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魇
池鱼的这一觉睡得有点长，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连本人都意识到在梦里的时间太久，想要叫醒自己。
“池鱼，池鱼，池鱼……”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池鱼很惊喜，她想回应，可是嘴巴仿佛被堵住，无法开口。紧接着，她又想伸手去摸索那个人，可是手仿佛有千斤重，无法抬起。
终于，在抗争了无数次之后，她的身体才解除束缚，回归现实。
睁开眼看见顾渊的那刻，她被突然闯入的人脸吓到，连忙后退，喘着粗气。
顾渊扶她坐起，摩挲她的后背，温柔地问：“是不是做噩梦了？”
“可能神经太紧张，梦魇了。”
“没事，都过去了，以后我会陪着你。”
“小时候读书考试，虽然我的成绩算是很不错，但每次考试我的压力都很大，大概是从高三开始，我有了梦魇的习惯，精神太紧张就会这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渊将温水递给她：“没有，我只是看你出了很多汗，有点担心。”
池鱼的口很干，拿起水杯一饮而尽，顾渊又开始替她擦脖子上的汗水，毛巾触碰过的地方，仿佛在被他的指尖触及。
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感动，也许是因为心底那股早就燃烧起的火焰，池鱼突然冲上前紧紧地抱住他。她抱得很紧，以致于顾渊能清晰地感受到某些柔软的地方，就连心跳和呼吸都听得那么真切。
知道她的害怕，知道她的不够理智，也知道她只是在此刻很需要一个人，但那个人未必一定得是他。
顾渊虽然没有拒绝这个拥抱，但也没有过多回应，只是继续摩挲她的背，给她安慰。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你说喜欢我笑的样子，可是我并不会常常笑，我只是习惯用笑容来伪装自己而已。你以后会讨厌我的。”
“笨蛋，喜欢看你笑，是因为希望你能开心，因为爱你才希望你时时刻刻都是开心的。”
池鱼很动容：“像我这样外表坚强的人，其实最容易被打动，随便给块糖整个心底都是甜的，更何况你给了我这么多糖，哪怕是有毒，也是甜的。”
“我的糖很甜，而且没有毒。”
“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池鱼松开他，眼睛布上一层阴影。
顾渊握住她的手，问：“什么梦？”
“有片茫茫无际的大海，这片海上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岛，岛上只有我一个人，后来小岛开始被海水侵蚀，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淹没，却无能为力。我好想逃，可是逃不掉，周围除了水还是水，后来海水逐渐漫到我的脚下，我能想象自己沉入海底的感觉，那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我想要挣扎，想要逃离，可我的身体是僵硬的，而且我没有嘴巴，无法呼救。那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正掌控着我，囚禁着我。”
顾渊没有说话，很认真地听着。说到最后，池鱼的眼睛莫名酸涩，她说：“顾渊，海太深了，我不愿意跌入深不可测的大海中。”
“不会的。如果真的是万丈深渊，我会陪你一起跳。”
顾渊当然明白，昨夜的惊心动魄已经足够令她胆战心惊，再加上他的告白，带给她的也只是无尽的压力，对她来说，她的爱情像极了飞蛾扑火，而她显然还在火堆旁垂死挣扎，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她明白，他的光不会灼烧她，只会给她带来温暖呢？
算了，慢慢来吧，一辈子那么长，她总会懂的。
“我对感情的态度并不洒脱，也从不会觉得要及时行乐，我一旦认定了你，就会一直粘着你，不是你想放开我就会松手的。”
“好。”
“你不要说好，你根本不了解我，不知道我讨厌起来有多讨厌。”
“是因为和前男友分手的时候不开心吗？”
突然说起前男友，池鱼有点错愕，仔细想了想：“不是，我和他分手是在毕业季的时候，还挺干脆的，因为我不爱他。”
