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送葬人’这话一出，空气竟都似是冷沉而下了。
而梅甘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虽然她这个外来者并不算很清楚，但按这些人的反应来看，卡萨维缇的名号是真的太过响亮……
这家伙是个‘大人物’！
这样一个人，他可能招引来的敌人，绝不是她能应付得过来的——即便她现在已经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当然，目前的她其实不怎么在乎这个。毕竟眼前的事还远未结束，未来一切只能留待以后思考。
梅甘冷静的保持了自己认真的模样。
此时，场内几乎所有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但在这沉重场合中，高林却没融入氛围。
他只是轻松的笑起来，慢悠悠抿了一口清甜微苦的黄草茶，道：“不是还有你们吗？”
……梅甘：？！
草？
我之前刚确定了不能相信依靠封建帝国官方机构的行动方针，您就给我来这个？
与此同时，‘送葬人’的眉头更是差点打成个中国结。她深深看了梅甘一眼，冷酷的表达了拒绝：“不可能。她不能加入我们。”
“不是加入，只是事情结束后照拂一下。”高林说，“一个背井离乡孤苦无依的年轻姑娘而已……”
“给我个理由，高林。”‘送葬人’沉声道，“我们并没有必要接手她。”
梅甘下意识抿了抿嘴唇。
未来仍不确定，她不能一口咬定自己真的不需要帮助。但这种被踢皮球的感觉……的确不怎么好受。
而高林——他注视着那看似热烈的唐红玫瑰，突然笑出了声。
“‘理由’？‘接手’？”他复述了一遍这个词汇，“真好……找我要理由？那我就给你一个。”
他往椅背上一靠，摆出一副做作的沉思样儿，任由细碎发丝扫过额前，目光带着戏谑的笑意。
“我想想啊……三十二年前，我好像也没必要插手那些事，把两个毫无用处、只会给人带来麻烦的五岁小孩儿捞出来。”他说，“今天白天，更没必要忽略有些人一直让枪口指着我的事实。”
一直支着耳朵听着的肖恩有些发愣，梅甘也呆住了。
她的脸上缓缓流露出一丝震惊与不可置信——等一下，这家伙明明看起来最多也就二三十岁……
“——怎么？小时候一口一个‘爸爸’，长大就不认养父了？”高林笑的饶有兴味，“这可不是好姑娘该做的。”
……
……奇怪的秘闻增加了。
梅甘捧着茶表情恍惚，肖恩一口茶差点没呛死他自己，可又不敢发出太大动静，只能蹲下去趴在吧台后疯狂咳嗽，听起来简直正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
一直沉默的‘告死者’也终于开始维持不下去自己冷淡的外表。她陡然拍案而起，怒声道：“闭嘴！你也有资格说这话？！能在孩子十六岁生日当天假死逃避责任的养父，我这么多年来也就见识过你一个！！”
……
梅甘更震惊了。
‘在孩子十六岁生日当天假死逃避责任’？这是什么人渣操作啊喂？这种行为会给青少年心理造成的负面影响可是大到不可估量的啊！！
“……咳。”高林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反正你们那时候也长大了，还回到了血脉同源的好家庭里，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成年男性，当然要自觉避嫌……”
“……”‘告死者’冷冷的看着他，漆黑之中包裹的银发白肤衬得灰眼冰凉而明亮。
而‘送葬人’却是叹了口气：“可那时候，如果你想……”
“但我不想。”高林说。
那湛蓝的目光里，一切装模作样都被删杀而去了。鬓发花白的男人脸上，温和从容的笑意重新出现……
……可无论什么，都盖不过那打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冷淡。
“我不想”——这样一句足够冷酷的拒绝，让两位女士同时噤了声。
毫无掩饰的凉薄，终于让空气彻底凝固。
肖恩趴在桌下开始安详装死，梅甘目不转睛盯着杯中草仿佛里头盛开的不只有水花。两只实际体现为不同形式的菜鸡在这一刻整齐的感到了自己的多余与无助……
……他妈的，这是什么家庭伦理剧片场吗？！您三位谈起这些的时候我还在这儿是不是稍显多余了点儿？很抱歉让您看到肥宅了我现在就走……
