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野外营地
雨似倾盆，成为了这片废土上暂时的话事人。洗涤漫天沙尘，空灵幽静，为世界提供一点清亮。
还好这是冬季，那些该死的，足以致人死亡的蚊虫并不多见，象征着旧世界的繁华，现如今都已经被埋没在这厚土之下，被野兽肆意践踏，它们也算是翻身了一次。
人类也才刚刚离开地下避难所不过几十年光阴，又试着去夺回原来主宰的地位和一切。虽然看起来不太现实，可他们的欲望迫使将这一理想视为最终目标，不过放到现在来看，还有相当漫长的一段路要走。
各大势力如果想要变成这片土地上的话事人，那么眼前的第一道关卡就是除掉与自己意见不合的异类。
可是，废土之上势力林立，交错繁杂，观念不相合，信仰不相符的人太多太多，一时半会怎么可能动摇的了别人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信仰？所以重回主宰道路的第一关就将他们牢牢的困住了。
东方硕基本上可以断定，辛晴是第一次见识到外面的世界，这个女孩最擅长的就是强装镇定，而且嘴硬。
季鸿云和王越两个人，虽然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但是毕竟有过经历，有年岁作为积累，抛开个人性格和思维不谈，比辛晴的心里承受能力多很多，所以他们并不会表现出过度的紧张与焦虑。
东方硕自己都有些忍不住偷着乐了，还没想好怎么整蛊她，荒野倒是提前带她领略了往常见不到的一面，不能一下雨就躲回自己的房间，在情绪失控的时候流眼泪。
要知道，荒野上很多抱怨命运不公的女人，早就已经把眼泪流干了，不过这一回去以后，辛晴可能更会死心塌地的去效忠自己的势力。
这或许是唐天艺的另一个想法也说不定，这个人这么聪明，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小小的泥潭镇负责人，只是他藏得极深，还喜欢玩些阳谋，他把所有的事基本上摆在了明面上去做，让别人都知道，也都能看到，可又拿他没什么办法。
东方硕又看向辛晴，这个女孩足够幸运，也足够聪明，毕竟有创世军的庇护，至少不会沦落为玩物，不会被到处贩卖，她也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谁的恩赐。
别看这个临时团队暂时相处的挺融洽，但长远来说，这种关系根本就不牢靠，东方硕也不会真心实意的和这几个人有太深的牵扯，根本不是一路人，说不准还会在后面的行程中刀剑相向呢？
如此干燥寒冷的冬季，居然开玩笑一样下起了暴雨，果然荒野上一切正常才是真的不正常，东方硕几个人早就习惯了，现在比以前强一点的原因是好歹还能坐在车里。
远处的几座锈迹斑驳的巨型白色风车在暴雨的催动下微微的转动着叶扇，南超曾告诉他旧世界的人创造的这种东西是依靠着风力可以发电，一般也是建立在高山或者空旷的土地上。
东方硕望的出神，这让他有时间去回想自己遭遇的一些列怪事，那残缺的记忆，恐惧的噩梦，诡异的空间，殷红的手套，血隼尸体上升腾的黑雾，亦正或邪的暗语教团等等，这些都是他的亲身经历。
东方硕虽然是个怕麻烦的人，之前有些不以为然，但他现在心中有了那么一丝坚定，觉得必须要去探索这其中的一些秘密了，毕竟人不能只因为活着而活着，需要有一点追求。
而万事的第一步，则是安全的到达临光城，也不为别的，先把南超的心愿给了结了再说。
藏在迷雾后面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自己那些残破的记忆是否和梦境有关？还是那片空间？
东方硕不否定，人确实会在心情不好，或是夜晚变得不再理性，他居然才发觉自己的心情并不美好，不过相对于其他人来说，他又不能刻意的表现出来。
东方硕自己都有一些龇笑了，看来是受到唐天艺的影响。不过他倒是并不想把自己的地位凌驾与这些人之上，驾不起
他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左轮手枪，里面还剩下三发子弹，一会若是有什么分歧再打起来，对付这几个家伙够用了，一人一颗，绝对公平。
不过东方硕现在需要考虑，他要去哪里寻找与之适配的武器子弹，毕竟自己枪的型号特殊，不太好找。周围应该是没有流浪者聚集点或较大一点的集镇。
“老大，我们还要继续追击吗”声音从爆改汽车的驾驶位传来，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言语，前方的路已经被雨幕遮蔽的看不清了。