这下轮到顾渊讶异：“那你们为什么要在一起？”
“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那时我想也许和他在一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你知道的，我很相信日久生情，我觉得只要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足够久，我就会爱上他。”
“可惜，毕业的时候，他要回老家，而我想留在这里，我们产生了分歧，我不愿意妥协，就分手了。”
“可是你不一样，你是我第一次见面就心动的人，还记得我跟你说过那段只有一下午时间的初恋吗？”
一直在听她说话，顾渊似乎在慢慢了解过去的她。“记得。”
“我知道那只是很荒唐的假装情侣，但我却在心底给他留了一个初恋的位置，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我甚至到现在都能记得那天下午的阳光温暖却不灼热，照的人身体暖洋洋的，微风轻拂，吹动我的发丝，挠的我的脸都变得很痒，而我穿了一件面料极为舒适的衣服，整个人是雀跃的，欣喜的，他的声音很动听，每句话都像是踩在我的灵魂上，让我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
“我怕你生气，一直不敢告诉你，其实你的声音很像他。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任何人的替身，我只是想说，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能让我想起第一次心动时，那种灼烈的感觉。”
她说了很多，顾渊既欣喜又自责，他将人抱进怀里，压低声音说：“我应该早点来找你。”
池鱼以为他是在感慨他们相识太晚。
“没关系，幸好那天在夜店，我有向你求助。”
“不是的，我们应该有一个更美好的相遇，我那天也不该恶作剧。”
“没关系，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那天你在给我吹头发的时候，我就想好了，起码我的第一次是和一个令我心动的人一起，不算亏。”
“你和你前男友，为什么没有……”顾渊脱口而出，但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又觉得有点尴尬。
“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不长，更多的是一种学搭子的感觉，图书馆互相帮忙占座的关系。”
“喔，我其实不是介意你和前男友的事，只是你突然说起，我随口问……”
见他紧张到有点别扭起来，池鱼拍着他的肩膀，像是安慰也像是挑逗？
“没关系，反正我的第一次肯定是你。”
“你信不信我现在……”
顾渊捏着她的腰肢，逗得人很痒，不由自主地向后躺下，某人便顺势而为，欺身上前。
本来还在笑，突然被推倒，池鱼有点慌乱，却没有抗拒，甚至闭上了眼睛，在这件事情上，从未有过期待的她第一次产生了期待的感觉。
谁知，她却连一个吻都没等到，顾渊将她从床上拉起，说：“睡了一天，出去走走吧。”
“喔。”
看到她失望的表情，顾渊便凑近她的耳朵：“放心，总有一天，会让你如愿以偿。”
“我才没有很期待，你别瞎说！”
“是吗？可我觉得你的眼睛上已经写上失望两个字，那么明显。”
“切~”
刚好日落时分，夕阳正拼尽全力释放最后一抹光辉，霞光满天，像是一幅色彩瑰丽的油画。
他们并排走在湖边，池鱼时不时抬头偷偷望向他，他穿着宽松的毛衣，看起来温润如玉，他的侧颜很好看，说是侧颜杀也不为过，棱角分明，尤其是高挺的鼻梁和他挺拔的身躯，相得益彰。
偷看被发现可是十分丢脸的行为，池鱼见他转头，立马别过头，目视前方，只是那绯红的脸颊似乎比霞光更甚，还是轻易就透露出少女的心思。
她穿着和他同色系的毛衣，像极了情侣装，她的脸肉肉的，让人忍不住就想捏上两把。
顾渊暗自提醒自己，还没有资格！
于是，他收起灼灼的目光，学她正视前方，假装问：“冷吗？”
有你在，永远不会冷。
“不冷。”
“池鱼。”
“嗯。”
过了很久，都没下文，池鱼偏过头，问：“怎么了？”
“有件事，你有知情权，我……”
见他踌躇不决的模样，池鱼预感不会什么好事，又说：“没事，你说吧。”
“绑架你的两个人已经抓到了。”
