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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巷尾小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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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黑风高,夜已深了。

    吉林巷,胡同最深处的小酒馆,门前的灯也灭了。

    一位蓬头垢面的男子,身着件淡蓝色的麻布薄衫,领口已被洗的发白。他一只手藏在衣袖里,紧紧攥着五个铜板,另一只手正不住敲打着酒馆的大门。

    “咚……咚咚……”

    夜间天气太冷,他呼出的每口气都化作了薄雾,嘶哑的嗓子断断续续发出声儿来。

    “掌柜……掌柜……还有酒吗?”

    要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开口说话,也是很耗费体力的。他掌握着节奏,每两通敲门过后,再用力喊两声,循环往复。

    这个邋遢的中年男子,却有个诗意的名字——张镜潭,镜子的镜,潭水的潭。

    他也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邋遢,恰恰相反,十年前的他还是个方巾阔服的读书人。不过,张镜潭的心思并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平静如水,他自小向往的便是除魔卫道、饮马江湖的生活。他生母早逝,家中只余一个屡试不中的老父亲,硬是逼的他十年寒窗苦读。虽是不情愿,但还是有一年,让他中了举,最终得了个靖安县令的职位。

    那一年,他刚好二十岁,春风得意。

    靖安县民风淳朴、百姓安居乐业,县令也就成了个闲职,而父亲在他中举后也不再对他严加管束。于是他四处结交江湖人士,也拜了不少师父,更加勤奋地练习武功。他恍惚觉得,幼时做过的那个梦似乎离他越来越近了。

    可好景不长,一纸弹劾突如其来,打碎了他的官运,也改变了他的人生。罪名一共两条,仿佛两把插在心头的刀,【荒废政务】外加【结交匪类】。一夜之间,张府被抄家查办。而他的父亲也因为承受不了这大起大落,一时旧疾复发,竟溘然长逝。

    那一年,他已满三十岁,无亲无故。

    之后他便成了这副模样,而之前受过他接济的人、师父、朋友,没有一个对他施以援手,便好似突然人间蒸发了。

    有时他会在街头帮人写写字,换些钱财,然后再去到巷尾最深处的小馆子,买最便宜的酒喝。

    便宜的酒,总不会是很好喝的,但只要能勉强醉上一宿,浑浑噩噩,那便足够了。

    今夜,他又来了。

    不多时,门开了一条线。掌柜的年逾不惑,身上披着件褐色大氅,提着灯笼往外探。

    “这么晚了,我还道你今日不会来了。”

    “张掌柜说笑了,这大冷天里我还能去哪儿?”

    门又开了半丈宽,风止不住地往里灌,张掌柜一把抓住他的手,往屋里拽。

    “抱歉……抱歉……天气太冷,街上没什么人,因而今天钱挣得慢了些。”

    “快,赶紧进来!”

    吱呀一声,门又关上了。

    “张举人,今天来点什么?”张掌柜一边说着话,脚下已到了柜台。

    “说了多少次了,我革除功名,早就不是什么举人了。”说着将五个铜板摊开,一个接一个排列成一排。

    “还是老样子,拌干丝、小酒。”

    “嗨,你的事儿,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不就是不肯跟那群狗官同流合污嘛,就诬陷你结交匪类,好端端的县令都当不成了。你说这事……”张掌柜抬眼瞧见他的神情,便哑口,不再说下去了。

    “得了,不说了。”他一手端着小菜,一手提着壶酒,走了过来。“咱俩是本家,你光宗耀祖那时候也算是给老张家长脸了。喝酒归喝酒,喝完以后要好好过活,知道了吗?”

    “诶……诶……”

    回答的语气很轻,说到最后一个“诶”字时,声音小得竟连自己都听不见了。

    他表面上应承着,心里却不这么想。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醉乡路稳宜频到,此外不堪行……酒中有真意,醉里岁月长,他又何须清醒?

    灯笼留在柜台,张掌柜转身点了一根烛,便上楼去了。临走,他回头一瞥,道:“你今夜不能睡在大堂,一会儿拿上东西上柴房。”

    “诶……这是明天有大生意啊?”

    “知道就好,明儿一早,这儿来贵客!”

    ————————————

    天刚蒙蒙亮,日头还未完全升起。

    此时的巷子里空无一人,空气中凝着一层似有似无的薄纱。

    五更天,酒馆的大门便早早打开了,对于这个小县城的酒馆,这情况是不多见的。厨房内锅碗瓢盆齐齐响动,伴随着热水滚烫的咕噜声。

    张掌柜身上还是那件褐色大氅,在冷风中冻得直搓手,一边还在往巷口张望。

    忽而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踏碎了街道的宁静。这一行有五人,均披着一身黑袍,袍子上满是灰尘,沾着清晨的雾水,便像是从泥巴里滚过来一般,显然是长途跋涉。

    五匹快马刚到门前,两名杂役便率先迎了上去,张掌柜露出他那几十年如一日的热情笑容,跟着上前搭讪。

    五人步调一致,同一时刻翻身下马,那动作优雅,整齐划一,就像是同一个人。

    看着面前五人身高、打扮全无差别,同样的黑色斗篷齐齐遮过额头,面相也看不清楚,张掌柜内心直犯嘀咕,心想:“这穿的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哪一个是当头儿的,这一开口万一弄错了,该如何是好?”

    就这样干瞪了一会儿,对面显是察觉到了张掌柜的顾虑,只见中间那人随手递出一锭金子,跟着道:“张大掌柜,听好了。此刻起,直到酉时太阳落山,凡进店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你都好吃好喝招待着,费用我们全包,明早一并结给你。”

    “这倒稀奇,还有人包下酒馆就为请别人吃饭,还不管人是谁。我要知道这好消息,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带过来蹭饭。”张掌柜直想大笑,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心里头打着算盘,“我这小店也不知哪里修来的福气,平日里客人都没几个,今日竟还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待会总要想点办法,拉些个人来,免费的午餐谁不想要?”

    面前那人厉声道:“还有!你照着这令牌上的图案,画幅图,贴在你店门口的旌旗上。”

    张掌柜往那人手里瞟去,乌黑发亮的令牌上,清晰刻的竟是一朵祥云,不过中间像是被砍断为两半。

    “记下了吗?”那人语气严肃,听着颇为慑人。

    “记下了,记下了,这就去画。”

    宣纸正中垫着一根竹签,张掌柜手中握笔,只简单勾勒两下,一朵祥云便跃然纸上,而那竹签的宽度便是中间断开的那一笔。看着跟那令牌上的图案所差无几,张掌柜赶忙呈给那人看。

    几个黑衣人看着频频点头,似是很满意,说了一声“好”。之后便一言不发,进去喝酒了。

    今时尚早,距离日落还有好多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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