眼看雨的趋势越下越大，那两杆黑杆雨刷已经因为雨的拍打陷入了停摆的状态，俗称报废
那具横肉满满的刀疤大脸再对着前方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心中带着不甘的下达了回撤的指令。
蒙德算得上是唯一可以和他聊得来的家伙了，所以在看到击败他的人表现出不像是创世军的一些行为后，他还是觉得这几杆武器不能白白落在别人手中，顺便也算是帮这个家伙报仇了，但前方的路已经开始变得空旷，地上的车辙已经被雨冲刷殆尽，看不到一丝线索了。
不过好在那些尸体应该是不用再费工夫埋了，天已经帮他们完成了任务。
东方硕几人将车开向了还算坚实的路面，沙石材质，至少这里不会因为雨水的增大而使车轮深陷淤泥。
既不用担心荒野猎人的袭击，更不用关注野兽的侵扰，几个人悬着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了，有点劫后余生的感觉，车内不时能听到长长的叹息声，却也安静。
“你说，咱们做着一切是为了什么？”王越冷不丁的在溢满沉默的车内讲了一句，随后将口袋里的那包没抽完的香烟拿出来对着几人分享起来。
在王越意识到自己感慨错后，挠了挠头不再言语，他本以为辛晴会对他来上一顿批评加教育，可辛晴只是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她好像也想问出这个深埋心中的问题，也想回答探讨，只是她的职位不允许她有这种想法。
“下雨天的时候配一支烟真的完美，只是没有抽过的人感受不到。”南超眼前一亮，没心没肺的附和着。
东方硕摆了摆手，他还是从自己的内兜里掏出黑森林，王越的烟劲太小了，他抽不惯。
努力的握了握自己的缠手，这与自己绑定的家伙，也不是说心生烦躁，就是有些莫名其妙，好的一点是完美的遮住了干裂的皮肤和冻疮，而且里面已经不再有皲裂的痛感传来，手套已经变得有些发灰了。
南超欣喜的接过一根，只是没想到辛晴居然也从副驾驶的位置伸出手来，从快要瘪掉的烟包里抽了一支出来。
王越的眼神怔了一下，根本没料到这个冰冷俊俏的女长官也试着去了解烟草中的奥妙。
“是内勤部提供的？”辛晴看着精致的烟卷说道，拿在手中端详了几眼，她好像见过唐天艺抽。
“是的，长官。”王越快速给与回应，随后又喃喃细语道；“只是给执外勤的人准备的，平常时候没有，季鸿云也有一盒。”
“嗯，你们的阅历比我大，年龄也大过我好几岁，经验也比我丰富，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说太生硬的词语了。”辛晴难得用柔和的语气说话。
东方硕意外的看向了辛晴，果然，她高冷的伪装开始脱落了，感性开始填补了脑中的空缺。
回想在泥潭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趾高气扬的样子，将烟盒摔在桌子上，真的是过于嚣张，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动作，东方硕在这一段时间里对她真的提不起什么好感
“你会抽烟吗？小心被呛到！”东方硕实话实说道。
“嗯，我是不会，但是我可以学，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吧？”辛晴说着便接过王越递过来的火柴，像模像样的划燃，点燃后抽了一口。
“你这明显没有过肺，这哪算抽烟啊！”东方硕看着辛晴笨拙的动作，把烟刚刚吸进去就吐了出来，烟雾出来的时候都特么是笔直笔直的,觉得这女人简直是在暴殄天物！这一支烟在荒野上怎么说也能换个罐头！
“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是算抽烟呢？”辛晴气鼓鼓的看向东方硕，两人是真的不怎么对付，好似冤家。
“你首先得往里吸气啊！”东方硕说着演示了一遍，随即补充道；“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学这个东西，是会产生依赖性的，在战斗中会影响你对战局的判断。而且如果你抽习惯之后，突然之间不抽会有极其强烈的戒断反应!这才是最致命的，到时候你就任人宰割了！”
东方硕说的一脸认真，跟真的一样，还不忘做一个斩杀的手势，其实还是有些忽悠的成分在里面的。他总觉得辛晴抽烟的样子有一种违和感！
辛晴并没有理会东方硕后面说的话，真的像模像样的嘬了一大口往里吸，不过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和胸口的闷疼！
