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装傻失败的狸奴
天蒙蒙亮，寺庙的晨钟还未报晓，容锦就醒了。
一睁眼，容锦看见的还是那间破屋子。她不死心，连忙跑去照了照镜子，可镜子只有一只软乎乎的小猫。
昨天发生的一切果然不是梦。
容锦沮丧了一会，就振作精神，给自己打气，至少她现在还活着。
小动物的精力好像是要旺盛许多。经历了一夜的休息，她的精气神十足，蹑手蹑脚去看还在熟睡的宣黎。
不知道他昨晚几时睡呢……
宣黎眉头微微拢起，好像睡得很不好。
做噩梦了吗？
容锦对宣黎的好奇心越来越重了。前世那个冷冰冰的宣召瑜，怎么想都和现在这个温和的少年扯不到一块去。
没一会，宣黎就突然睁开了双眼，眼神冰冷，吓了容锦一跳。
宣黎刚从噩梦中惊醒，就见面前的小猫咪抬了抬爪，微微弱弱“喵”了一声，好像在和他打招呼。
少年人恢复力强，但是因为缺乏营养，没见荤腥，所以腿上的伤还在疼。
他眼里有了温度，嘴角微扬，跟容锦打招呼：“小花晨安。”
小花容锦有口难辩，只能默默习惯这个称呼。
伤口还没愈合，宣黎给自己换过药，给容锦倒了一碗水，又拿了个饼子给她。
怎么又是饼子呀！
容锦默默吃自己的早餐，一边在心里怀念国公府的美味佳肴。
宣黎趁她吃饭，打水洗漱收拾完毕后，取了件还算整齐的衣服换上，就准备出门了。
他平日里经常去东街上摆摊，替人写信，读信，勉强糊口。昨天接容锦回来，想着要好好拾掇一下自家猫，就没出摊。
收拾完毕，宣黎见容锦吃完东西，就把小猫整只抱起来在怀里。
白乎乎的一团云，十分惹人怜。
容锦挣扎了两秒，放弃反抗。
她看了眼桌上，才发现宣黎什么也没吃。该不会家里就剩了这点饭，全给她吃了吧。
容锦有些着急喵喵喵叫。
宣黎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弯眼笑了：“我不饿。”
“喵！”不行！
容锦从宣黎怀里跳出来，跑到灶房去看了看，明明还剩了些米！
宣黎看她这幅样子，失笑；“我真的不饿，一会我出摊了去集市上买一点。”
容锦听到这句话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发现她好像暴露自己了，宣黎和她的对话太流畅了，仿佛完全知道她在想什么。
殊不知宣黎已经认定她为精怪了，还在和她商量：“小花，今天把你放在隔壁张大娘那里待一天，好不好。”
容锦试图装傻。
宣黎见她没有回应，就以为她默认了，穿戴整齐后，抱着她出了门。
出门之前，特意叮嘱。
“张大娘跟你说话，你不用管，藏好一点，她是个很好的人。”
藏好一点……
容锦整只猫又呆住了，她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呜呜。她装的有这么差吗！
可能真的有。
宣黎太怪了吧！他难道不怕吗！
她现在真想扒开宣黎脑袋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宣黎看见容锦耳朵耷拉了一点，好像又不开心了。
他想了想自己说的话，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
容锦最后还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宣黎接受度出奇得高，对她来说是好事情。
她第一次出宣家院门，睁大了眼睛，很是新奇。
宣黎住所偏僻，没有临街，在一条小巷里。但却烟火气十足，可以看到许多人家都飘着炊烟。有早起的人出门从巷子穿过，背上挑着担，装着今日要卖的货物。
一切都是容锦此前没有见过的。
这边住的大都是勤勤恳恳的手艺人，或者是干苦活的劳工——譬如沭水码头边搬货物的。和容锦之前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别。
宣黎抱着她，锁上门，朝斜对面走去，到了一个木门前，敲了敲门。很快，一个发鬓有些零星白色的大娘开了门。
“是宣黎啊。”张大娘笑意吟吟，“哟，还有个小白团子。”
她的背后有一道炊烟升起，好像正在做早饭，容锦鼻子动了动。
好香啊！
“嗯，谢谢大娘的昨天借的羊奶，小花现在很健康。”宣黎浅浅笑了，揉了揉容锦的头，掏出自己藏在衣服里的最后几文钱，留了一枚，剩下的塞到张大娘手里，“今天我要出摊，可以劳烦您照顾一下吗？”
张大娘连忙把钱还回宣黎手中，“小事情，不用见外。再说，这小家伙我一看就喜欢。”
洗干净了的容锦是只美猫猫。
宣黎还是坚持要给钱，两人推拉了一回，张大娘知道他的性子执拗，有些无奈收下了：“那我中午给小家伙做点好吃的。”
“嗯，辛苦大娘了。”宣黎看着张大娘把容锦接过，眼神有些恋恋不舍，“我收摊后来接她。”
容锦抬爪跟宣黎打招呼，看着他的身影远去，然后乖乖被张大娘抱回屋里。
张大娘家里四口人，张大爷早年伤病去世了，做小生意有了点积蓄。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有了一个小孙女，一家人也算热闹。
