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取水
冰寒如刀，寸寸入骨，云似湿棉，透体通寒，风灌七窍，钻冷冰脑，气息稀薄，如织在喉。这是九月初九外的尧山之巅。
登临山巅，陶词儿本想借山体立一小屋，却发现此处冻土比钢，饶是她大地化归也不过是徒劳。强行用灵力结出一屋灵力大耗，黄凉制止了她的好意，点引了一张火符。
对决四境完美的自己？没有令旗的保护下？黄凉根本没这个想法，他的办法很愚蠢很简单那就是自毁修为，九月初九这一天自毁修为投入池中，一境胜利他之前就能做到。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救谢轻轻，同时还能得到休息。上仙门这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救好了谢轻轻把事情交托给她，黄凉就可以心安理得因为境界低微而喘息，至少在他恢复前是可以好好休息的。
陶词儿听完计划表示她会留下来保护黄凉，拯救上仙门的任务就交给谢轻轻了。
谢轻轻也同意，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好冷啊。”陶词儿吸了吸鼻子，双手往火符上凑。二人围聚在火符边，恰如第一次见面。因为天色火光不明，但因为寒冷冻红的她的脸蛋意外的更加好看，黄凉没来由的笑了笑。
陶词儿眼珠子一歪，恶狠狠的说：“笑什么笑？我又没流鼻涕。”
过了今夜就是初九，晚上的山巅黑得不行，微弱的火符根本就挣不开这黑暗，只能把两个人的影子丢在地上扭摆。
风依旧呼啸着，绝顶之处还有些不知道什么的声音响起，两人因为看小册子的缘故凑到了一起，比起小册子陶词儿看的更多的却是他。
两个影子融在一起被火光拖长跟蛇一样，影子尽头处突然亮起了一对蓝光。
黑夜为凭隐藏无数罪恶和血腥，山巅风号掩盖任何声响和静悄，当感知被遮蔽，就是身前站着巨龙都不会觉得惊奇。
偏偏陶词儿心在黄凉眼在黄凉，她偷偷打量着的一眼余光看到了异样。蓝光在黑暗中不异于夏夜鬼火，一瞥就叫人惊慌。
“什么东西！”陶词儿喊了一声。黄凉收起册子反身就丢出一张火雨符。
天空绽放出火光陡然一亮，漫天流火中一只白色巨蟒长身挺立，一对蓝眸悠悠发光。火雨洒落无异于火星闪消，白蟒丝毫不惧那額前独角反射着火亮。
陶词儿右臂一抬灵力运转，而后往下一扣！一个巨大的石头在空中出现砸向蛇头。石头被独角一顶化作碎块，却在落下之际变成了泥团滑落粘黏在白蟒身上，这白蟒就变成了泥蛇模样。陶词儿双臂一展而后双掌合握，那泥团立马固化结干变成石头。
“哐”的一响，白蟒一抖石块破碎崩溃。
陶词儿合握的双掌弹开后退了几步，有些气喘了。
天上火雨还在落，白蟒完全不用理会，它发现场间少了一人。此时一个大一点的火焰砸在它眼角处，它又看到了那人。
黄凉踩在白蟒眼角处，一刀扎进蓝色眼眸中。白蟒吃痛凄惨的嘶喊着，脑袋死命的甩撞，似乎想将痛苦给甩开。
黄凉就像狂风暴雨之中船上桅杆缠着的碎布，任由这船怎么摇晃，不管那风雨如何汹涌，就是不松开。
凭着陶词儿的石头化泥，黄凉御刀飞起，点引火符包裹住自己，化身为漫天火雨里稍微大的一粒，落在了白蟒眼角，然后突起一刀。
陶词儿在白蟒混乱挣扎中仓皇躲避，火雨符终于消散，在最后的光影里，那长影盘错腾搅竟是有几分龙形。
天再次暗了下去，陶词儿手指一点，碎了的石块盘天而起，她立马沿阶而上逃至空中。
黄凉是看得清的，因为那蓝眸就在他身下，他一边用灵力抵抗着白蟒周身寒气，一边死死把住阔刀刀柄。他在等。
“轰！”这一边的蓝光灭了，黄凉一贯在刀尖附近贴符的举动所为。
白蟒突然定住了，长身而起尖啸着嘶鸣，額前独角开始发光，那种雷电一般的蓝白色光线。头顶黑暗的天空溢散出几道雷霆，如蛇如龙。
傻子也知道这白蟒有大动作，黄凉当即挺刀将阔刀完全没入那没了蓝光的眼眸里，可是，这白蟒却一动不动，仿佛没有感觉了一般。此时那电弧以独角为中心开始往下传递，就是一瞬间的功夫，黄凉被点成了竖毛鸡。若不是他察觉不对先以烈血牲灵破接住，恐怕他现在已经昏死过去。虽然烈血牲灵破神奇，但也就只能解这种段式的麻痹束缚，招式本身的伤害是不能免去的。他就扛了这么一下，灵力就见底。
还好电弧只走了一遍。
白蟒嘶喊未停，天空中溢散的雷电开始互相勾连，竟是在黑夜里聚成了一条蛇形，那雷蛇在空中来回穿梭着，而后突然朝着张嘴嘶喊的白蟒垂天而落。
陶词儿哪敢在空中继续待着，落地强起灵力在白蟒和雷蛇之间横亘了一大块石头，本来是雷霆落地归于平静的，那雷蛇直接穿碎了石头，连带着把陶词儿都电晕了。
雷蛇未至黄凉已经感觉浑身汗毛发直，这要是靠近他绝对是要灰飞烟灭不可啊！突然黄凉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费力的拔出阔刀对着白蟒独角上丢去。
