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甜滋滋莲子糖水
本来容锦还睡意朦胧，这一下，直接打了个激灵醒过来，然后发现她正窝在一个小榻上，四周光影昏黄。
看着周围精巧细致的装潢，容锦稀里糊涂地回了宣黎一句：“我还在做梦？”
“你醒了。”宣黎摇头轻笑，拿了一盏灯过来，坐在小榻旁看她，“睡了一整日，天都黑了。”
“不可能，天黑了怎么外面还这样热闹……”说到这里，容锦一下噎住了。
这里是商川，不是沭水的东街了。
她抬爪揉了揉眼睛，嗖地一下就爬起身到了窗边。
红烛明灯，人影幢幢，月上柳梢。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琴棋书画诗酒茶，一派欢声笑语，是天子脚下的富贵与安闲。
丁丰酒楼，莲生莲布坊，禾懋医馆，春馥胭脂……
小猫儿趴在阁楼的窗户上，垂首一家一家扫过临街的店铺，最后锁定了一家糖水铺子。
余香糖水铺，以前她哥经常给她捎带。夏日里冰冰凉凉，很解渴。
小猫儿乌溜溜的眼睛里蒙上了水雾。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虚浮在陌生的环境里，对于回到商川并没有实感。
但是此刻，她真的回来了。
这里是苑邬街，距安国公府七里路，也是容锦熟悉的、记忆中的地方。
她真的回来了。
宣黎放下那烛火，默不作声，和容锦一起看着街巷的景色。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到了新的一个陌生地方罢了。陪伴着自己的容锦，不久也要离去。
离别是正常的，是应该的。
宣黎眼帘微低，告诫好自己，便打住思绪，准备给容锦拿些吃食来。他正要走，却发现小猫儿的尾尖有不知觉的轻颤。
他身子略微前倾了些，才瞥见小狸奴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眼泪，将掉未掉。
看着这泪水，他的心头莫名地跟着轻颤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于是思来想去，他还是伸出手，轻轻揉了一下猫儿的头，笨拙地重复着今日上午在她睡着时说的话。
“傻姑娘，你到家了，不要哭，你应该高兴。”
人在难过的时候最怕安慰，容锦也是。
此句“不要哭”一出，仿若打开了容锦泪水的阀门，下场就是——
容锦哭得更凶了。
一边哭，一边还记得宣黎已经知道自己身份的事实，想要克制。
但是根本克制不住！
于是宣黎就看见小猫儿转过头，哭得愈发狠了，身子一抽一抽的。脑海中少女娇俏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呜呜咽咽地说：“你不许，说我傻。”
宣黎哭笑不得，连连抬手告罪，内心却回想起了容锦前些天说他傻子的时候。
容锦还在抽抽噎噎地解释：“我，不是想哭，我就是，高兴的。”
看见小狸奴哭得可怜兮兮的样子，宣黎手指尖悄无声息屈了一下，想要抱她入怀中，但又迅速地收紧了。
他双眸微弯：“我知道。”
少年人的笑意真挚，声音低哑而温柔，容锦渐渐地就停止了抽噎，平静了下来。
她抬爪擦擦眼泪，有些腼腆而又言简意赅地说：“我哭完了。”
宣黎被她这直白的回答逗乐了，也不继续提这件事，问她：“现在要不要吃些东西？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容锦这才后知后觉感到饥肠辘辘，连连点头：“吃的随意。”她指了指楼下，双爪合十，眼睛亮亮地拜托他，“但是我想喝一碗他们家的莲子糖水，可以吗？”
“当然可以，你等我一会。”
宣黎下去买吃的了，容锦已经从方才激烈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便跳下窗栏，缓缓踱步打量这房间。
此刻她所处的这间房应该就是宣黎的卧房。乍一看，基础的架构都是上好的楠木，床榻和衣柜上有讲究精巧的花卉纹雕刻，但是显得有些空荡了。毕竟宣黎的行李也就装了一个竹箧，外带一个包袱。
整间屋子里除了床榻、衣柜、书桌、餐桌，还有她方才躺的一个小榻，估计是宣黎新购置的。
二楼肯定不止这一间屋子，柳文俊还不清楚在哪里呢。而且这是借他的名义租下来的？一会等宣黎回来再仔细问问。至于一楼的门面，应该和对街的格局差不多，反正不小，况且又是处于城市的繁华之处。
总而言之，打量了一圈下来，容锦的感受就是——
这得花多少钱啊！
没多久，宣黎就提了个食盒上来，告诉了她答案。
他漫不经心，似乎不足挂齿地说道：“三个月，四十两。”
听到这个数字，容锦差点背过气去。
在沭水生活了将近两个月，她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成熟的小猫咪，不再是以前那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了。她已经习惯了宣黎每日挣几十文，房租三个月五百文的日子。
宣黎把食盒打开，端了一小碟翡翠饺子，外加容锦特意叮嘱的莲子糖水，两碗，便继续说道：“四十两不贵，后面要花的钱更多。”
四十两在这个地界确实不算贵，但是，宣黎总共就一百多两银子啊！
容锦已然失语了，干脆不去想钱的事情，胡乱应了两声：“算了，先吃饭。”
餐桌旁的其中一把椅子被特地垫高了，容锦跳到椅子上，轻轻舔食了一口她的那碗莲子糖水。
熟悉的甜滋滋的味道传来，狸奴蓬松的尾巴不停晃来晃去，显示出她此刻的高兴。
过了一会，容锦又想起来一桩事，喵了一连串问题：“你说你借柳文俊的名义租的店面，靠谱吗？他现在在哪？万一他把你赶出去怎么办。”
虽然那是她喜欢的作家，但是自那日见面，她也清楚了柳文俊的品行。至少算不上高尚。
“他在隔壁房，估计睡下了。”宣黎也抿了一口糖水。
沁人心脾的凉意穿过喉舌，他淡淡地说出那句老话，“无碍，我有分寸。”
听见这句话，容锦习以为常了，抬起双爪:“行。”接着，她坏笑道：“你放手去做，出了什么事，姐姐给你兜着。”
听这话，宣黎有些哑然失笑，指尖点了点容锦的爪子：“你打算怎么兜？”
“我……”容锦轻轻偏过头，不知为何突然不敢直视宣黎，答非所问道：“对了，我明天打算回去看看。”
这是陈述句。
明明这是他们早已经沟通好的事情，轻松的气氛却突然凝滞了下来。
宣黎沉默了片刻，收回了手，轻声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