年纪大了，就会唠叨很多。张大娘把容锦放在灶屋里的小桌，一边添柴煮饭，一边跟她说家长里短的事情。
容锦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直在思索怎么偷偷跑出去。
她不能像一只普通的小猫咪一样安于现状！
她看着正在做饭的张大娘，抬爪舔了舔毛，一边慢慢朝着门外走。
但是计划还没开始，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小娃娃就摇晃着跑过来，嘴里喊着：“喵喵喵！”
……容锦担保不是她叫的。
小女孩似乎才一两岁，口齿不清晰，一边“喵喵喵”，一边跑来扑她。容锦原本东窜西窜，但小孩一直不肯放弃追逐。她见小孩越跑越快，怕她受伤，最后只好停下来给她摸了。
这个时候，张大娘做好早饭了，女儿女婿也洗漱完毕。面片汤配上一些自家的泡菜，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天开始。
容锦也分到了一小碗面片汤，香气扑鼻，还撒了胡椒粉。虽然她不饿，但还是开开心心吃了。
“好漂亮的小狸奴。”张大娘之女张惠娘看着容锦温温柔柔吃饭的样子，笑道。
张大娘也说：“看上去就是只金贵的猫儿，像是大户人家走丢出来的，不知道宣黎怎么捡到的。”
容锦在心里默默回应，她确实是大户人家走丢的……
她们又夸奖了容锦几番，话题转到了宣黎身上。
张大娘：“哎，可惜了。”
容锦耳朵尖动了动。
张惠娘：“是啊，宣家原来多好的一家。”
张惠娘之夫王勇：“怎么就遇上这样的祸事。”
·
宣黎出来得早，平日里熙攘的东街只有零星卖早餐的小贩。他肚子还饿着，但浑身上下只剩一文钱了。他想了一下，去了趟茶水铺。
和容锦与张大娘一起时不同，宣黎独自一人之时，整个人气质都不太一样。
少年眼皮微垂，神情淡漠而阴郁，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一身衣服上缀满了补丁，面色又苍白，让人不想接近。
李三他们逮着宣黎欺负，也是因为折辱宣黎这样的人才有意思。
茶铺老板看着宣黎在东街这边好几年了还是这个老样子，摇了摇头。
宣家这小子一直颓废度日到现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振作起来。可惜啊，要是宣家没出事，小公子也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老板正想着，就见宣黎浅浅笑了一下：“老板，一碗茶。”
“……好嘞。”
以前没注意过，这孩子笑起来还挺好看，应该多笑笑。老板感慨。
喝完茶，宣黎放下自己的竹几和竹椅，张开揽生意的旗帜，靠在椅子上读书。
不看面容，清瘦的身形配上缀满补丁的宽袍大袖，一身颓气，活脱脱一个穷酸书生。
·
张家人没发觉角落里有只小猫僵住，还在继续聊天。
张大娘：“他爹娘走的太惨了。”
张惠娘：“是啊，他那时候年纪那么小，吓到了吧。前些天方掌柜还想雇宣小子在书肆帮工呢，可惜他不去。”
“希望这孩子能好好振作起来。”张惠娘喝下一口面片汤，“娘，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容锦张着耳朵好奇听着，就见张家人话题转移到了别处，开始聊城里哪家店做面片汤美味。
容锦：“……”
所以宣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之后王勇就出去干活了，张大娘和张惠娘子在屋里做着针线活，做好后张大娘再送到绣坊去换钱。
容锦在院子里张大娘的视线范围内跑来跑去，寻找出门的办法。
趁着张大娘和惠娘子午间休憩之际，容锦找到了院后一个被草丛掩映的小小狗洞。她看着那狗洞经历了一番心理斗争，终于钻了出来。又走了一段，才出小巷，到了外面。
啊！站在人流来往的大街上，容锦不由得感慨。
新鲜自由的气息！
容锦贴着路边走，尽量隐蔽自己的身影，可一身软乎乎的白毛还是很显眼。
大人还好，小孩子们的好奇心重的不得了，看见她就想抓毛。
其中一个坏小孩力气大得吓人，揪得容锦疼。她实在没有办法，只好跑得一会慢一会快，尽力躲避。后来想办法上了墙檐走，就轻松了许多。
她一边走一边往高处爬，走了许多地方。从平凡人家的低矮屋檐到小富之家的二层小楼，视线逐渐开阔。
结合人们的谈话，容锦确认了一个事实。
这里不是京城商川，而是距离商川不远的沭水。
时间也确认了，这一年是她落水那一年的五年前，弘昭十七年。因她记得弘昭十七年沭水立了座佛塔，而现在沭水百姓的口中，那塔还在建造。
那日媒婆提亲，躲在墙后的她听到了状元郎的生辰，较她要年长三岁。她落水的时候刚满十六，也就是说，宣黎此时只有十四岁。
但是他比同龄人瘦弱许多，怪不得她之前预估的年龄还要再小一点。
她的兄长像宣黎这般年纪可要壮实不少啊。
容锦一边走一边立着耳朵搜集这个时期的信息，突然间，她的目光捕捉到两个身影。
是昨天欺负宣黎的那两个恶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