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婴儿塔
冷！
好冷！
叶素素在彻骨的寒冷里醒来。
自从突破化神，她已经很久没有这种寒冷痛苦的感觉了，雷劫撕裂身体的疼痛感还残留在寸寸肌肤里。
但是现在，更令她感觉到疼痛难忍的，是她的太阳穴。
她艰难地伸出手向太阳穴探去。
是一把簪子！直直地插在她的太阳穴上！
……
周遭漆黑一片，偶有几近消散的孱弱喘息声，
隐隐的婴儿哭啼，更令人心惊！
来不及多想，叶素素默念止血咒，狠狠拔下簪子！
巨大的痛苦令她的喉头发出狰狞沉闷的嘶吼！
又悉数咽了下去！
喷涌而出的鲜血逐渐消减了喷射的速度，但是不够！
已经快要来不及了！
失血过多令叶素浑身颤抖，寒冷如针扎满弥散全身，她仿若被一寸一寸地按进一个巨大的冰窖里。
“你需要止血。”黑暗里一个男孩稚嫩的声音说道道，格外地冷静。
“谁？”叶素径直拿着簪子刺去！
但是失血过多，加上尚且不适应这个身体。
簪子刺偏了。
“呵，都已经被扔入婴儿塔了，就不要挣扎了吧。”男孩冷嗤。
叶素脱力地摔在了地面上。
“随便吧……”她喃喃道。“若你想要取我性命，也是可以的。”
黑暗里听不到任何的回应。
竟然是个不好骗的。叶素自嘲地笑笑，想她一介化神，飞升失败也早早布好了让元神出窍的法阵。
谁知，却竟要死在这个不知是为何而设的婴儿塔……
婴儿塔……
婴儿塔。
叶素悚然！
婴儿塔！是专门用于民间遗弃女婴，一并处死的婴儿塔！
可刚才那声音，分明是个稚嫩的男声！
突然，冰冷尖利的触感抵上了额头。
“承诺！救我们出去!我便替你止血。”男孩的声音冷静得不似这个年纪。
“我…们？此间还能有谁？”叶素喃喃。“还有…你怎么觉得我就能救你？”
“废话少说！我觉得你的血量怕不足够你知晓一切了…”
叶素讥诮地笑笑，“呵…我叶素嚣张跋扈多年，却从未怕过谁的威胁，你且试试！”
“你…”
五，四，三，二，…
一，
周身越来越冷了，九岚山的寒潭也不过如此了…
叶素脱力地往地面上沉重地倒去！
却倒入了一个柔软脆弱的怀抱里，男孩冰冷滑腻的手上膏药味儿浓重，带着几分泄愤地狠狠摁在了叶素的太阳穴上。
周围黑暗一片，只有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和浓重沉闷的恶臭。
昏暗的光线让男孩无法注意到，
那奇怪的女孩嘴角突然挑起诡谲的微笑，而那自己甫一摁上止血膏药的太阳穴下，
早就光滑如初…
“多谢…”用尽了灵力的叶素终于安心昏死过去，“救人的事儿…”
“我姑且答应…”
待叶素再次醒来，周围却似乎被一堆僵硬冰冷的东西给围住了，有一种腥臭怪诞的味道。
“什么东西？”叶素蓦地捂住口鼻。
“是僵死的婴儿…”又是那个熟悉的男孩的声音，毫无情绪。
叶素愕然，她使足了吃奶的力气，攒起一点指尖灵火…
“不要点火！”男孩啪地一下打上了叶素的指尖！“这里到处都是腐烂至膨胀的尸体！你不要命了？！”
叶素没好气道，“我觉得你也不要命了，这若是真的火！你竟敢拿手去扑灭！”
言毕，又觉得自己一个老怪跟小孩子置气，实在是有点奇怪，便别别扭扭地安慰道，
“莫怕，这是萤火…就像萤火虫的尾巴一样…”
幽蓝色的萤火点亮了一寸见方的地方。
叶素环顾四周，却几乎干呕了出来！
这里四方高墙，只有在一丈有余的地方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孔，隐隐约约，得见一点天光，却也是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却密密麻麻的，肮脏污秽的石板地上，躺着层层叠叠的婴儿尸体。
小孩子很难分辨性别，但结合到之前听到过的奇谈怪论。
叶素沉默了。
眼前端坐着一个小男孩，泥污满面，还混着些血迹，一双眼睛黑亮有神，却带着几分阴冷的怀疑，直勾勾地打量着自己。
他膝前却整整齐齐码着两个小婴儿，拿一件丝绢锦绣的外衫盖着，还仔仔细细地掖了掖边角。
“这是…”
“还活着的孩子”他沉闷地说道，“孤…我…一个一个摸过去了，就只剩这两个还活着…”
叶素难得地沉默了。
上天入地，五海捉鳖，恣肆潇洒了千年的她，也被这难得直白的残忍，给震到了。
“你，一个男孩，为何在此？”
年龄，性别，怕都不至于流落于此吧？
“家奴叛乱，到处虐杀，被当做尸体扔到了这里。”男孩言。
此时叶素方才留意到男孩紫紫青青的伤痕，遍布了整个脸颊，脖颈，连那放在膝上的手指，都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似是被人用乱石砸的。
此时，塔顶上的天窗突然打开。
叶素警惕地灭了那一点的萤火。
却完全无人探进来张望。
外面闹哄哄的一片，似是有人在做着什么祈祷仪式。
“送你上路，下辈子勿来我家…”
甚至有人还在破口大骂，“赔钱的东西，连个子孙根也没有，没得有脸托生到我家！”
