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内斗
“在秩序的崩溃下，每个人都心惊胆战的苟且活着，两个个体之间的信任也荡然无存了。”说着，辛晴看向东方硕正色道；“如果是你，你现在会信任我吗？”
东方硕基本没怎么考虑的摇了摇头；“不会。”
这种反应来自于东方硕内心深处最直接的反射，在这种时代的大环境下，每个人首先要学会的是自私和减少罪恶感，还得要去学习如何不相信一个人。
并不是去泯灭人性，而是生存于此的正确道理，不信任和展现獠牙才有活下去的可能，有时候拳头真的好用，比道理好用太多了。
辛晴抱着早已答案的心态说道；“你看，信任已经变成了最奢侈的东西，你说过的，就如同很多拥有武装的流亡者聚集点，我们可以轻而易举的踏平，但却没法让他们信任我们。”
“因为有制度的约束，才产生了秩序，如果有人能为你提供吃喝，住所，甚至可以保障你的人身安全，你会怎么选择？只有被约束，我们才能被称为人。”
东方硕当时脸就拉下来了，心想你是把所有在荒野上艰苦求生的人们全部都骂了一遍啊。
虽然很想反驳她，但东方硕也明白，跟这种温室里培养出的女孩争辩是一点意义也没有，因为就算是争辩赢了，她依然不会去改变自己的观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把嘴皮子磨烂也没法有共同语言。
辛晴继续阐述着她的观点；“但是很多人想不明白，他们生在荒野，长在荒野，已经与时代交融在一起，接受不了有人对他们发号施令，凌驾在他们头上。”
“孩童不一样，他们的一切思想与行为可以从小对他们进行引导，让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
“不，这些孩子长大后并不是不想离开你们，而是无法离开你们！”东方硕有些听不下去了，因为辛晴确实只是用自认为正确的口吻来说话，让东方硕听的很不舒服。
“在你们所建立起来的背景环境里活得太久了，他们压根没有办法在荒野上独自生存！”
“就像你，如果你选择离开创世军，我敢打赌你在荒野上三天都活不下去，根本无法分辨蘑菇的种类，那种能吃，哪种不能吃。连最基础的常识你都不了解，你生存个屁！”
“因为在你的观念里，我们吃的这些东西在你们眼里不可理喻，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荒野上很多人都在靠这些东西过活？”
“只能说各自有各种的优势与不足，而我们的生存成本相比较而言要大一些！”
“算了，跟你说再多也没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跟你的组织切断联系，在荒野上混上几个月。”东方硕说着，在背包里翻找出装着盐粒的小瓶，撒了些进去，又拾起地上的小木棍在小汤锅里搅动了两下。
两人都不再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等待着小缸内的反应，陷入沉默。
随着锅里雾气升腾，咕嘟咕嘟冒着泡，一碗味道还算鲜美的蘑菇草蔬汤就完成了，里面还沉着几块软烂的肉干，东方硕也顾不得烫，直接端起小壶吸溜了一口。
热汤顺着喉管滑进胃里，炽热滚烫瞬间驱散了体内的寒气。
“你们平时在荒野上只能吃这个吗？”辛晴回忆着东方硕的话，看他如此沉醉的模样，开口问道。
“想什么呢？这些无毒的蘑菇可是很难遇见的好吧，这么给你说吧，现在的蘑菇种类里，百分之一百都有毒，只是含量多少的问题。”东方硕被烫的龇了一下。
“我相信绝大部分人的内心都还是存有良知的，他们更希望得到安定的生活，只不过为了生存他们不得不将这种奢侈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永远搁置在内心深处。至少这个世道是这样的。”辛晴像是有了些新的感悟。
待到东方硕吃干抹净，他也没能回应辛晴的喃喃自语，站起身蹲在不远的树下望起风来，毕竟离自己睡觉还有一段时间。
“但无论如何，我希望你们能将自己的信仰传遍整个荒野，有朝一日真正能拯救这个濒死的世界，在我看来，你们虽然刻板，还是比较靠谱的一群人。毕竟有些时候，就需要一些杀伐果决的勇气，以及严格执行与恪守制度才能建立安稳的环境。”东方硕望向盯着篝火的辛晴，也算是回应了她。
