,我回来了。”陈破羌人未至声已到。
两人赶紧迎了上去,只见陈破羌一身戎装。一手牵着高头大马,腰间悬挂横刀,手中提着许多礼盒。
陈复锦跑出去抱住陈破羌的脖子,陈宁氏走上前去。
看着儿子现在的样子,红了眼眶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陈破羌把礼盒交到胞妹手中,三人回了铺子中。
陈母看着儿子,比以前壮了,但也黑了。又看到儿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嗔怪道:“家里啥也不缺,真是乱花钱,以后军饷寄回家我帮你存着以后成亲用。”
陈破羌拉着陈母手道:“娘,我现在可是校尉了。用不了多久,就和爷爷当年一样,当一名将军了。”
陈母心里开心,嘴上却说:“什么将军不将军的,只要你平安无事,比什么都好。”
陈破羌拉着母亲妹妹就要回家,年关将至,一家人要团团圆圆的吃顿饭。
次日一早,母子三人来到一处山脚下。这里埋葬着陈破羌的祖父与父亲的衣冠冢。陈破羌将两斤烧酒倒在坟前,告祭了祖父和父亲在天之灵。并向祖父炫耀了自己的功绩。
下午母子三人去了陈母弟弟家中。
陈母的弟弟宁安年方二十七岁,是一间书坊的掌柜。作为陈破羌的舅舅,看到外甥如今前途无量,大感骄傲。
拉着陈破羌祭拜了宁氏二老,也就是陈破羌的外公外婆。晚上,一群街坊四邻纷纷前来祝贺。
舅舅宁安大摆宴席,邀请了不少乡亲。宴会上,众人纷纷向陈破羌的母亲和舅舅祝贺。
深夜,陈破羌坐在院子。母亲走过来对儿子道:“你别怪你舅舅自作主张宴请街坊四邻。这些年,咱陈宁两家没落太久了。
“昔年你外公为一府学政,你爷爷也曾是五品将军。当年我与你父亲成亲时,连轻幽城知府都来祝贺。如今你能有出息,你舅舅是为你感到开心。”
陈破羌这一晚,与母亲聊了很多。关于父亲,还有家中昔年许多旧事。
两日后,陈破羌在母亲与胞妹还有舅舅一家人的目视下离开了轻幽城。陈破羌一骑绝尘,赶赴至池沧山脉。
此时,池沧山脉中,“望云军”与“流风铁骑”的士卒按部就班的返回至军营。
两支军队在各自主将的命令下,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军事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