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普普通通的离别
说是回去看看，实际上他们心底都门儿清，如果不出意外，容锦以后就要在家里住下了。
毕竟，一来男女有别，就算她是猫，但整日里跟着宣黎到底不方便；二来这些日子，还是麻烦了他太多。
灯盏里烛火晃荡，宣黎的侧脸忽明忽暗，看不清楚表情。
容锦则是有些心虚。毕竟人家救了她一命，又大老远把她带到商川。她屁股都还没坐热呢，就要先走了。
“我自己去就好啦，家里我熟门熟路的，你不用担心我。而且，这个时候的‘我’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想了解一下。回去之后，我也可以想办法弄些以前的首饰，自然就可以罩着你啦。”
哪怕是容锦，也感觉到此刻的气氛不对劲，找补什么似的零零碎碎说了一堆。
“嗯。”宣黎应了一声，突然站起身，朝烛火旁走去，“明日得去换个灯罩。”
话题被生硬岔开，容锦的视线随着宣黎的动作移动，有些懵地望着他。
哎，这是怎么一出？
添好了油，宣黎转过头，方才绷直的唇角放松了，如冰雪初融般，化成浅淡的笑意。
他说：“抱歉。”
“你回去吧，回去和爹娘在一块，你很想念他们吧。”
蓦然被说中未曾出口的心事，容锦抬了抬爪子，似乎想要向前走，但又停下了。
她心头有些酸涩，点了点头：“嗯，我想他们了。”
“那早些睡。”宣黎看着她，神色和缓，“明日就能见到他们了。
气氛回归平和。
收拾了食盒，洗漱完毕，忙碌了一阵子，一人一猫终于躺到了各自的榻上。
容锦的新窝说是一个小榻，更像是个婴儿床，在里间，而宣黎的床在外间，虽然是一间屋内，但躺下来后，相当于处于两个地方，看不见彼此。
商川比起沭水要靠北，夏夜晚风是浸着凉意的，比起沭水凉爽了不少。柔软的窝中，容锦蜷缩成了一团，两个爪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小被子。耳朵尖微微动了两下，听见不远处宣黎均匀而浅淡的呼吸声。
她脑海中一点一滴回想着这两个月和宣黎的相处。
明明这人失去了双亲后孤身长大，冷静沉着。
怎么又温柔到不可思议。
·
翌日，晓光方侵薄云，容锦就起了床。
她昨日睡得足，蹑手蹑脚爬起身的时候，宣黎还在熟睡当中。
容锦跳了一下，尾巴尖一勾，门闩就开了，然后便踱着小步子出了门。
昨日仅是在这间房待着，还没有看看宣黎租的这小楼的具体格局是如何。
此刻天色才初亮，屋内还是昏暗的，不过容锦作为猫的视力要比当人时好很多，特别是在这种昏暗的环境。
打开门，就见对面正对了一间房，估计便是柳文俊的所在。两间房夹着的中央很宽敞，空荡着，什么也没有。旁边是楼梯口。若站在楼梯口看，他们处在左侧，柳文俊处在右侧。
顺着楼梯下去，就是一楼的店面。果然是刚盘下来的，虽说面积宽绰，但到处都还空着，只有一些基础的柜子。门分了四扇，正紧闭着。而店面之后，还有个后院，估计是给仆役住的，还有仓库。
看着这百废待兴的局面，容锦脑海中又回荡起来宣黎那句“我有分寸。”
罢了，不管宣黎要做什么事，她都会想办法帮他。
她转悠了一圈，又上了楼。
楼梯口之上，一个黑影在晃荡。容锦略瞟了一眼，心想估计是宣黎醒了，跳了两步上去，准备打个招呼，就听见了一声大叫。
“啊！！！！！”
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后，容锦脑袋讪讪地往回缩了一点，转身一溜烟似的又下了楼。
柳文俊昨日休息得早，醒得也早了些。见宣黎门开着，还以为他先下去了。便也想着下楼找一找他，没成想，蓦然就和一双幽幽发亮的眼睛对视上了。
他颤巍巍转头回了自己房间，坐在圈椅上，喘了两口气。
不行，他得克服，克服。明明和宣弟来往那么投机，要一起做一番事业，大男人怎么能因为一只猫绊住脚。
他嘴角轻轻抽了一下，自言自语：“哈哈，一只小奶猫而已。”
这时候，宣黎也醒了。见柳文俊房门开着，便轻轻敲了一下：“柳兄？”
心理建设在一瞬间就崩塌了，柳文俊猛地站起身，咽了口唾沫，说：“你家小花，在下面。”
宣黎点点头，从容不迫说：“不要紧，我现在去找她。柳兄可继续休息片刻。对了，书稿我昨日看了，具体的推行方案我也有了些眉目，一会再和你详细商讨。”
“好。”柳文俊点了点头，“那你去找她，我先整理一下其他稿子。”
等宣黎走后，柳文俊不由得感叹。
啧啧，果真英雄出少年。
有财力，有魄力，胆子还大，佩服啊佩服。
·
最后宣黎在一楼柜台的角落里找到了容锦。
对外，他对她的称呼还是小花，这是提前沟通好的，以免露馅。
“喵喵。”容锦抬了抬爪，“他很怕我，怎么办，我都不敢乱动。”
宣黎对此也有些无奈，揉了揉眉心：“先不必管他。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折腾了这么些时间，容锦看了看已经大亮的天色，有些迟疑地说：“现在？”
宣黎点点头，起身开了门：“吃了早餐再说吧，你等等，我去买些回来。”
“也好。”
宣黎早餐买了三份，给柳文俊也送了一份过去，然后将容锦带回了房。
时间流逝，街巷的人声渐作。而屋内安安静静，一人一猫仔细吃着早餐，听闻窗外传来的鸟鸣与花香。
最后，容锦吃完饭，和宣黎一起下了楼。她自然是没有行李的，不必准备什么。
容锦踱步到了店门口，眯着眼看了下门外的街景，然后转身看着宣黎，认认真真说道：“再见。”
“再见。”宣黎唇角微扬，“注意安全，随时可以回来。”
“嗯嗯，你也要保重。”容锦点头，踏出了门槛。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他，轻声说，“后会有期。”
宣黎颔首：“后会有期。”
对话简便而利落，仿佛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告别。
小狸奴雪白的身影在晨光下镀了一层暖洋洋的轮廓，她的步伐轻快，渐行渐远，很快，宣黎就看不见她的踪迹了。
宣黎将四扇门都打开，任日光倾洒入内。接着，他转过身，背着光走去。
“真可惜，我还不知道你长什么模样。”
这句话不过是唇齿间的喃喃自语，微无声息，风一吹，便散落在风中，无迹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