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初雪
经过十月下旬的变幻无常，南川气温进入十一月后，开始平稳下降，从深秋一点点过渡到冬天。
元旦假期结束，期末考试接踵而至。
这一学期，姜穗岁完成了自己的所有学习计划，拿到了自己的拖拉机驾照，还吃到了自己种的菠菜和香菜，简直堪称完美。
但她有点贪心，并不满足。
她还想在放假前，看到她来南川第一年的初雪。
只是天公不作美，气象app显示的南川未来一周天气，半点儿降雪迹象都没有。
倒是他们洛西，预告说她回去的当晚，就有几近暴雪级别的降雪。
“辰北和南川距离这么近，到时候应该也会下雪吧？”
一整个学期都没回家，周思锦归心似箭，已经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听到姜穗岁问她，她暂时停下，解锁手机看了眼。
“说是有中雪。”
她的语气没有姜穗岁兴奋，似乎对雪并不怎么喜欢。
但其实，她是对整个冬天都喜欢不起来。
因为冬天出摊，她爸妈会更加辛苦。
“穗岁，你很喜欢下雪吗？”
姜穗岁点点头：“抛开雪对农业生产的作用不说，只论氛围感，我觉得下雪最浪漫。我还想着，要是能赶上南川初雪，我们宿舍就去雪地里拍张全家福呢。”
周思锦滑动屏幕，也看了眼南川未来一周的天气预报，叹口气。
“那我们只能祈祷这周天气预报不准了。”
姜穗岁应声，一脸的遗憾：“也只能这样了。”
说完，她出门去打热水，周思锦继续收拾行李。
她把需要带回去的秋冬衣服整理好，又开始整理其他物品。
她拉开书桌抽屉，注意力瞬间落在那套姜穗岁送的护肤品上。
周思锦生日是平安夜，但姜穗岁十一月收了货，本着早送早用的原则，当天就把礼物给她。
只是第一次收到这么贵的礼物，周思锦舍不得自己一个人用，想带回去跟她妈妈一起用，就没拆包装。
将沉甸甸的套盒拿出来，周思锦捧在手里若有所思。
待门外传来隋心和隔壁女生说笑的声音，她这才拉回思绪，赶紧把套盒装进行李箱。
南川的天气预报该准的时候不准，想它不准的时候，又准得惊人。
期末考试结束，距离姜穗岁离开还有两天的时间，南川却还是一点初雪即将到来的风声都没有。
胡敏订的机票比她们早一天，还是上午十点钟的航班。
于是她们宿舍放假前的聚餐，就只能匆匆忙忙安排在最后一门学科考试后。
隋心本想带她们去网红餐厅打卡，但胡敏行李还没收，不方便跑太远。
加之周思锦也反对去市中心，她们最后就订了一家学校附近的火锅店。
不过因为周思锦平时温柔又随和，话少意见更少，所以姜穗岁在她耿直反对去市中心吃饭时，就觉得她今天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结果事实证明，她的第六感是真准。
几人到了火锅店，周思锦就又跟隋心在点什么锅底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思锦，你是快来大姨妈了吗？”隋心也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怎么感觉你老是在针对我？”
周思锦一脸无辜：“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你学声乐，还是不要重油重辣的火锅比较好。”
“可现在不是考完试，放假了吗？我清淡了一学期，就放纵这一回，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只要吃了，就会对嗓子有影响。还是不要了，就点清汤锅和番茄锅吧。”
确实已经馋辣锅很久，隋心点餐受阻，有点委屈上火。
正要再次开口反驳她时，姜穗岁在桌下捏了把她的腿：“就算影响不了嗓子，那也会起痘，就听思锦的吧。”
“……行行行，赶紧点吧，饿死了。”
也不知是真饿，还是卖姜穗岁面子，隋心没再计较，在餐单上挑了几样自己想吃的食材，就低头玩起手机。
等到所有食材上桌，有了美食安抚，她那不能吃辣的小脾气才一下子烟消云散，又跟周思锦有说有笑起来。
姜穗岁偷偷打量周思锦，觉得她好像也恢复了正常，暗暗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这顿饭吃完，隋心提议找服务员进来给她们四个拍张合照时，周思锦却又变得莫名其妙起来。