“轰！”雷蛇灌落，白蟒停止了嘶喊，阔刀仿佛是个看不见的无底洞，雷蛇整条就这么钻了进去。雷电之下黑暗破碎，这一地的白昼里，饮龙池清澈无比绝对平静的水面似乎晃了一下。
雷蛇消失不见，光芒在悬空的阔刀内散出，阔刀剧烈的抖动，褪皮一样抖落了一些黑色碎屑，然而这光芒更甚！几乎要破碎刀身而出。黄凉试图御刀离开，意念一接触阔刀，就跟被火烧揪卷起来的头发一样，不但接触不了还伤了自己的意识。
黄凉踩着白蟒眼角往上一跃跳入白蟒仰头长大的嘴里，扛起那蛇信子对着阔刀一丢，自己则赶紧跳出蛇口。
以蛇信子为引，阔刀不能承受的雷光顺入白蟒身体，白蟒却没有嘶鸣，通体雷电溢散像个破了无数个洞一般。
光芒突然一敛，让人眼睛有些不适应。
哎哟一声，黄凉摔砸在地；哐啷一响，阔刀跌落地上；白蟒垂直倒下还没接触地面，就化作一大团白色的灰烬。
陶词儿的大地化归玉忽而在她心口亮起，那白色灰烬竟是逆着风向归聚而去。
天色已亮暖和了不少，陶词儿先醒。她第一时间就四处找寻黄凉。看到他焦黑着躺在地上，赶紧靠了过去，满脸的紧张在探到鼻子后就消失。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枚丹药含在嘴里，囫囵着说：“这种情况他肯定吞服不下丹药，我是为了帮他才这样的。”根本没人也不需要解释的情况下，她自言自语自问自答。
陶词儿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坏姑娘，可这种坏偏偏让她很是开心。
黄凉醒来后发现陶词儿正在边上打坐修炼，便没有打扰寻找阔刀去。
阔刀没有什么变化，就是刀身上多了一条很是粗糙的蛇印。他拿起阔刀随手一挥，刀更加轻灵了，他试着将灵力度进去，并无什么异常，这一点倒是让他觉得有些可惜了。
饮龙池池水平整如镜，黄凉打算强冲五境反噬自损修为，正当他要如此是，歇龙岩上诡异的出现一个虚影。
“我时间不多，”这个声音就是黄凉上次在歇龙岩听到的，提及卫公的那个，“赶紧舀水，快！”
话音一落饮龙池的水开始活动起来，黄凉赶紧拿出一个大葫芦就往里放，却只能装大概一小口的水。
“好了，”那声音很是着急，语速都快了很多，“去禹海海沟，那里有个宫殿，把我孩子带出来，他就是第二把钥匙，这个你能用上。”
虚影里飞出一块黑色巴掌大的鳞片。
“找到三把钥匙后先救卫公……”
虚影已经消失不见，饮龙池恢复原样。
黄凉喊了几声没人回应于是便同着陶词儿飞下山去。
回到地宫，将饮龙池的一口水给了谢轻轻。谢轻轻当天就恢复了伤势，只是灵力一时半会还难以恢复，毕竟三个人现在完全靠盒子养着。她很好奇黄凉怎么能这么快拿到水，黄凉也好奇为什么谢轻轻的爷爷。两人一交换消息，过去的诸多疑惑终于清楚了。
卫公，也就是谢轻轻的爷爷，正是几百年前的仙尊，也是上仙门曾经的掌门，由他执掌的上仙门是整个修界的顶点。某一天卫公告诉谢轻轻将有浩劫，便假死真葬的将她和涂岭东葬在尧山下。几百年后稀里糊涂的醒来，她却发现爷爷不见了，于是便强逼着一些人以上仙门古训去挑战，为的就是进入上仙门查看古籍。结果却没有关于卫公的任何消息。然后就突然生出了上仙门的变故。
关于钥匙谢轻轻也不清楚，看了盒子后她完全不认识，倒是对禹海清楚，那地方现在已经改名为死海。不过既然说救卫公也就意味着谢轻轻爷爷没死，这就让禹海成了必去的地方。
于是就产生了分歧。谢轻轻现在就要去禹海，对她而言如今的上仙门可和她没太多关系。黄凉却不想去禹海，这个上仙门和他很有关系，还有三个月多就到了一年之期。到时候上仙门阵图彻底消失，落雁山将军说的话还记在心头，这下倒好莫说落雁山，整个上仙门都是别人的，上仙门的人多半会死，活着的也是别人的牛马，其他势力入主属于上仙门的人间又将会何如呢？
“到时候救出我爷爷，重建上仙门就是。就算有我一个就算我恢复了实力，说实话对一年之期的结果也不会有太多的改变。”谢轻轻只是恢复了伤势，根本就没有战力，她说的确实合理。她看了看陶词儿，使了使眼色。
陶词儿看向黄凉，笃定的说：“我听黄凉的。”
黄凉其实也是犹豫的，可是听了谢轻轻那句“到时候救出我爷爷”就没什么犹豫了。他一开始是想着来这里学点本事回去救人，结果意外碰到了谢轻轻，就自然而然的想靠她，可如今她又想靠她爷爷……一个接一个更大的希望，偶尔会让人迷失了初衷。也许谢轻轻可以做到，可那时候早就物是人非了。
“盒子给你，”黄凉把盒子给了谢轻轻，“你在这里慢慢恢复吧，我打算回去。”
谢轻轻很是不解，“这样有意义吗？”
黄凉耸了耸肩，一脸的平淡，“就像现在的上仙门对你而言没什么意义，那将来你爷爷重建的上仙门对我就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