“谢谢，如果我们向你发出邀请，你会不会选择加入我们？”辛晴像是沉思过许久，开口问道。
东方硕愣是没想到自己拒绝了这么多次唐天艺，辛晴都没有意识到！而且什么叫做她发出了邀请？你们长官都不好使
难道创世军里的很多成员的前身都是荒野猎人？被劝进去的？东方硕一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望向车内熟睡的王越和季鸿云，这俩家伙要是被劝进去的，过的是真不行啊！
于是东方硕同样正色的回答道：“不会，我也从来没有考虑过，可能我孤独惯了！”
夜持续入深，待到陈正醒来，东方硕嘱咐了几句之后，便钻到车里睡着了，他现在的精力比以往更加充沛，但依旧需要休息。
远处不时传来野兽的几声低吼，那是极致完美的安眠曲
天刚拂晓，南超和王越结束了最后一班岗，几个或是因为利益绑定在一起的几个人，踏上了新的冒险。
东方硕掖了掖衣袖，陈露垂滴，他拿起水壶简单漱了几口，浇灭了未烬的篝火，清冷依旧，陈正将吉普车的后玻璃换上了紧致的帆布，至少可以遮挡少许寒风，待到所有人准备完毕，再次起程了。
“不出意外，今天就能到达狂风溪谷了，你们是在那里有据点吗？”东方硕问道。
“对，咱们可以进去补给一下，还能换两辆稍稍健全的车辆，这样更能保证我们行程的顺利，毕竟我们也算是有任务在身。”辛晴俏皮的说道；“在执行上面颁布的特殊执行任务，还是会有很多便利的。”
“那就行，到时候我们就不进去了，你们补给完之后我们就出发。”东方硕微微点了点头。
“好！”
穿过峡谷之后的路程相对于刚刚从泥潭镇出发的路来说，非常好走，虽然不是完整的路段，但是路面非常坚实，车也能轻松的提速，东方继续发扬认真专注的性格，不是说要给他们当司机，而是真不放心其他人的驾驶技术。
荒野上也不全都是这样空旷的地界，更不是草原，所以时不时还是可以望见几栋破败的平房，有的是泥草屋，有的是石砖房，简单的融入进是视界。
这些房子从外观上看起来要比泥潭镇见到的那些胡乱搭建的小屋要规整不少，不管是建筑水准还是房屋间距，修建的时候肯定是非常用心的。
不过随着岁月的迁移，其中一些泥草房因为长期的风吹日晒，加之顶梁的断裂，早就已经垮塌，但还算有坚固的房屋屹立着，从外面望去，那一方方的窗口就像是规整的黑色空洞，让人心生怯意，房屋周遭也遍布枯败的杂草，一点一点湮灭，蚕食着人类曾经的成果
车辆继续向前行驶，驶过一块石制的巨型牌匾，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不算是了，因为仅仅只剩下两个石墩上断裂的石柱，这里以前应该是一个挺不错的小镇，而那些空旷的土地，或许在很多年前种满了茁壮生长的农作物。
王越看着街道两侧保存完整的石砖屋子，忍不住有些叹息，看得出他还是带着一点多愁善感：“这里我觉得完全可以建立一个荒野流亡者的聚集点，景色还是不错的，最起码能起到净化心灵的作用，可以让人放松。”
“如果单单是凭借这一点就判定可以聚集，那荒野上应该是没有什么流亡者了，早就已经被你们给屠灭了。”东方硕笑着打趣道。
“这种地点是最不适合修筑聚集点的，因为地势过于空旷，而且并没有充足的水源和可以隐蔽自身的地形或是环境，很容易就会暴露的。”
“一旦暴露，那就只有两个下场，两种死法，一种是选择臣服于某个势力，这样或许会得到些许庇护，晚死一会，另一种我就不用说了，你们也能明白。”东方硕觉得只要思维正常的都能猜到下面，南超就能。
辛晴和王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像是学到了什么新知识，那种表情像是在沉吟消化着什么。
东方硕的嘴角忍不住的抽动了一下，果然，创世军只是为了培养负责战争的机器
要知道泥潭镇为什么能成为一个聚集地，如果单单是从贸易性质上来说就太过牵强了，毕竟人家最开始也没有想过要做贸易。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通往泥潭镇的路并不好走，崎岖不说，还腐泥杂出，虽说还远不及沼泽的程度，一般势力如果不出动真家伙，还真不容易把人家给拿下
这或许也是那里为什么叫泥潭镇的原因吧？
“你在想什么？”南超看着沉默思索的两人都不说话，对着王越说道。
“我还没吃东西，现在考虑是先吃风干肉干，还是先吃巧克力棒！”王越故意岔开了话题。
