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初见其名
今年的上元灯节,感觉尤为热闹。
特别是镇上那首屈一指的何家酒楼,早早地就准备装饰上了,跑堂的整日里宣传那上元灯节时,总是一脸神秘兮兮,又摩拳擦掌的样子,搞得人心痒痒的。
在上元灯节的前一周,何家酒楼藏着掖着的杀手锏才半遮半掩地露出了几分。
镇上到处张贴了告示:饮酒荟萃,吃辣大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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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示旁还站着个笑眯眯的伙计,对着各种蜂拥而来的人群解答各种各样的问题。
“是的,酒水是我家特特酿的,精纯好酒,滋味醇厚,…”
“哎呀,去参加是要给钱的,十文钱而已,倘若赢了,那可是百两银子!一本万利的买卖!到哪里去找!”
“哎呀?您说您酒量甚好?那敢情好啊!还不快快前来报名。这酒可香醇嘞,全是上品好酒,不伤身体,就是有些上头。还不赶紧来试试?”
围观的人里,一个白胡子老儿长了一个分外红艳的酒糟鼻,各种吹胡子瞪眼地挤到了前排。他是这镇上出了名的酒鬼了,嗜酒如命,喝起酒来真真不要命。
各家酒庄怕他喝得人没了,家人上门来闹,干脆就禁止他来自家酒庄喝酒了。
一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笑道,“王大爷,喝酒伤身啊,您怕还是悠着点吧…这等福气,就让我们年轻人去享了去吧…”
王大爷吹胡子瞪眼,“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老子当年也是去边疆打过仗的!喝酒怎么了?醉卧沙场,直取项上人头的时候,还不知道你在哪里呢!”
众人哄笑。
这王大爷动不动地就吹嘘自己当年上阵杀敌,有多英勇。但是边疆战事,惨烈异常,许久没有见到从边疆战场上回来的人了。
再加上他又整日里醉醺醺的,大家都不相信他说的是实话。
甚至有人笑着对那伙计说道,“你还是赶紧的,把这王大爷给禁止参赛了吧。若他喝起来没完没了,浪费了好酒不说,这万一有个好歹,你们酒庄就要关门大吉了呀!”
那伙计却是完全不放在心上,摆摆手笑着说道,“老人家愿意赏光,是我们何家酒楼的福分。”
“这酒可用的不是普通的酒,是那拾花宗掌门特特调配出来的药酒,醇香浓厚,滋味非常,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可以强身健体,明目清肝。老人家放心大胆地来吧。”
他豪迈地拍拍胸脯,“我们家掌柜的说了,最是您这样的老英雄,最适合酒庄高坐,告慰平生啊。”
王大爷怔住了,白色的胡须乱糟糟的,在风里胡了他满面,有点滑稽搞笑。他涨红了脸,讷讷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本就是没甚酒喝,家里儿子看着他也嫌烦,便整日里到处晃悠,哪里人多便往哪里钻,瞅准机会聊个两句罢了。
此时,竟心下有点不自在了些。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老人家有点退却。
伙计却笑道,“没关系的,这镇上呐,大多数老人都受邀去我们那里了,单独开一桌,热闹!”
一旁路过的卢大夫挎着药包经过,见这边一伙计劝说一个老人家去自己店里喝酒,当下勃然大怒:
“你们这酒庄,恁得没有良心!怎么连这种黑心钱也赚!老人家年纪大了,没得有个腿脚不好,风寒肝郁的,非让人喝酒是怎么回事儿?”
围观的众人也觉得很有道理,纷纷点头道,“是呀,喝酒伤身,古来有之。哪有这样劝人家喝酒的。”
伙计却不慌不忙,似乎早有准备。
“得,咱现在说什么都是狡辩了,那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卢大夫也在这里,要不,就做个见证吧!”
他取出了一小坛用红泥封口的酒坛,酒坛整体是天青色的,线条流畅,肚大颈长,上贴着何家酒庄的红色封纸,而在其底部则用一种漂亮的瘦金体写着“拾花宗”。
字是木秦写的,还为此刻了模子,在每个酒坛底仔仔细细地传了拓。
光这一酒坛设计加开窑,就投入了不少,把何温心疼得接连上火了好几天。
可是,没有办法,自家主子是个精细人,实在是受不了那普通的酱坛子,愣是把其烧窑的工艺也仔细推敲提升了些。
但效果是实打实的好。酒坛一出,称赞声此起彼伏。
“这坛子真真好看,想带一个回家腌酱菜!