“恭喜你已经掌握了抽烟的第一步，被呛到了！”东方硕轻轻的鼓掌，双手击布发出的沉闷响声极其特殊，略带嘲笑。
“我在泥潭镇见过的荒野猎人和你们一点都不像，你们太过古怪。”辛晴被呛到后幽怨地说道。
“不，并不是我们古怪，而是我们认得清现实，有些东西争取了也是徒劳无功的，坚持是没错，但是要找清方向的发展才最重要，你见过的荒野人还是太少，而且多半是些亡命徒。”东方硕单手扶额，饶有兴致地说道，给人一种要点评说教的感觉。
东方硕有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他们究竟是亡命的赏金猎人还是苟活的荒野猎人，真的挺四不像的，因为赏金猎人相对来说是比较富裕的，他们过着稍有品质的生活，就如同现在，可是他们的行为又很像荒野猎人。
“其实荒野上也都不全是凶神恶煞的人，有些流浪者聚集地因为周身相对安全的环境，野物种类繁多，以及一部分未被污染还可以耕种的田地，所以他们的生活还是比较安逸的，他们的戾气并没有那么重，也不是亡命徒。”东方硕不停的诉说着。
“但是你别指望他们会相信你，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尤其是像你们这一类的人，背后有势力的依仗，在他们眼里你们就像是来毁灭他们的魔鬼，更不会相信你的。”
“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吗？”王越的语气内竟是无奈。
“不过我还是挺欣赏你们的训练方式的，相互信任！”东方硕摊了摊手：“用陈正的话讲就是，现在的科技已经严重断代了，我们现在就如同具有一定科技的野蛮人，而你们只是有秩序的野蛮人而已。”
“这个土地上现在为止还有很多因战争遗留下的创伤和隐患，它们存在与暗影之中，不时就会再给予这个世界一次重击，说句不好听的，你们创世军也并不是真的要为这个世界的人着想，而是要维护自己的地位。”
“所以信任这个东西在每个人心中可以说是荡然无存了，不过至少我们现在还有共同的目标，不一定要相互信任，只要不在背后放阴枪就行了。”
车内陷入了极长的沉默，一群人就在刚经沧桑的吉普车内陷入了某种程度上的沉思，具体都在思考些什么，不得而知
“我们现在所行的路，都不是准确的，只是一个定位相对模糊的地标，极有可能会因为稍稍偏离就找不到了。”东方硕拿出地图瞥了一眼，开口打断了沉默。
“我作为向导，是需要提醒你们的，别在行进的路上出现偏差就和我产生分歧和矛盾。希望你们能做到这一点。”
荒野就是神奇，一会的功夫，雨的势头已经开始变小了，可是天色已经开始阴暗了下来，在夜晚走夜路可不是个好习惯。
东方硕发动了汽车，得找个相对安定点的地方生一堆火才行，野兽同样也惧怕这些玩意，不然真的有些冷的顶不住了
车辆继续向前行驶，前方峡谷的面貌开始展现出来，两侧的树野蛮生长，极力伸展覆盖着尽头，树与石的融合，让几个人看不到两侧的边界。
只不过这个峡谷不算大，充其量也不过是一块巨石中间开出的缝隙，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另一端。
“这里肯定是个非常完美的伏击点。”王越望着窗户外的石壁，上面还有些许已经风干的枯枝。
风的呼啸声不止，东方硕甚至都不用开足，就能感觉车后的风在推着他们前进，不一会就出了峡谷。
前面的视野变得开朗起来，这段峡谷的作用好似隔出了另一个世界，这里的道路不再泥泞，群山也不再耸立，而是一座座矮小的山坡，甚至还能望见远处稍许完整的公路，纵然它们的都叫废土。
空旷嘹亮的视野将目光占据，东方硕环视前方，是有几处可以生火的绝佳地点，正好南超还提前有所准备，早早的就把柴火给拾到车的后备箱里了，不然还真找不到可以生火的干柴。
思虑过后，几个人选择在峡谷出口一片树林的开阔地作为营地，毕竟有树林的保护，只要不是刻意进入，还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经过商讨，几人两两一组进行守夜，其他四人休息，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明就继续赶路。
燃起的篝火，将黑暗排斥出了光的边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跃动的火苗，焚尽了恐惧与阴霾。
东方硕不经意的叉着腰扫视了一圈，几个人都变得脏兮兮的，眼神中也出现了难以言说的疲惫，目光甚至都开始变得呆滞起来，于是在补充进食之后，便让他们去休息了，自己则是拨弄着篝火，撕扯着肉干看起了南超之前画的那张路线图。
