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殷二狗的入队申请
九死还魂草为了保存自身，都已经躲到了神农架最为险峻和隐蔽的地方，可为什么它还是能够顺利的绽放出九朵花瓣？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不断地有心生贪念的人类在苦苦追寻着它的踪迹，并且前赴后继的将自己身家性命葬送在这条不归之路上。当然了，这其中肯定会不乏有人能够真正找到九死还魂草，可那又如何呢，面对就连神农老祖都束手无策的金毛吼，选择强取豪夺的人也必然都死在了它的爪牙之下。
世间万物，一饮一啄皆有因果，九死还魂草是为自保，金毛吼只为守护，它们都不曾想过通过杀人来成就己身。只可惜，它们不能够理解，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诞生邪恶的物种其实就是人类本身，也正是有了这些被贪婪蒙蔽双眼的人的前赴后继，源源不断的输送着自己的血肉来供养着这株仙草，最终才成就了九死还魂草。
殷二狗察觉到了白晓看向自己的目光，自然也明白他前面那句话多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果父亲当初并未知晓“还魂草”的存在，也就不会一个人上山寻药；如果父亲不上山寻药，也就不会失踪。
只不过，殷二狗现在除了对当初爷爷做法感到困惑之外，也有了另外一个新的疑问。
“但是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爷爷是怎么知道神农氏和九死还魂草的传说的？”
殷二狗十分肯定，自己这位爷爷从未透露过他拥有或者看到过《连山经》的事情，也没有提起过九死还魂草的传说，同时自己也从来没有听他讲到过与这相关的事情。
白晓这次并没有出声回复，不知道是他也被这个问题给难住了，还是他根本就不打算回复这个问题。见此，楚依霏便帮忙解释道：
“《连山经》孤本的存留和‘九死还魂草’传说的流传是两码事，要知道九死还魂草的故事只是《连山经》里面记录的各种人事物中的一小部分而已！或许在千百年的演变之下，九死还魂草的传说已经脱离了《连山经》，在神农架民间被口口相传了下来也说不定！而你的爷爷就是碰巧不知道在哪里知晓了这个传说！”
这其实很好理解，神农架林区文化部工作人员在民间发现的《黑暗传》，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黑暗传》是一部收录并流传在神农架山民口口相传的山歌里，或者是拓印在山民各自家里面所保留的歌曲抄本残篇之上，亦或是传承在各种关于神农老祖的唱本之中的，独属于华夏民族的“神话史诗”！
在《黑暗传》被发现和整理出来之前，国外的学者就曾一度通过“华夏没有自己的民族史诗，他们的观照方式基本上都是散文性的，这对史诗的发展也是一个大障碍！”这样的言论来抨击着华夏文学和历史。这样的断言对华夏的影响可不是一般的大，在那段时间里，世界史诗的发展成就几乎是完全将华夏排除在外的！
幸运的是，当时华夏的文化工作者们都并未因此一蹶不振，因为就连已经成为断脊之犬的某马国都有自己的史诗流传下来，他们无比坚信作为传承了数千年，有着曾经光耀整个世界的华夏文明必然拥有属于自己的史诗，只不过是他们没有发现罢了。
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在这些怀揣着坚定意志和报国想法的文化工作者们的不懈努力下，在一次神农架深山的民间歌谣收集过程中，竟然让他们意外地发现了一本长达三千行，以“七字一句”的民歌形式叙述了史前天地开创的神话故事的，名为《黑暗传》的手抄本！
在这之后，又经过文化工作者数十年的整理、汇总、印证以及查漏补缺，经过了他们整整一代人的辛苦付出，《黑暗传》从最开始被发现时的3000多行，被整理发展成了5000多行。再到后来，这部经过了近二十多年搜集汇编的《黑暗传》也被正式出版发行，之后更是经华夏高层批准，被列入第三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中。
如此一番波折过后，经过那一代文化工作者的不懈努力，《黑暗传》终于走出了神农架，走上了历史舞台，也从而向全世界证明了我们华夏民族是拥有自己的长篇史诗的！
而楚依霏想要表达的意思就是如此，或许九死还魂草的故事就像《黑暗传》一样，虽然它的母本《连山经》并没有被完整的保存下来，但是它的故事和传说却已经流入到神农架的每一家每一户每个人的传承之中。
“所以说，你爷爷很可能从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九死还魂草’的传说，只是他并没有告诉你父亲真相。至于他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有所保留甚至编造另外一个虚假的故事，这些，我想你最好还是自己回去询问他！与其盲目的跟着我们上山冒险，回去直接询问他们，这样能更加直接的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楚依霏的表达方式很直白，让殷二狗原地打道回府的意思也很明显，毕竟她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殷二狗跟着他们上山。