“哎呀,你那才是浪费哩,搁我我一定要拿去插花…放在屋里,看着也觉得心里敞亮。”
渐渐地,本都是大老爷们儿的人群里,也挤挤挨挨地簇拥来一群大娘,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伙计见这阵仗,心下更是高兴,当下直接掀了那红泥盖子,问道,“谁愿意尝试尝试?”
醇厚酒香顿时以他为中心飘散开来,那香味格外霸道。竟是连镇上浓厚的丹桂香气都压下去了几分。
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噤了声,男女老少都直勾勾地盯着这坛子。
一时间,却没人敢上前。笑话,都拿出来打赌的酒,得是有多烈啊!那万一不小心,当众被醉倒了,岂不是要成为镇子上的笑柄?
但是,这香气,太勾人了啊!勾得人唇齿生津,连风刮到面前都忍不住努力地多嗅两下!
“我…我来吧!”王大爷按捺不住了,在卢大夫的怒目而视里,还是出了声。
不说那伙计几句老英雄的称呼,搞得他心里暖暖的,单冲着这酒香就很划得来啊!闻着,确实是又烈又爽啊!
“好嘞!”伙计笑眯眯地,从身边的藤箱里取出来一个小巧的竹杯,小心地给倒了一口的量。
“这也太少了!”看热闹的人不满道!
伙计抓紧机会,继续宣传道,“那就一定要在上元灯节那天,来我何家酒楼喝个爽啊!十文钱,只要十文钱!”
王大爷这边才不管你少还是不少,自从自己那儿子挨家挨户地敲门告知,不许给酒之后,他得多久没咂摸到酒味儿了!
他小心而急切地取过那竹杯。竹杯做得分外玲珑可爱,琥珀色的酒液盈一汪在杯中,显得格外清透。
他一饮而尽,反复咂磨了起来。
舌尖被一种霸道的辛辣裹挟,刮过喉咙冲进了四肢百骸,带来了无边的暖意,渐渐的,有一种甘甜缓缓地回笼,短暂的晕眩令人目眩神迷
他竟是觉得自己身子都飘忽了起来,连那些镇日里折磨着他的骨痛头裂都淡去了几分,不由自主地微微笑着,在原地反复点头。
一旁的人,见王大爷却也是不吭声,就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哎呀!你这老儿,恁得可恶! 喝了倒是点评两句啊!”
“好!爽!”王大爷畅快地笑出声来,稍歇,竟是直直地往地上摔去!
一堆人大惊!这是醉了?还是病了
当下急急抓住那伙计,“摁住他!摁住他!出人命了!”
“让让让让”围观的卢大夫急急地挤到王大爷身边,仔仔细细地为王大爷把脉。
周围的人都屏气期待着…
“没事儿…”卢大夫没精打采地放下了王大爷的手,挥挥手说,“抬回去吧,这是醉了呢。什么时候酒量那么轻了?”
众人哗然!这王大爷!可是出了名的海量啊!
一时间,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那何家酒楼的伙计捧着自家的酒坛,微微笑着。宛若看见了个怪物。
“没有那么夸张啦。”伙计忙忙笑道,“要不,大家都尝一尝?”
不信邪的大都在多数,自诩酒量不错的也不在少数。
竟是人人小心地捧了一杯回去。
连那卢大夫也偷偷摸摸地挤到了伙计身边,“给我一小杯,”他哼哼道,“我倒要看看,是何邪术!竟能一口就撂倒一个海量!”
主要是,卢大夫之前也为那王大爷摸过脉,当时脉搏浮细而软,重按不显的,是湿邪入体的征兆,现在,竟是强劲有力得很。
太奇怪了!要了解一下!
卢大夫暗暗握拳道。
是夜,各家各户睡觉前,都有了一个奇怪的仪式,小心翼翼地将那讨得的酒水,细细咂摸着喝了下去。
然后,惊叹声,赞美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妇人带回家的酒水被丈夫偷喝了去,然后招来的争执声,时有发生!
但不约而同地都在一炷香后归于寂静,只剩下横七竖八的睡客。
啊, 还有被迫把人拖上床的家人们,破口大骂的声音。
也是非常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