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杀你便是我的道
碎影被怨念包裹住,浮长川顿了顿,伸手掐住‘张陵’脖颈,皱眉打量了一遍,眉眼间多了几分疑惑:“你是受害者,我又是什么?”
历经千百次生死,这‘疯子’终于有了回应,‘张陵’无匹激动喊道:“当然也是受害者!我们都是!”
喊声震耳欲聋,原本崩碎的清流镇骤然稳住,随之怨念再次编织着,此间天地又换了模样。
浮长川环顾那清冷残破的街道,随处可见招魂幡和棺材,断壁处、残柱旁,入目皆是衣衫褴褛、残缺不全的乞丐。
再次瞧见这熟悉的场景,他眼中少了惊诧和同情,多了几分不屑、嘲弄,和那从未消失过的怨。
“瞧瞧,他们趾高气昂、仗势欺人,曾将我踩在脚下,我如蝼蚁般祈求,他们却不管不顾,肆意蹂躏我仅有的一切。”
‘张陵’紧咬着牙:“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你说,是谁的错?”
“是……”然而不等浮长川开口,‘张陵’抢先喊道:“当然是他们自己!”
“或许你在想着,明明是我作的恶,却又恬不知耻将其归咎于他人。你没错,但仔细想想,若非他们作恶在前,张陵又怎会变成‘九灵子’?”
“朋友,我不是我,只是他们恶念的投射罢了!”祂喊着:“你最该怨恨的,不是我,而是这群恶心的虫子!”
“恶念的投射……我也是么……”
喃喃间浮长川陷入沉思,‘张陵’瞧在眼里,暗自窃喜着:‘尽情怀疑吧!只要再拖上些许时间,只要这份怨念流向所有镇民,就……’
祂蓦然愣住,视线不自觉随着浮长川移动,就见他走到一块腐烂的棺材板前,抿嘴静立了半晌。
那棺材板上躺着位姑娘,双腿被砍断、右眼被挖出,虽是衣衫褴褛、脏污不堪,但那张羊脂玉般精致的脸,却让浮长川出了神。
脑海中忽而闪过那如瓷娃娃一般的小女孩,在黄昏中踉跄着跑来的画面,他唇角微微颤动,回身问道:“她也是?”
‘张陵’虽是一颤,却是不退半分:“对!她和你我一样,都是此间生灵恶念的受害者!”
“可她的双腿明明是你斩断的,右眼也是被你摘下炼药!”浮长川盯着‘张陵’的眼:“这是你自己的孽,又关他人何事?”
‘张陵’咽了口唾沫,方想反驳几句,却被黑气封住了嘴,但听:“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溯其源是那群作恶的人,才令你变成这副模样。”
“没错,作恶之人固然该死,但这些对你抱有善念的人,又为何要承受这些?”浮长川踏前一步:“他人作的恶,凭什么让他们承受这果?”
此间天地再次崩碎,浮长川身影晃动,如鬼魅般转瞬迫近‘张陵’,长剑直抵祂心脏,再次喝道:“我问你!他人作的恶,又凭什么让我承受这果?!”
猩红怨念伴着这声怒吼爆发,包裹住剑身朝前狠厉一斩,汹涌剑气劈开‘张陵’的躯体,直将这天地斩成两半!
下一刻‘张陵’的躯体再次凝实,跪在浮长川跟前不住颤抖:“承受这磅礴的怨念,你早该被撕碎,成为这天地的养料!怎、怎么会?”
“除、除非……”祂抬眼对上浮长川的瞳眸,如望着一汪深潭:“你时刻伴着怨念修行,以怨念入了道……”
“我才不管什么道。”浮长川面露不屑:“我只求长生逍遥,不管是谁在挡道,都得死!”
“如今你挡了我的长生路……”他俯身凝眸,盯着那颤栗的躯体半晌,似想通什么般唇角微微勾起:“杀你便是我的道。”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声清脆的‘咔’!
道道裂缝在那张脸上蔓延,须臾碎成一片片掉落,于裂缝间浮长川瞧见一颗璀璨银核,正肆意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他心念一动,碎影化作花镯扣在手腕,随之伸手撕开那道裂缝!
裂缝被撕开的刹那,猩红怨念裹着残躯、碎石、破瓦流向裂缝,融入那银核之中。
瞬息间幻境崩碎消散,浮长川久久伫立着,仰头凝视那如山一般‘银核’,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他低头瞧着掌心残留的怨念,迷离恍惚、懵然怅惘,这一瞬浮生万象、七情六欲尽皆隐去,唯有将长剑刺进张癞子胸口时的那份畅快留存。
“记住这股杀意,紧要关头它能助你扭转乾坤。”
那卡着浓痰的嗓音自脑海闪过,浮长川一捏拳头,道:“废话,我当然会记住!”