却不想，殷二狗还是一个劲地摇起头来，看着白晓等人再次恳求道：
“不，我不会回去的，你们就带我一起上山吧！我保证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身强体又壮，而且我这回还把家里的霰弹枪带了出来，我可以当保镖保护你们！还有大黄，它视力好鼻子又灵，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他说话的语速像销售专员那般，快速而迫切，似乎着急着要将自己和大黄给推销出去。
也是在这个时候，众人才真正看清楚背在他背上的一个物件：他们原以为挂在殷二狗登山包边上的那个物件，只是一根银色的金属登山杖，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在一番仔细观察后才看出那其实是一把自制的单管霰弹枪。
华夏境内虽然在管制刀具及枪支弹药方面的管制相当之严格，但是民间还是有存留有旧时残留下的枪支，以及还有一些专门为猎人制作、生产以及售卖气枪或者霰弹枪的工坊偷偷存在。
像殷二狗背上的这把霰弹枪，它的枪身总长约13米，枪管净长也有九十公分，在枪管与枪托握把处连接处有一道明显的缝隙，在这个位置可以将枪管和枪托折开，枪管里面露出的便是填充子弹的地方。而这种自制的霰弹枪多使用的子弹同样也是专门制作，一般是将数百颗直径不到1毫米的钢珠填充到圆柱形的弹壳之内，然后盖上金属壳盖，最后通过机械进行简单的压缩和打磨便可以完成制作。
这些气枪或者霰弹枪，虽然工艺粗糙，射程也就二三十米，杀伤性完全比不上真正的枪支，但是对于那些以中小型猎物为主要狩猎范围的猎手们，确实够够的了。
“汪！”
一直安静的待在一旁的大黄，在听到殷二狗的话语里提到了自己之后，也很是配合的应了一声，似乎它也想证明自己的主人并没有说谎，乞求众人带上自己和主人一起上山。
“你还是不明白，你到现在都完全不知道我们上山究竟为的是什么，要去什么地方，什么都不了解！这次上山，就连我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会遇上什么样的生命危险，就算是这样，你还是要跟过来吗？”
话说到这里，就连整天嬉皮笑脸的萧遥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倒不是因为他觉得殷二狗在胡搅蛮缠，毕竟这事换做是自己，估计一早就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冲动地一个人跑上山了。哪里还能像殷二狗这样，能够把这些秘密及情绪压制和隐藏这么多年。
说到底，萧遥真正在意和担心的还是殷二狗的人身安全，这跟谁上山不好，非要跟着他们，真的是哪里危险往哪里走，顶风作案。
“是的，以前年纪还小，一个人不敢也无法上山；等长大后，知道上山后的困难重重，也更加清楚光靠我自己是不行的。我也想过找像张老这样的人物做向导，只是我连他们的面都没有见过几次，和他们一点交情也没有，更别说让人家陪我一起上山犯险了。我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很多很多次机会了，而且我也知道这一次如果自己还是错过的话，我想自己就再也遇不上像你们这么厉害的人了！”
殷二狗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显然，在经历过昨晚发生的事情之后，他已经对这支队伍有了不一般的情愫。无论是自己假扮野人时被孟玄戈等人设下的陷阱捕捉，抑或是之后听到的张天星和白晓等人的交谈，都让他深刻意识到这支队伍的不一般，同时他也知道这是自己上山最好也是最佳的机会！
“难道你就不想回去先问清楚你的爷爷，问清楚当年真正发生的那些事情？”
一旁的洛孙山也开口说道，现在他们一同重新回顾起殷二狗当年的遭遇，随着了解的越加深入，他们就越发的觉得当年殷小坡的失踪，与殷汉清有着很直接的关系，殷汉清的说辞和做法也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觉。
“你的父亲为什么故意不把真相告诉你大哥，是因为怕他以身犯险吗？”
陆离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是面对冰冷的机械设备的日子，他也知道自己并不像萧遥那般懂得察言观色，揣摩人心，更是没有白晓那样的超凡智慧，所以他说话一直都是这么直来直往，不加任何修饰。
只不过陆离有一说一，想到什么就问什么的表达方式，却是意外的十分对殷念罗的胃口，毕竟人家主打的就是一个真诚！
“老爷子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知晓了那个传说，之所以一直隐瞒不说，原因很简单。一来是因为那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不知道那东西对二狗的病到底是不是真的有用；二来呢，老爷子也怕我大哥那个愣头青，会不管不顾的直接上山找药。”
殷念罗对陆离的提问也不置是否，手指还在相片上摩挲着，闭上了双眼，缓缓说道。
