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温暖
泪水模糊了方歌的视线,甚至连席松什么时候到的都不知道,只感觉自己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的头被按在席松胸口,冻僵的脸颊在此时此刻才感觉到了温度。
“不是你的错,方歌。”席松单膝跪在地上,以一个极其虔诚的姿势抱住他,“我来接你了,他们都在等你一起吃饭。”
装修并不奢华的火锅店里,江棠身体向后靠着宋子,笑着和她说着些什么。宋子没说话,边听她说话边替她把长发用筷子簪起来。看见席松带着方歌走进隔间,江棠递给他一条围裙:“就知道你肯定是穿着西装来的,我找服务员要了条围裙免得给你衣服弄脏了。外面冷吧,你鼻头眼角都冻红了,这个天就应该吃火锅啦,那些宴会尽搞些不好吃的西餐。”
方歌挨着席松坐下来,身边的男人把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推到他手边:“我奶奶说的,冬天要喝羊肉汤,喝了就不冷了。”
羊肉汤带着新鲜萝卜和橘皮的香味,还有一点点独属于羊肉的膻味,有但并不刺鼻。方歌安静的捧着碗,小口小口的喝了。宋子突然想起相机的事情,抬头跟他说;“方歌,你的相机我下午拿给席松了,给你放寝室里去了。”
“嗯,好的。”方歌隔着火锅冒出的朦胧白气,朝她点点头。
其实所有人都能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但又心照不宣的没有点破,宋子站起身,神神秘秘的的从服务员那里拿来了一壶白色的米酒:“这都元旦放假,咱们还是弄点酒喝吧,这家店的老板可是江西人,会酿很好喝的水酒。”
席松接过来,先给方歌拿了个空碗倒上了,白色泛着淡黄色的酒液,闻着还带着香气,他伸手接过来,有点惊喜的说:“这酒是热的啊。”
“是啊,这种酒就是热的好喝。”
“哇,好辣好辣,快给我喝一口。”
“席松!毛肚不能烫那么久,快捞起来给方歌。”
“……哦好的。”
热热闹闹的氛围,手里暖融融的酒。
它们温暖的让人想流泪。
夹到碗里冒着热气的菜,虽然不多但坐满桌子的朋友。
一切都美好的让人想流泪。
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些原因,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就掉下眼泪来。
对面的江棠单手捏着酒杯,两颊绯红,歪歪扭扭的靠在宋子身上:“方歌,哭出来就对啦,眼泪总咽进去,心是会生病的。”
宋子点点头,即使她就喝了一杯,酒精也让她的话变多了:“我其实真的很搞不懂你们这些有钱人的想法,明明我以前在小说里面看见的,都是富家千金富家小姐挥金如土的奢靡日子,怎么到了你这里就完全不一样了。方歌,你明明很优秀很棒了,你都已经站在很多人根本这辈子都无法触碰到的金字塔顶端了,怎么还是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的。还有你那个奇奇怪怪的爹,他怎么想的在大冬天把自己儿子丢在马路牙子上的,用我爸的话来说就是,这当爹的心是真大啊……”
席松是在场唯一一个没喝酒的,因为他还得开车,从桌子上抽了张纸巾,小心的给坐在边上的方歌擦脸。一个人balabala说个不停,一个靠在那人身上时不时跟捧哏似的回应他,还有一个不讲话,坐在位置上默默掉眼泪。如果这时候有服务员过来,应该会被这场面笑到吧。
跨年嘛,怎么能一个人可怜巴巴的蹲在路边呢。
把两个女生送了附近的酒店,也就江棠酒量还行,能自己下车走直线。宋子一米七八的个子,还得酒店的两个女服务员扛着她进去。席松简单交代了一下,又重新上了车,副驾驶的方歌安安静静的坐着,睫毛湿润,眼尾和鼻尖都是哭过的红,眼睛水亮亮的,看起来像极了委屈巴巴的小狗。
“今晚睡我家吗?”
方歌没有回应,依旧低着头。席松没打算跟醉鬼较劲,比起之前喝醉在天台上胡言乱语,他现在明显已经老实很多了。
市中心的房子里,席松把方歌打横抱进来,因为腾不出手开灯,一下没看见脚边的小鸽子,绊了一跤,两个差点当场扑街。
把方歌放在沙发上,他才起身去开灯,骤然亮起的光线让沙发上躺着的少年忍不住眯起眼睛:“好亮。”
“嗯,等会就好了,你要洗澡吗?”
方歌答非所问:“我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和谁结婚?”席松被他莫名其妙的话吓到,快走两步坐到他身边。
“孟家的妹妹,明明我们都不喜欢彼此,为什么要结婚?我不明白。”方歌把胳膊挡在眼睛上喃喃自语,但晶莹的泪还是顺着鬓角滑下来。
“好讨厌酒会,讨厌父亲,讨厌回家。”
“我想我妈妈,我想外公外婆。”
席松不知道怎么能让他开心起来,想了想,转头去了奶奶的房间里,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样式古朴的棉袄,放进方歌的手里,又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怀里;“我不能凭空给你变出妈妈和外公外婆,但是我可以把我的奶奶借给你。”
方歌把脸埋进那件棉袄里,控制不住的哽咽着:“好温暖,有太阳的味道。”
席松的下巴贴着他柔软的头发,轻声安慰他:“是啊,小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每天都会给我晒被子,她其实也和被子一样,被晒出阳光的味道了。”
“席松。”方歌转过头,脸贴着他的颈窝。动脉上方歌唇瓣的形状让席松整个人僵住了,“谢谢你一直陪着我,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全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凝结成冰,只剩胸腔里为面前人乱撞的心脏在缓慢的归于平静,归于死寂。席松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字,他的爱意在黑暗中无声的咆哮,又怯弱的颤抖。
理性者为感性者疯狂,却懦弱到不敢拒绝朋友的称呼。
“方歌。”这两个字,每每叫出口,却又在脑海里默念一次,好像这样就能心上刻的更深些,深到每一笔都带出鲜红炽热的血液。席松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呜咽,像虔诚的信徒祈求他的神明,但怀里的人闭上了眼,他什么都没听见。
“放过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