当车辆成功掠过这个小镇，加速行驶时，远处的枪响炮击打断了几个人本就焦虑的思绪。
王越侧耳认真的听着武器迸发子弹的节奏，虽然杂乱，但由于创世军自研武器的声效特殊性，以及长期训练的结果，他很清楚这种类型的枪响代表着什么，对着辛晴惊恐到；“长官，是我们的人！”
辛晴嗯了一句，她知道或许是自己人和其他势力或是强盗团发生了纷争，估计此刻正在焦灼的混战。
后车的季鸿云也点了两下喇叭，像是在提醒辛晴赶快做出决定，是否要参与这场战斗，去帮助陷于苦战中的队友们。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理会了吧，毕竟我们还有一些任务在身。”辛晴的话语并不像是下达命令，她语气也是犹豫的。
王越的表情在听到辛晴的命令后，变得非常扭曲，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辛晴怎么做有悖创世军的原则，可是辛晴作为他们的长官，她的命令下属又怎么会提出质疑呢。
“要不咱们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呢？”南超或许也并不不想着搭理这件事，可是现在他们的身上的设备和武器弹药并不算充足了，如果在到达下一个据点之前再有什么遭遇，一定会出现伤亡，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观望一下。
运气好的话，以创世军的战斗力，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到时候辛晴一对接，说不定不用到达创世军的下一个补给点，就可以直接上路。
“我们可以选择不用靠近，远处先观望，如果你们的人有优势，完全可以在最后出面，若是情况相反，就伺机而动！”东方硕给出了建议。
辛晴依旧在思虑着，像是在做一个很大的抉择，她心里牢记着唐天艺临行前嘱咐她的话，说一路上无论出现任何与任务不相干的意外，都不需要理会，毕竟这算是特勤。
“去不去啊？”东方硕看着她愁苦的脸，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她一下。
“不去了，与我们完成特殊任务的使命相悖！”辛晴终于还是觉得不要参与进去。
东方硕看着辛晴为难的表情，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之前和她相处的种种迹象表明，她并不是一个希望致自己战友于不顾的人，可是为什么今天如此反常？
她是怕撞见什么？还是怕被人识破？
东方硕又看了看王越龇牙咧嘴的样子，估计几个人心里也在做着挣扎，毕竟同僚有难，不能不出手，不如就趁现在帮他们一把。
如果为南超和陈正考虑，确实自己就只剩下三发子弹了，他需要弹药为后期的路途提供一些保障，相对于后期的冒险行为，东方硕觉得在可以前期避免掉的话，可以省很多心。
东方硕不再去询问辛晴的意见，他直接调转了方向，向着传来战斗巨响的地点加足前进，务必要在战斗打完之前赶过去！
辛晴刚刚想要开口，但是看到车上的其他的人与自己的想法都相向而行，也就默认了东方硕的行为。
去晚了可就没他们的份了，东方硕突然想起来自己一个问题，他好歹也是荒野猎人啊！怕个毛！
由于地势空旷，枪炮的巨响覆盖的范围异常广泛，且没有停息的意思，两辆开足的车在不一会的功夫就到达了战争打响的边缘。
几个人将车停在了某个山头的爬坡处，由于山坡较缓，几个人飞速的到达山头位置，这里的有着一些低矮的灌木丛，和树木，如果蹲趴很难被发现。
南超虽然有些近视，不过他还是能从碎裂的镜片处看到创世军的各种新式武器，装甲车和高速移动火炮。这让他艳羡不已，狠不得现在就想上手摸摸。
六个人半蹲着向下观望，如此大规模的人类战斗，连附近的野兽都止不住的颤抖，那一发发子弹和炮弹，无情收割着性命。
六个人半蹲在树干后面从高处向下观望着战局，希望能找到机会介入。
目测下面的每一阵营的规模都已经超过了百人，甚至千人有余，这在荒野上可是大场面，一般情况下怎么可能见到。
辛晴在一开始还在寻找敌方的阵营，但就在决定之际，她震惊的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