“那为什么后来又说出来了呢，还要编造那样真假掺半的故事？”
陆离继续问道，如果殷汉清坚持一直不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也就不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因为他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思绪飘飞，殷念罗回想起曾经自己私底下和父亲之间的交谈，也想起在大哥上山失踪后，父亲深陷悲痛和自责泥潭的状态。
“我们家这老爷子呀，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一个人上山找药的！只是看到大哥那几近崩溃的精神状态，这才将传说改编了说给他听的，只不过是想稳住他罢了。而老爷子之后让我们制定上山路线、确定大概位置以及召集人手的等等举措，都是为大哥和我准备的，因为那是相对安全的地方，也是山里人采摘金钗的地方！而他自己则打算沿着传说记载的路线和位置出发，一个人去寻找那株传说中的九死还魂草！”
从一开始，殷汉清就做了两手准备！一个是给大儿子殷小坡准备的：大张旗鼓的圈定搜寻范围，制定上山路线和计划，都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并将他们引向相对安全的地区，这其中也包括二儿子殷念罗；另外一个则是给他自己准备的：在隐秘处私底下研究自己得到的、古籍里面记录的地点和路线，然后打算趁着全部人上山的空档，自己再沿着另外一个方向出发。
“可惜呀，老爷子到底还是小看我这位大哥了，他一开始就错误的认为从小便常年在外生活和工作的大哥，并不会知晓这山里面的很多事情，随口编一个‘还魂草’的故事就可以让他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只是，他千算万算也还是算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我们殷家人呐，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货色！”
在殷念罗的回忆里，殷小坡在得知“还魂草”的存在之后，确实陷入了短暂的欣喜若狂之中，但很快的，他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特别是还魂草这东西，他似乎还在哪里听说过！因此，怀揣着疑问的殷小坡偷偷的溜进了自己弟弟以及父亲的房间，殷念罗倒还好，那个时候的他也同样不知道真相；但是殷汉清却不同，他可是一直有写日记以及用笔记录事情的习惯，殷小坡也就是通过这些东西知晓了真正的传说内容，也知道到了父亲这么做的真实用意。
故事的最后，就像殷二狗知道的那样，殷小坡还是毅然决然的选择了孤身一人上山。只不过殷二狗不知道是，自己父亲走的时候不仅是带走了他们的念想，还带走了殷汉清保留的、关于九死还魂草的所有资料，其中就包括他给自己上山准备的、从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地图。
因为失去了地图，就算殷汉清记得传说记载的大致位置和方向，也不可能准确的记下这条路线，也不可能再带人贸然上山寻找了。这也是为什么在殷小坡上山之后，众人都无法准确的掌握其行进方向和路线，只能循着他留下的足迹去寻找的真正原因。
因为打从一开始，殷小坡就没有让他们找到自己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想过让其他人与自己一同冒险。
“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告诉我一个外人？”
陆离虽然面冷，当并不冷血，也非无情。发生在殷汉清、殷小坡以及殷二狗爷孙三代人身上的故事，殷汉清对儿子和孙子以及殷小坡对儿子的爱得深沉以及义无反顾的无私奉献，无一不在敲动着他的心神。血肉至亲，血浓于水的亲情，到底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
“这件事已经埋在我和老爷子的心里很久很久了，要不是今天二狗已经偷偷的上了山，我是宁愿把它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出来的！”
殷念罗放下手里的相片，没有抽取桌面的纸巾，直接用手背轻轻的擦拭着眼角。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即便刚刚只是短暂的回忆，依然能够勾起掩藏在他心中的悲伤情绪，依然可以牵扯出埋葬在他眼底里的泪珠。
“有什么说法？”
“我刚刚也说了，二狗这孩子和他父亲很像，如果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知道真相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隐瞒他的！”
这里面的很多事情，殷念罗也是在大哥失踪之后，与父亲私下交谈中方才得知的，他是万万没有想到父亲竟然对自己隐瞒了这么多事情。不过在惊讶之余，这些事情也仅限于他一个人知道，就连殷二狗他们也没有全盘告之。