“来谈谈正事吧。”高林的语气漫不经心，“我们的时间不算充裕——你们派男性灵能者去鲜花镇实际调查了吗？”
两位女士用一种梅甘看不太懂但想来也无外乎‘要不还是试试把他宰了算了’‘论在这里做掉这家伙的成功率有多大’的目光盯了他三秒，最终还是由‘送葬人’开口回答：“去过了，目前应该正在扫尾。”
扫尾？扫什么？
只能是扫恶灵。
对她们的身份而言，这个回答中规中矩。高林没表现出赞许，也没露出什么不满的意味来。他只是点了点头，看向梅甘。
“你，”高林漫不经心的点了她一声，“说说你昨天的经历。”
时刻警惕着的梅甘立刻点了点头，道：“好的。”
面对一红一白两位女士审视的目光，梅甘挂起一个腼腆而单纯的微笑，和她们打了个招呼：“二位好，我是梅甘·诺克斯。没必要的流程就跳过吧……我是昨天来到这里的，而昨晚……”
向两人叙述过直至入睡前的那些事后，梅甘再度收声，给自己头上‘腼腆温柔单纯但会看眼色不是纯废物’的标签牌子加了颗钉。
这让两人看她的目光都更和善了点儿：没人会不喜欢有能力的人，除非他们自己就是个废物。
“还行。”‘送葬人’对高林点了点头，“看来，你捡人的手气还是那么好。”
高林无语了一下：“我有理由怀疑你在吹你自己……”
“显然不止我自己——‘告死者’当然也包含在内。”‘送葬人’耸了耸肩，再度转回头，对梅甘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这笑里的确带有一丝善意，其中九成源于‘这是科隆斯国土上需要被保护的无辜平民’，一成源于‘不傻’。梅甘看出来了……这让她心中的思乡实打实更进了一步。
接着，他们没再讨论梅甘的去留，而是转说起了现状：
没错，罗斯派因扎根于一座不小的岛。而这座岛，其实并未被记录在科隆斯官方文献之内。
“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科隆斯人，也的确在事实意义上，是‘科隆斯’人。”高林说，“皇家周报能卖来这里、各项新技术也能应用于这里……但这里从没有人能真正与科隆斯军政系统产生联系，所有呼救的声音，都被‘死火’焚烧了。”
众人面色严肃，肖恩同样道：“没错。‘负责人’五年一轮换，现在是我来的第三年——直到两个月前我才知道，每次我远程述职，信件都会被他们的人阅览一遍。”
“你为什么不用……‘电话’？”高林生疏的说出了那个词。
“我用了。”肖恩说，“四天前，我发现它被嫁接了一根新线……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我的一切通讯都被另一台近在咫尺的电|话|监听了。”
……这事儿许是有点儿麻烦。
众人互相对视几眼，梅甘忽然问：“那台监听电话，它离你的主机大概多远？”
‘主机’——？
这个词对在座各位而言确实有些生疏，但这个词组本身就已经囊括了最重要的两个关键词，只需动动脑子，就能理解梅甘的意思。
“直线距离只有不到百米。”肖恩的脸色有点难看，“就在那家翻修诊所的地窖里。”
噢，诊所……等等，诊所？？
梅甘人都惊了。好家伙，附近几条街上拢共也就那么一家诊所，更何况还要加上‘翻修’这个词条——所以，‘死默之火’监听科隆斯灵能管理局地区负责人的据点，就是她刚才坐门口发呆的那家诊所……
——随便挑了个合眼缘的地方坐就这么刺|激的么！
——什么叫扫雷大师啊！
梅甘战术后仰。
接着，想说些什么的肖恩动作忽然停顿了一下。他闭上眼睛摊开双手，掌心出现了两道玄奥的符文，众人下意识集体噤声，看他抬手捂住自己两耳，脸色缓缓严肃起来。
半晌之后，肖恩睁眼摊手：“据调查，在科隆斯全境内，共有六百多个‘鲜花镇’。它们的布局一模一样，每一个都叫这个名字……”
“……当然，它们同样没有任何一个被录入过科隆斯政|府的官方资料。”肖恩顿了一下，补充道，“而就在昨夜……”
“这所有的‘鲜花镇’，在同一时间，照应了同样的命运。”
两位地位高超的女士一瞬间死死皱起眉头，而高林手中的杯子似乎在某个瞬间发生了变化，但最终，他也只是面色平淡的举杯，灌下最后一口茶。
梅甘瞳孔缩张。
这话意思就是……
六百多个‘鲜花镇’……每一个，都遭遇了那样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