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漂游城的呼唤

    秋季已经接近尽头，不过樊奕婷可能是看不见这一年的冬季了，反正这座小城也不可能会下什么大雪，应该没有什么留恋的吧。

    “好渴……”樊奕婷坐起来，零时的钟声已然敲响，夜里感觉口渴的她想去厨房拿一杯水。

    地板是潮湿的，浴室中不断流出水，地上堆放的东西有的已经完全浸透在水中。“该死，是忘了关水了吗……”樊奕婷站起来，她朝浴室走去。不过情况似乎和她想的不一样，那里的水不应该有那么深的。

    没走一步，水似乎就更深一些。一开始是脚掌，然后到了脚裸，最后淹没了小腿；当她走进浴室的那一刻时，水已经到了她的大腿处。浴室惨白色的灯光摇曳不定，断断续续，忽明忽亮。她的梦魇，左宏坐在水面上，真的能保持这种姿势吗？她喊不出来，一切都超乎了她的理解范围。

    “欢迎来到漂游城。”这声音像是从深渊中传来的，在不大的浴室中回响着。回头吗？浴室的出口就在樊奕婷身后，只要转身抬腿就能离开；她应该是想跑的，但背后并没有什么门，她只看到了空洞的眼睛。

    当理性崩塌时，人类似乎连本能反应的喊叫都做不到，樊奕婷楞在了原地，水越来越深，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她的胸膛。她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没有人知道，瞳孔急剧缩小，张开的嘴巴却发不出什么声音。

    “你究竟是第几个来到这里的人呢……”左宏的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芒，浴室的场景再也看不见，现在他们所处的地方仿佛是一片大海。大海的另一侧好像有着一个幽蓝光芒的城市，上面附满了珊瑚和海藻……城市悬浮在水中，好像露出了水面，似乎也是沉落在海底，被泥沙遮掩了形体。

    “果然没错，你的灵魂；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了！为什么我会对你如此厌恶，为什么我会要尽快了结你，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在幽暗的水域中，他发出狰狞的笑声，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扭曲。

    “那一世！那一世！是你，你是陷害我的其中一个人，我独自的沉入水中，船上的人没有一个给我扔一条绳子！我被海兽撕碎了身体，我的血液融入到深海中！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水手，害死了捕猎海兽的水手！”撕心裂肺的吼叫，但樊奕婷根本听不见，她已经完全的疯了，深海的恐惧吞没了她的灵魂，只剩下了一具空壳。

    左宏的最初，是一个在海上打鱼的水手，他的技艺是整个港口最好的，名声赫赫的他遭到了同伴的妒忌，在深海区时，左宏在捕猎时，有人割断了他求生的绳索；被陷害，没有一个人给他扔出一根绳子，他被深海吞没，被海兽吞食。身体被海水灌满，他在死的时候心中想的只有复仇，随后他便在另一个世界以成年的模样恢复了记忆；之后，永恒的轮回便开始了。

    在漂游城的海域中，他能看见将死之人的灵魂，而樊奕婷的灵魂，就是那艘船上的其中之一！为什么从见面开始左宏就会如此厌恶，他终于找到原因了。这里是他具现出来的海域，这里也是左宏最初死亡的地方。漂游城，那是他在死前接触到的禁忌，那是来自深海的疯狂。

    无数长相丑陋的海兽蜂拥而上，将樊奕婷早已溺水的身体围住，似乎要将她的血肉吞食干净。复仇，复仇，左宏现在已经完全的陷入了疯狂，他加入到那群海兽的行列，要将之前所受的一切加倍奉还。

    我死在怪物出生的地方，我生在怪物死去的地方；漂游城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没有人是无辜的。

    不知过了多久，海洋的景色消失了，那浴室似乎和往常一样，地上一滴水都没有。左宏的身影也消失了，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曾经来过这里；而那个恶劣的女人樊奕婷，她正趴在地上，没有一点呼吸的迹象，身上也没有一点伤口。她是溺水死亡的，但这里没有一滴水；她是在漂游城被活活吓死的。

    邻居发现这个出租屋传来异味已经是很多天后了，天气寒冷，尸体的腐坏速度很慢，在警方发现她时，秋天已经过去了，小城迎来了冬季。而左宏，则在当天夜里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樊奕婷的舅舅将他兄长的遗物整理好，这个苦命的人现在已经孑然一身，没有一个可以被称上亲人的人了，这座城市有着各色各样的人，但孤独的只有他一个人。大学毕业后，他的父母便相继去世；十年后，他的妻儿死于车祸；不久前，他的兄长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随后，他联系地下都市，让他们了结了自己最后一个亲人，他的侄女樊奕婷。

    樊奕婷舅舅离开的那天，小城下起了大雪；几十年来，这里的人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曾经给过左宏一块烧饼的小孩子正在路边堆着雪人，他的双脸冻得通红，但这是他从出生起从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即使是冻伤手，他也要堆起人生中最大的一个雪人。

    他的父亲过来找他，说是又人寄了一个快递，上面写的是他的名字。小男孩只得放弃自己堆了一半的雪人，和父亲回家了。那是个很大的快递箱子，当男孩父亲打开后全家人都惊呆了；最上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谢谢你当时送我的烧饼。”箱子里装的是零食，满满一箱，有些零食小男孩和他的父母根本就没见过；但从包装上就能知道那是非常名贵的零食。

    当父亲询问小男孩纸条时，小男孩想了好一会才想起来：“当时我看见一个大哥哥在风中站着，我觉得他很冷，就拿那天的零花钱去给他买了一个烧饼……”男孩的父母摸了摸他的头，“看来我教你的你没有忘，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橡零食，够你吃到过年了……”

    这也是个并不富裕的人家，但他们一家人都很善良；他家住在城中村，樊奕婷的出租屋就在他家的前面，发现樊奕婷尸体的也是这家人。

    那场雪，在第二天便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