因为殷二狗和他的父亲太像了，两人的性格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样。
“但是，二狗这娃儿想要的，是亲自找回他的父亲！”
“其实爷爷他为什么说谎，为什么不把传说如实的告诉父亲，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想要的不是事情的真相，而是找到我的父亲！”
殷二狗摇晃着脑袋，他不知道事情真相会不会和自己的猜测一样，但他可以确定的是，爷爷是绝对不可能会害自己儿子的，他想其中必然会有什么原因，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要的并不是知晓过去发生了什么，他要的是找回自己的父亲。
“你还认为你的父亲还活着？”
萧遥不解地问道，距离殷小坡在神农架失踪，已经过去了七八年的时间，在这漫长的年月里，也未见殷小坡的归来，其结果可想而知了。他此时担心的是，殷二狗会不会因为思父过度而导致自己产生幻觉，觉得自己的父亲还活在这个世上。
“活要见人死要归根，这是我作为儿子应尽的义务！所以，无论这一路有着怎么样的危险，我都想和你们一起前往，无论这一路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险阻，我也不会退缩！我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但是我真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请你们务必要带我一起上山，拜托了！”
殷二狗再次恳求道，这回他没有下跪，但是却用无比真诚的眼神看着白晓，因为他知道，要想留在这个队伍，最好的方法就是得到这个男人的首肯。
见此情形，其他人也将目光投向了白晓，尽管他们都对殷二狗以及发生在其身上的故事深感同情，但是真正能够决定殷二狗是否能够加入的人只有白晓，这不单只是因为白晓是这队伍的组织者和领导者，更是因为无论是一早就相知相识的楚依霏等人亦或是作为后来者的萧遥，都已然在相处的日子里被白晓的折服，在内心里都将白晓视为队伍里的主心骨和最坚实依靠。
看了一眼众人各自的神情以及反应，收回目光之后，白晓便直勾勾的看着殷二狗，并没有说话。诚然，发生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的故事确实足以让很多人动容，但是白晓却似乎不在这个“很多人”里面，他似乎有着自己的顾虑或是其他想法。因为打从开始到现在，白晓一直是这般冷静淡漠的状态，这样的冷静放在这时候就有点儿像是“冷血”的表现。·
倒不是说他在怀疑殷二狗故事的真实性，只是他对于这些不在自己计划范围内的事情和人，并不会投入过多的关注和理解罢了，在其他人看来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
“我觉得你们可以带上这个孩子！”
也就在殷二狗正在等待“判决”，白晓准备开口定论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张老！”
“怪老头？”
是的，来人正是应约而来张天星，由于他来的方向是在白晓后面，所以最先看见他的人是萧遥、洛孙山以及殷二狗。
“张老。”
白晓、楚依霏以及孟玄戈也转过身子，和张天星打了声招呼，在谁也没有看到的位置，白晓的嘴角出现了微微地上扬。
张天星一边说着一边向众人走过来，今天的他也同样换上了常用的装备：上身穿的是一件黄棕绿三色相互杂糅的尼彩长袖外套，裤子也是同样制式的尼彩色长裤，整体风格和样式和大学生军训的时候穿的服装相差不多，只不过材质相对会更好也更加厚实。不知道是为了应对神农架高海拔地区的寒冷天气，而做的保暖措施，亦或是单纯是想增加身上的存储空间，张天星还在身穿长袖外套的基础上，又套了一件墨绿色的、上面缝满了小袋子的马甲。
相较于白晓等人的装备和包裹，张天星背上的显然要更加的厚实和沉重：一个臃肿的且同样是绿色的大背包，其上还横着一顶蓝色的折叠式帐篷，在背包的边上还挂着黑色的大保温壶。在背后一整套装备的衬托下，张天星枯瘦的身子显得更加的单薄了。
白晓并没有去接他的话茬，反而是孟玄戈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揭起了他的短：
“我还以为您准备躲在树后，等到我们处理完事情才会现身呢！”
是的，其实张天星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他们附近，早到可以和殷二狗出现的时间重合。只不过，张天星一直安静地躲在他们身后的某棵树下，偷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但是，他到底是低估了孟玄戈的听力，张天星自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实际在他到来的第一时间便被孟玄戈察觉并发现了。只不过在这之后众人的注意力一直在殷二狗的身上，自己也没有收到白晓的下一步指示，所以孟玄戈这才没有出手把他给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