“长官，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都像是自己人呢？”王越皱着眉头观望着战斗，他一度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感觉两边的部队都非常的熟悉，虽然有一方穿着与自己同款的战斗服，但是另一方却像是在哪里见过，怎么也看不出端倪。
季鸿云快速的在狙击枪上安置着枪口抑制器，只需等待辛晴的命令就能开枪！
“那是，季先生的卫队！”辛晴有些难以置信的将这段话缓缓地吐了出来，瞬间瘫坐在了地上。
啊！在场的人都懵在了当场！频率和振幅基本上一致。
“季先生的卫队？和创世军？也就是说你们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来了？”南超瞪大眼睛，表情直接凝固，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有些无语。
不过荒野三人组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一脸看热闹的望着有些失魂落魄的另外三人。这是节目效果吗？泥潭镇的程静海都没这么搞过。
这比因为分赃不均而反目的游猎者大会还要离谱，毕竟也都算是一起经历过生死，最后反目，但是大会那只能算是小打小闹，而眼前的战斗分明是原则出现了问题，信仰出现了崩塌！
季先生的私人创世军卫队，和创世军本部遭遇并打起来了，这要是在荒野上被传出去，那才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说出来这种东西别人不仅会骂你傻子，而且还会因为觉得你太傻给你一枪
东方硕冷静地评估着这场战斗，这显然是两个队伍莫名其妙的遭遇，非常刻意！不过他们怎么会在眼下这条道路相遇，虽然开阔，但却很像早就无人同行的小道，甚至南超的地图上都没有标出这个地点。
东方说知道南超没标出来不代表不存在，他也只是简略了画了画，可是几个人在游窜北方的时候，也没注意到过，更没有听一些其他的荒野猎人提起。
地面上的战斗还在持续，并未出现一边压倒的情况出现，要么有一方是假冒的，要么就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产生的内斗。关键是假冒也不可能啊！谁会搞这么多的武器装备假冒成创世军啊！
显然季先生的卫队是创世军里唯一一只专属与他的保卫部队，也听很多荒野猎人说，他们的战斗力极其强悍，待遇也是最佳的，毕竟都是高级战斗人员。
而相比于普通的创世军成员执外勤才能分一包烟抽的寒酸劲不同，他们可都是实打实的每天都有烟抽，有肉吃！
暂不考虑他们是因为什么情况遭遇的，就现在的战场形式而言，卫队虽然人少，但是因为作战能力和装备更为豪华，所以并没有很大的劣势。只是双方都会出现伤亡的情况。
“你们是怎么在短时间内就聚集了这么多人的？”陈正对他们的态度开始发生巨大的变化，毕竟自己人都自相残杀起来了，还能对他们又什么好感。
按照曾经的思路来讲，创世军一般都是极其分散的，按据点式的存立在荒野上，一般怎么可能出现眼前如此大规模集群的作战，这种编制，最起码也得是进攻临光城这样的废土都市才能集结出的队伍。
外界都知道创世军的团结是出了名的，可如今他们是真的意外的不行。光是荒野三人组就纳闷的不行。
估计辛晴，王越，季鸿云这三个家伙信仰都开始出现崩塌了
而且如果不是季先生的命令，又是谁调动的如此大规模部队参与的战斗呢？
东方硕看到这一幕，也算是证实了自己曾经的猜想，或许真的是创世军的内部出现了问题，有可能已经处在了分裂的边缘，看来那个叛逃人员真有可能是这个问题的关键所在，或许唐天艺想要灭口的家伙，并不是什么叛逃，而是被迫害诛杀
“所以你们到底打算帮谁啊！说啊！”南超人都麻了，还不如不来呢。
在看到几人因震惊而情绪激动地模样，东方硕也是踢了一脚南超，稍稍提醒了他一下，毕竟这个时候需要给他们时间恢复理智。
“给他们点时间吧，信仰都动摇了。”陈正吊着烟卷摇了摇头。
在东方硕的示意下，南超和陈正离开了开阔地，做到了背坡的石头上，心里也是一阵沉默，最近遇到的事怎么一件比一件怪？不知道往后会不会还有更离谱的，不过现在就在发生的战斗，已经彻底冲破了下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