虽然这些小事对东方硕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但对于创世军这一群娇惯坏了的人，心里与身体上的双重压力还是让他们不堪重负。
东方硕发现在营地周围有许多蘑菇，笔挺的树根下，朽坏的树干上，凹陷的腐泥坑边缘，到处都是，于是便跑到树下挑选采集了起来。
尽管现在的土地环境依旧非常恶劣，对一切生物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影响，但还是无法阻挡这类真菌植物的野蛮生长。
小部分蘑菇还是可以食用的，相对于经常吃一些罐装食物，搞点蘑菇煮汤喝也等于换个口味开个小灶了。
东方硕将不能食用的丢弃在了一边，这些品种的蘑菇如果误食会产生重度致幻，有些则能直接让人食物中毒或者死亡，所以荒野上的许多动物们宁愿饿死也不愿意吃这些东西。
当然有毒的蘑菇也不是一点用没有，有些猎人会专门收集这些蘑菇，晾干磨成粉，是非常有效的致幻剂！在野外扎营的时候洒在营地周围，可以防止一些小型野兽靠近。
辛晴刚刚还晕晕沉沉的头在看到东方硕离开营地之后猛地惊醒了，她拿起枪环顾四周，刚刚要叫醒熟睡的几人，就看到东方硕用手捧着一把蘑菇回来之后，突然还是放下心来。
“你居然敢吃这些东西？”辛晴一脸震惊的看向东方硕说道，在她的眼中，只要不是创世军内部的食物，都是有害有毒的。
“我不吃它，难道吃你？”东方硕看着辛晴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黑着脸反驳了一句。
东方硕也懒得继续与辛晴搭话，迫不及待地将精心筛选过的蘑菇架在了篝火上简单熏烤，又用沸水将这些蘑菇都烫熟一遍，再煮汤喝。
这一路走来出了战斗的插曲之外，其实还算平静，没受到野兽的骚扰袭击，甚至地势都没有太大的坑洼起伏，这都让东方硕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东方硕望着远处一段还是完整的公路，水泥铺设的道路皲裂塌陷，文明残垣缝隙间的枯黄争相脱出，补全着冬季的最后一抹重色。
“我听说你们组织在最开始做过许多幼稚的事？”东方硕将小缸中的水慢慢控出来。
“试图去修补被毁坏的公路吗？我倒是没参与过这种工作，但确实听组织里的长官们提起过。”辛晴看到了东方硕的目光，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最开始，人们只能在地下的避难所里苟延残喘，那时候人们的理想也很简单，就是活着。在世界毁灭的几十年后，慢慢才开始有人走出地下，在地面上寻求生存，有一些是自愿出来探索，还有一些是被放逐到荒野上的，他们也被称为是最初开拓者。”辛晴继续说道；“现在临光城的话事人就是曾经被放逐到荒野上的。”
东方硕清楚，即使在地下活得艰难，仍旧有人不愿遵守秩序，或是被逼无奈去违反秩序，比如无依无靠的母亲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寻一口食物触犯了地下避难所的某些律法，就会被放逐到地面，毕竟一个人想要活命，首先要展现自己的价值。既然没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就去地面做个实验品。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临光城内会对任何势力的成员都要赶尽杀绝的原因，这种是世代遗存下来的问题，想要彻底更改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所有的武装势力联合起来攻陷，可是，最难猜测的还是人心，他们也不会真心的去联合。
“渐渐的，环境变得相对平和，于是更多人从地下走了出来，在这片故土上开拓着，但彼时的他们却发现，这个世界已经不再是他们能主宰的。”辛晴望着篝火出神，或许是在回忆自己的童年？
“你知道外界怎么称呼你们吗？说你们是一群空想主义的疯子。”东方硕用木棍扒拉着跃动的火苗，感受着火的力量。
“在最开始，创世军也是尽力去维持这个残破世界的秩序，但努力过一阵后才发现，已经没有办法恢复到曾经那样了，变数越来越多，我们的人越越来越少。”辛晴像是经历过那段时间，开口解释道。
“或许你们势力的创建者们在最初还是保持着初心的。”东方硕没再说下去，她知道辛晴说的没错，他曾经听到的传言也是如此，不停的用树枝搅动着汤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