平时根本就不在乎上镜是否好看的她，竟然开口拒绝说：“为什么要吃完饭才照啊，感觉脸都肿了。”
胡敏都已经起身开始摆pose，一听她这话，张开的双臂又赶紧收回来。
跟胳膊一起收拢的，还有包间里的轻松气氛。
“周思锦，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大家马上就要放假了，痛痛快快吃顿饭拍张照，不好吗？”
隋心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嘴仗一触即发。
“没什么不好，但你长这么好看，当然是怎么拍都漂亮。我长得普通，想找个状态好的时候上镜，也可以理解吧。”
“理解，那你为什么在吃饭前不说拍照？”
“因为我没觉得出来吃饭就必须拍照。”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拍？”
“对，我不拍。”
隋心负气冷笑：“行，既然你不想上镜，那你就帮我们三个拍照呗！”
周思锦微怔，沉下脸，站起身：“我还有事，你们还是找服务员帮忙吧。”
“……”
姜穗岁在旁都看愣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周思锦越过她，向包间大门走去时，她及时伸出手挽留。
可话都还没说出口，周思锦便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扫掉，不轻不重地道：“你和隋心更亲近，不要为了我影响你们俩的关系，留下陪她吧。”
说罢，她便开门离开，没有一丝眷恋。
胡敏也回过神，匆忙拿起手机，往外赶。
“那穗岁留下陪隋心，我去找思锦！”
房门又是一开一关，包间里就只剩姜穗岁和隋心两人。
隋心气得猛灌果汁，一口没喝好，还把自己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有没有搞错，今天全都逮着我一个人欺负！”
姜穗岁也想给她们两个做和事佬，只是她自己都没弄清楚周思锦这是怎么了，劝解的话根本说不出来。
最后只能拍了拍隋心的背，安慰道：“别气了，乖。”
从火锅店回学校的路上，姜穗岁买了个冰激淋把隋心哄好。
隋心勉强答应她，回到宿舍不会再提刚才的不愉快。
但就在她以为今天这事可以到此结束的时候，胡敏却又给她打来电话。
“穗岁，你到哪儿了？思锦看你没出来找她，情绪很低落，都哭了……”
矛头一下指向自己，姜穗岁茫然又委屈。
“不是她让我留下陪隋心的……”
“呃……她说的应该是反话吧。”
姜穗岁无奈地叹口气：“我们马上就到学校了，你们在哪儿？”
“哦，我们在那个校门口斜对面的街心花园，你过来安慰安慰她吧。”
“行，我们换一下，你陪隋心回宿舍。”
“啊？那个……好姐妹床头打架床尾和，不愉快就别带回学校了，你带隋心一起过来，咱们好好给她俩说和一下吧。”
姜穗岁是真没处理过两个女孩子之间的矛盾，听胡敏这么建议，倒也觉得没有问题，于是连哄带骗，拉着隋心一起去了她们所在的街心花园。
华灯初上时分，街道上车灯霓虹交相辉映，小花园则被层层叠叠的树木阻隔，幽静得好像与世隔绝了似的。
枯黄草坪被橙黄矮灯照亮，如迎接贵宾的松软地毯。
姜穗岁和隋心刚一进入，头顶便纷纷扬扬下起了雪花一样的泡泡。
人造雪成本太高，周思锦有心无力，只能买了几把泡泡枪代替。
好在夜幕之下，一颗颗泡泡有了灯光月光的加持，晶莹剔透、绚烂多姿。
隋心先一步回神，参透其中玄机，对着望不到人的小花园笑骂。
“周思锦！你好土啊！竟然玩这种整蛊烂梗！我靠，我也好傻，竟然还真被你给气到了！”
“还有胡敏！你配合打得挺好啊！快给我出来，吃我们两拳！”
树丛后，双枪老太婆造型的胡敏跳出来，一边继续打泡泡，一边委屈巴巴地解释：“吃饭的时候，我真没打配合！我也是从火锅店里出来，才知道思锦给大家准备了这么一个惊喜！要抓帮凶的话，我举报一个！”
于楼不用她点名，就也举着泡泡枪从树后出来。
主谋跟他一起现身，手里拎了满满一兜仙女棒。
她笑得温柔腼腆，语气里满是对好姐妹的宠溺：“初雪我们可能等不到了，不过，我们还有这些！”
