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百国宴(二)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垂下眸,面露苦色,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如果当年她没有替桑榆挡下那一刀,兴许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也不会被有心之人揣测,害得爹娘含冤入狱,最后惨死。
“好了!”
李妈妈停下了手中的笔,笑吟吟地转过身去,将身后的镜子露了出来。
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毁容了再怎么画也不过如此,却不曾想李妈妈却恰恰利用她这个缺点。李妈妈先用粉饼遮住一部分的疤痕,又在首尾点了两只蝴蝶,画上好看的眼妆,乍一看,真的挑不出毛病来。
“李妈妈,这不合适的……”
“什么合不合适这是殿下的意思。”李妈妈撇撇嘴,眼见着她不同意,便把桑榆搬了出来,然后二话不说为她戴上面纱,换好衣裳,脸色沉了许多,“今日,上场的舞姬忽然生了病,上不了台面,殿下让你去顶一顶,没问题吧?”
她一怔,桑榆让她穿舞女的衣服去台上跳舞,博百国欢喜?
呵,到底是在羞辱她啊,堂堂将门之女被贬为最低贱的女婢不说,如今,竟要扮作舞女去博得百国欢喜!
可她会跳什么舞,唯一会的还是母亲教给她的军中剑舞。
末了,李妈妈凑在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姑娘此去万分小心,要好生提防平昌王,娘娘说了,若此次任务成功,可以考虑帮褚家翻案。”
李妈妈说着还往褚非晚的手里塞了一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笑:“机会难得呢,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平昌王是晟国势力最大的诸侯,其手中掌握了皇城大部分兵权,不仅如此,他还私通南国,企图谋反,取而代之,她爹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
呵,这是打算拿她做饵,顺势铲除平昌王么,不得不说,这步棋下的真是非同凡响。
她最终还是妥协了,手执宝剑,一袭红衣上了台,如同当年的褚夫人一样,一眼惊羡万年,一朝剑舞动四方。
也是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桑榆眼中的惊诧之色,不知是在惊讶她的容貌还是在惊讶她竟会低头来做这舞女。
果不其然,桑榆在看到褚非晚后脸色唰地就白了,他偏头看了眼坐在高台上的皇后,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如此,桑榆是半点赏舞的心思都没有了,只期望褚非晚别做傻事。
可他还是想错了。
皇后让褚非晚登台舞剑本就不怀好意,哪里会给她留活路,眼见着褚非晚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刺杀平昌王,便朝潜伏在一旁的杀手使了个眼色。
杀手颔首低眉,握紧了腰间的剑,只是须臾间便已拔剑而出,直朝褚非晚刺去!
然而,还未近身,剑身忽然打滑,一条游蛇倏然窜出,只是眨眼间便已缠住飞来的利刃,一剑封喉。
此剑既出,四座皆惊。
褚非晚浑身打了个激灵,抬眸间却见桑榆一脸焦急地四处张望着。他大抵是很纠结吧,究竟是先救她还是先杀敌。
出乎意料的是,桑榆先救下了她。
就在众人惊叹于剑法之妙时屋梁四周忽的出现了许多蒙面杀手!
宴席座上,也不知是谁,忽然喊出了一句:“是山鬼门!”
顿时,惊慌四起,不少名人修士大惊失色,拿剑的手都止不住地抖,更别说那些武功不济的草包国君。
桑榆顿时怒从心头起,狠狠地瞪了一眼皇后,却发现皇后一脸惊恐,好似这一切都在她意料之外。不过,也的确在她意料之外。
她的确雇请了山鬼门的杀手,但只为了杀褚非晚和平昌王,至于其他的她就一概不知了。或许,她从想过,山鬼门隶属于南国。
杀平昌王就是和南国作对,只有傻子才会接这个单子。
为首的是一名白衣女子,女子的身侧跟着无数的杀手,今日出现的杀手无一不是杀手榜上赫赫有名的高手。
可他们却偏偏被一柄莫名飞来的匕首打的落荒而逃。
“不好意思,路上有事耽搁了,来晚了些。”
来人挑了挑眉,顺手接过飞回来的匕首,咧嘴一笑。
桑榆一怔,这位便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明岚将军?据说,他带领的烈风军只三日便踏平了敌人的军营,还俘获了不少降兵。
至少在百年前,烈风军还是百国心里挥不去的阴影,本以为老将军死后无人能再重现烈风军往日的风采,却不曾想这么快就有人继承了老将军的衣钵,还一战成名!