“火杖硝刑伺候，看你还敢来！”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了叶素二人，连那四个尚有余气的女婴也似乎被这阵仗所慑，竟连些许的呼吸声都几乎听不到了。
少顷，一束火把直接扔了进来！
“这里到处尸首毒气，会炸的！”男孩焦急道！
来不及担心暴露身份，叶素干脆地抱起一个婴儿，“抓紧我！”
男孩急忙抱起仅剩的另一个，另一只手死死地缠在了叶素的脖颈上。
好紧！要喘不过气来了！
叶素翻着白眼，却是来不及计较，急急地默念缩地口诀，
言圆石苔，尧舜枯木，缩地成寸，万里归一！
竟是纹丝未动！
投掷进来的火把已经炸起了一片尸骸，一片腐气携裹着腥臭的硫磺硝火炸成一片！
甚至有星火迸溅到了男孩身上！
男孩却不吭声，甚至紧紧地捂住了怀里几欲嚎哭的孩童的嘴。
不行！灵气稀薄！
咒术不得启发！
只能歃血为介！
叶素狠狠心，空出一只手来，艰难地拾起地上那支花簪。
叹道，”本是用来取我性命的东西，竟要在此时给我等一条生路了…”
言毕，狠狠地插到了自己的大腿处！
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几人一身。
叶素死死咬住嘴唇，生怕疼得昏死了过去。
眼前金星乱飞，本就生疼的脑颅近乎要炸裂般生疼嘶鸣！
她勉强地继续艰难念咒，一字一血！
言圆石苔，尧舜枯木
…缩地成寸…
…万里归一！
狂舞的火蛇猖獗地扭动着身躯，腥臭的火舌舔舐肆虐了周遭！
在一个酝酿许久的爆炸席卷了一切的瞬息！
叶素一行人，原地消失了！
塔外清新的空气轻柔地包裹了几人，但是叶素却未能瞬移出太远的距离。
在距婴儿塔不远的山头上。
叶素失力失血，躺倒在地。
男孩急急地放下几个孩子，冲上来狠命地掐着她的人中！
“喂！喂！喂！别死！”
叶素艰难地打落男孩的手，“咳！咳！没死…但快被你掐死了！”
男孩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许久，两个又脏又臭的人莫名其妙地相视笑了起来。
周围青翠一色，空气澄澈若洗。
少歇，叶素难得地拱手示谢，“叶素，九瀛洲飞剑宗人士”
男孩还礼，“木秦…”他难得地有些迟疑，“旬京城，人士。”
两个瘦瘦小小的小孩身高不足三尺，在此厢如此严谨郑重地行礼。画面有些搞笑。
叶素腿上的血也被木秦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涂上了药膏，又用那仅剩的干净内衫撕下一条，细细包扎了起来。
叶素本可以拒绝。她虽然屏气凝神，也很难调动其一丝的灵气。
但仅凭她会的那些咒术，将将止血，乃至生肌肉骨，却也是勉强可以的。
但是，她却没有拒绝。
抑或是在漫长的修行之后，修为和过往尽皆失去，又或是刚从那黑暗逼矢的婴儿塔让她也渴求了一丝温暖，无论如何，她都不是很想拒绝，眼前这个一脸认真的男孩。
末了，两个脏兮兮的小人，幕天席地地躺着，浑身都要瘫软了去。
但是接下来，连这看似的轻松都没有了。
两个小婴儿本就是被丢弃在婴儿塔的，气息越显细微…脸色青紫，唇瓣发白，似乎已经快要去了…
叶素一狠心，直接咬破了手指，滴了两滴鲜血在婴儿的唇边。
两个小孩砸吧砸吧着，悉数吸入，竟连脸色也红润了些。
叶素心虚地看向木秦，生怕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孩子看上去便过分稳重，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好在木秦只是怔怔地望向远方的天际放空，似乎什么也没有注意到。
但是，再次失去了两滴灵血的叶素，有些扛不住了，肚内竟发出了叽叽咕咕的声音！
“木秦！木秦！有东西钻进了我肚子里！”叶素惊恐道，“我怕不是在婴儿塔感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木秦一听，脸色又严肃了起来，立时跑过来像模像样地摸了下叶素的脉搏，还细细在她腹前仔细倾听了下。
“咕噜噜噜…”啊，这次竟是木秦。
叶素此时有些急了，“这个，难道还是传染性质的吗？”
木秦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有东西钻进了肚子里是什么意思，当下没好气地说道，
“这是饿了啊！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面对木秦怀疑的眼神，叶素呵呵一笑，她能说什么，她一介化神期老总，打坐修行，移山断海，连吃辟谷丹都是千百年前的事情了…
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现在不但灵气时断时续的，连凡人的饥饿感都回归了。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得，先解决下吃饭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