“嗯！谢谢思锦！”
惊喜到只会傻笑，姜穗岁接过于楼递来的泡泡枪，跟他们一起疯狂输出。
很快，街心花园就变成了一个童话中的梦幻仙境。
隋心玩够了泡泡枪，又开始催着点仙女棒：“姐妹们，冬天跟仙女棒才是最配的！快点起来！”
前一秒还剑拔弩张，现在又闹成一团。
姜穗岁被她们围在中间，杏眼弯弯，唇角也比今晚的月牙更翘。
要她说，跟冬天最配的不是初雪，也不是仙女棒。
而是可可爱爱的姐妹啊。
翌日，皇上不急太监急。
早上六点半，要赶飞机的人还没睡醒，其他三人就挂念着航班早早起床。
然后像送孩子参加高考似的忙前忙后，大包小包、千叮咛万嘱咐，将人送上出租车。
明天她们三个也要离校，姜穗岁有点放心不下地里的菠菜和香菜，拉两人去了实验田。
菠菜和香菜都是抗寒能力相对较强的作物，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们在考试前，还是给它们覆盖了一层保暖用的草木灰。
它们都已经收割了两茬，虽然还能再收割第三茬，可那时候的味道相比第一茬的味道会淡很多，所以几人决定不再收割，继续养护，等它们开花结种，体验繁殖菜二代的乐趣。
“这边是不是需要再盖点儿？”
姜穗岁巡视一圈，找出一块草木灰比较单薄的角落。
隋心开她玩笑，问周思锦说：“你看穗岁，像不像给孩子掖被角的老母亲？”
周思锦笑而不语，但趁姜穗岁没看见，又立刻捣蒜似的点点头。
姜穗岁觉得这形容还挺贴切，心里有点美，活干得更加起劲。
等她们把小实验田该修整的地方都修整好，南川上空的天更阴了。
姜穗岁掏出手机看了眼，一脸讶然：“竟然都十一点半了……我还以为才十点多。”
她征求两人意见：“明天就回家了，我们种地小组是不是也要聚个餐？”
隋心双手赞成：“不过，陈奕霖抛弃我们去城里找他朋友了，聚餐来不了，我们就让他买单吧，增加一下他的参与感。”
姜穗岁被逗笑：“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人家女朋友都是帮着男朋友省钱的。”
隋心酸溜溜地嘁了声：“谁叫他不陪我，去陪他那群狐朋狗友？走，我们去食堂选菜！”
姜穗岁从地上站起来，一听这话愣在原地。
“食堂吃啊？看来我刚才那句话说错了，你胳膊肘还是往里拐的，知道帮你男朋友省钱！”
隋心无奈摊手：“没办法啊，谁叫宋执和于楼那么能吃！之前在于楼家，你们也看到了，他俩一顿饭能吃八个拳头那么大的包子，还是男人的拳头。而且最可气的是，他俩吃那么多，竟然还不胖！”
一边吐槽，一边给那两个能吃的男生打电话。
正好两人就在去食堂的路上，他们干脆约在篮球场集合，然后一起过去。
两个男生率先到达，因为都穿了棉衣，远远望去，他们比夏天初见时壮了一大圈。
但人设没变，于楼还是热情憨厚，咧着一口大白牙，像只雪橇三傻里的萨摩耶。
而宋执依然清清淡淡，像朵长在神坛上的高岭之花。
只不过，当萨摩耶摇着尾巴靠近时，他没有再躲。
虽然也还是控制不住，常常用嫌弃的眼神瞥他，可瞥的时候，宋执的唇角是微扬的。
“哈喽家人们！我们来啦！”
隋心大嗓门地冲两人招呼，话音未落，旁边的姜穗岁突然驻足，一惊一乍地拉住她们。
周思锦刚想开口问怎么了的时候，阴郁天空上，一颗小冰粒垂直降落到她鼻尖。
姜穗岁跟她对视一眼，兴奋笑道：“南川的初雪！”
“下雪了？没吧……”
于楼没察觉到，他摊开手心去接，可小冰粒像是在跟他捉迷藏，躲着他的手往下掉。
端起胳膊，姜穗岁载着外套上还未融化的小冰粒跑到他们面前：“真下了。”
说罢抬头，她开心到闪闪发光的眸子直直撞上宋执那双似有笑意深藏的凤眼，嘴莫名瓢了一下。
“看、看到了吗？”
宋执没看到。
因为他眼里，现在只有她。
小冰粒之后，有六角形状的小雪花开始稀疏飘落。
隋心的言情脑袋里忽然冒出一句古早小说的浪漫台词，强行分享给大家：“知道吗？如果两个人初雪的时候在一起，那么他们就将会永远在一起哦！”
“……”自己说完，她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
五个人里就她有对象，结果还就她对象不在现场……
无语凝咽，她在心里暗暗唾弃。
呸，这是什么破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