“那他们招了吗？”
“他们承认了所有罪行，还说都是他们的主意，半点没提到陈有为。”
陈有为就是陈家那位嚣张又跋扈的独子。
“我有听见他们和陈少的对话，我作证有用吗？”
“很难，毕竟你都没见到本人。”
“可是我明明听见那两个绑匪说过是陈少的指示……”
“那两个绑匪很明显被陈家收买了，他们不会承认说过的话。”
池鱼一声不吭，接着向前走。顾渊见她失魂落魄，有点着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说：“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他逍遥法外。”
“不用了，顾渊，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我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其他我不强求。”
“池鱼，相信我，总有一天，坏人会付出应有的代价。”
“嗯，我相信。”
只是永远都迟一步。
散步回来后，池鱼在家看书，顾渊表示不能陪她吃晚饭，要回公司加班，便很快出门。
某高档餐厅包间，郑依依正拿着菜单点菜，恨不得把整本菜单上的菜都点齐。
楚乾坐在她旁边，反复咳嗽暗示，他们三个人根本吃不完。
是的，顾渊约了郑依依吃晚饭。
“没事，让郑小姐点吧，吃不完打包，别浪费。”
“那我吃完了，可以再打包一份回家吗？”郑依依巴巴地问。
“可以。”
她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刚刚我点的全部做两份，一份现在上，另一份打包。”
无论多么离奇的要求，服务员一如既往，保持微笑：“好的。”
等菜的时候，郑依依意兴阑珊：“说吧，顾总，有什么事？”
“我想多了解一点池鱼。”顾渊单刀直入，说明来意。
“顾总，打算和我们家小鱼玩多久呀？”
楚乾一脑门的汗，局促不安，在桌底下抓住她的手：“别瞎说。”
“我没打算玩。”
“是吗？”
“其实我很早就认识她了。”
郑依依疑惑：“什么意思？”
“她升大二那年，眼睛做了手术，我们在甜品店见过。”
“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初恋情人？”
“我不知道原来她会把那个当成初恋。”
郑依依莫名气愤：“你如果那个时候就对她有意思，为什么不来找她？”
“当时我刚接管公司，急于证明自己，其他事情没办法花太多时间，更何况她跟我说过，大学期间不会谈恋爱，谁知道，后来还是谈了。”顾渊说到后面有种不爽的感觉。
郑依依恨铁不成钢：“不是吧，女生说那种话你也信？尤其是像小鱼这样从小到大一门心思学习的人，最喜欢立一些不谈恋爱的flag，能作数就有鬼了！”
“等等……”郑依依猛然想起，“你怎么知道她后来谈过恋爱？是她跟你说的？”
“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大学毕业那年，我去找过她，刚好看到她在操场和前男友……拥抱。”
“所以你就放弃了？”
“不然呢？当个卑劣的破坏者吗？”
“好吧，那夜店那次，你是知道她单身，故意的？”
“我不知道她单身，但那一刻，我突然想自私一次，试试能不能抢回来？”
不仅郑依依惊讶，就连楚乾第一次听到，也惊奇地合不上嘴。
“那你现在得到了，后悔了吗？”
“后悔了。”
郑依依很失望，低垂着头，楚乾则一脸诧异的看着他，暗暗想着，今天顾总是抽了什么疯？
顾渊继续说：“后悔自己产生抢这样恶劣的想法，我希望她是开心快乐的。”
“这个恐怕很难。”
“为什么？”
“小鱼上学的时候，家庭环境并不好，母亲常年有病，靠药物续命，所以她从小就很懂事，很擅长用笑容来包装自己不幸的人生。她的事，如果她想说，自然会告诉你，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不应该多嘴。”
“无论如何，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顾总，小鱼不是她表面的那个样子，很多人喜欢她，都只是喜欢她的表象，皮囊也好，爱笑的生活态度也好，但那都不是最真实的她，你最好想清楚要不要真正走进她的世界？”
“我一直都想得很清楚。”
“好，其实我很希望你就是那个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