“喂,小……心……”
桑榆一顿,瞳孔蓦地收缩,收回了刚伸出去的手,赶忙回头呵斥道:“愣着做什么,护驾!”
还不等他出剑,一抹身影快速掠过,三下五除二就捏碎了那些杀手手中的利剑,还顺走了他桌子上的酒,仰头猛灌一口,擦擦嘴,咧嘴一笑:“太子殿下,许久不见了啊。”
桑榆微微一笑,也收了手里的利剑,声色柔和:“二殿下怎么也来了?”
坐在屋顶上的少年朗声一笑:“你们难得请一次客,我当然要来凑凑热闹啦。不曾想,刚来就看见一群炸了毛的刺猬横冲直撞,伤了人事小,家底没了事大啊。”
一旁的白衣女子气的浑身一颤,
挥剑就朝温泽砍去,恨不得把这个嘴欠的家伙大卸八块。
剑刃划喉而过,还不等众人惊叹便已瞧见屋顶上的少年翻身跃下,躲过袭来的剑刃。还不等白衣女子收回手里的剑,一道迅猛的剑势猛的袭来,硬生生压下了女子的剑,直叫她不得动弹。
温泽纵身一跃来到温昼身前,偏了偏脑袋,眼角噙着笑:“哥,我这应该不算拖后腿吧?”
温昼敛起眉眼间的戾气,拍了拍温泽的肩膀,低声回道:“自然不算。”
“那我这次偷跑出来的事可不可以不告诉父王啊?”温泽眯眯眼,套起了近乎。
“你觉得呢?这么多人,难不成都眼瞎了?”温昼也是皮笑肉不笑,搞得温泽心里一阵发毛。
温泽撇撇嘴,抬眼望去,一群人正盯着自己看,仿佛是在看一件稀世罕见的物品一般。
随后,那些人干脆翻着白眼扭头看向一旁,要么直接装死装作没看见,一副我没看见你尽管闹的模样。
“……”
温泽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顺手从腰间摸出一张黄纸小人,只是眨眼间,黄纸小就穿过人群顺利地爬到了皇后的衣裙上。
桑榆眼尖,顿时就明白了,他刚想走向前去弄清楚一切时却被温泽板住了肩膀:“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相信你那位看似人畜无害的母后么?”
桑榆脚步一顿,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她母后是如何勾结山鬼门策划的这一场戏而是温泽是如何知晓她母后的布局。
“哎呀,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真是的,你这倔驴的性子迟早得改改。”
温泽无奈地摆摆头,也不等桑榆回答就自顾自地往下说:“其实也不怪你,毕竟她一直待你很好,可惜,她应该不知道山鬼门其实隶属于南国,她想要杀平昌王夺回兵权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桑榆顿时眉头紧皱,一脸不悦:“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空口白牙的,谁信你?”
温泽挑了挑眉,掏出同刚刚一模一样的一张黄纸小人来,递给桑榆,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信不信由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你,很了解南国吗?”垂眸了许久,桑榆终于问出了这句话,这也是他心底的疑惑。
他只听史官说过,在百年前,古钺国和南国还是世交之国,可自打那场叛乱后,一切都变了。
据说,百年前,古钺国的永陵殿下一人一剑守国门,独战邪师三军,最终身陨。而其中,最惹人注目的却并不是这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而是那位永陵殿下亲手斩杀南国国君的故事。
无论是画像,还是剑术,温泽都与那位永陵殿下很像。
虽然百国之中早有传言,古钺国有不死长生之术,可他怎么也不会信。因为他知道,天地万物都终有衰老的一刻,什么不死长生,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可温泽却愣住了,良久,他才缓缓抬起眸,轻笑一声:“你也觉得我像他,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