未料拳头捏紧的刹那,掌心残留的怨念竟纷纷钻入那如山的‘银核’中,下一瞬就听‘咔’的一声,一粒种子自‘银核’掉落,钻入土地中。
随之一道裂缝在‘银核’上蔓延,灵液伴着碎响淌出,不消片刻,就将心府淹没!
疑心生变,浮长川本想阻止那灵液外淌,不想触碰时竟觉神安气平,不自觉就浸润于灵液中,凝神打坐入定。
这一入定便不觉四季更迭,冥思间但知灵液流淌出心府,流向四肢百骸、奇经八脉,不断滋养着、淬炼着周身筋骨。
……
“鼎爷,我听说张癞子炼成血魂丹了?”
“小泥鳅莫要多嘴,这不是你能打听的。”
“噢噢,那惊秋呢?他今日又被抓去试丹了?”
“那小子已达灵窍境后期,多喂他吃些丹药,没坏处。”
“毒丹也算啊……对了鼎爷,你说小蜉蝣是不是死了?这都两年了,是个蛋都得孵出来了吧?!”
“嘿你这小泥鳅,废话怪多的!信不信爷……”
于岑寂中忽听得熟悉的嗓音,浮长川眼皮微动,心念着:‘居然又过了两年……慢着!也就是说,三年之期已到?!’
本以为漫长且遥远的三年,没想到竟是猝然而至,转瞬冲刷掉破境所带来的喜悦。
浮长川定心内视己身,灵液已完全渗透进骨髓、经脉,又觉心府中涌动着他从未感受过的磅礴灵炁,不由得心生好奇,试着运转那股灵炁。
未料心念稍动,那股灵炁竟似脱缰野马般冲向他的脚底,随之就听轰隆一声响,他笔直插在洞顶岩石中!
“娘嘞!”福寿惊恐抬头,望着那对摇摆的腿,懵然问道:“破境还是诈尸了啊?”
话音未落,那道黑影砸在小泥鳅跟前,吓得小泥鳅躯体僵直,方想大喊‘救命’时,却听一声温润的嗓音传来,说着:“莫怕,是我。”
烟尘散尽,浮长川环顾玉寒洞,又见福寿安然无恙,不由得冁然一笑:“一直担心你会被张癞子炼成丹药,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看见爷就不好了?”鼎爷斜睨一眼:“良心被狗吃了?!”
“良心好好的,没被你吃了啊!”浮长川下意识后退半步,趁鼎爷还没发飙,忙找补道:“能见到你当然也很好啊!但一想到没过几日,就要被你吞下炼成丹药,就很难笑呢!”
“鼎爷为啥要吞你?”小泥鳅歪着脑袋:“这家伙嘴上不饶人,但心肠还是好的啊!那时张癞子要抓我炼药,还是他保下我的。”
“哦?”浮长川挑眉:“鼎爷居然有良心了?”
“啧!爷嫌他修行日短,没啥滋味而已。”鼎爷啐上一口:“臭小子莫废话,来打一架!”
眼瞧鼎爷蓦然涨大数丈,浮长川微微一笑,碎影已然握在手中:“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半丈宽树根已如地龙般钻出,缠住鼎爷触手的刹那,碎影已然迫至跟前,直朝那兽眼刺去。
鼎爷见来势汹汹,忙扯碎树根堪堪躲过,旋即触手化拳径直打向浮长川左肋!
拳风刮着面颊,浮长川心知躲闪不及,若不转攻为守,这一拳就可能将心肺击碎,遂即刻横剑挡住。
下一刻就觉虎口震得生疼,似有一座大山压在剑身,直将他震飞数十丈。
脚下稍稳,就听鼎爷大骂:“臭小子,第一剑就刺眼睛,不讲武德!”
“切磋嘛,不下死手就没意思了。”浮长川笑着,鼎爷也跟着笑了起来。
再次见到这熟悉且渗人的场面,小泥鳅浑身一颤,忙躲得远远的,念叨:“这精神状态,就很张癞子啊!”
转瞬气浪袭来,福寿目瞪口呆看着那一人一鼎在玉寒洞内‘切磋’,灵爆声响天彻底,震得碎石乱飞、冰屑纷落。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福寿惊觉浮长川的气势愈发澎湃、剑招愈发凌厉,一直是主导的鼎爷,竟渐渐落了下风。
“杀、杀红眼了?”小泥鳅愣愣盯着那满溢杀意的瞳眸:“果然都是疯子啊!”
喃喃间就见浮长川一剑横截,鼎爷如此前无数次那样用鼎身去接,未料剑刃将将劈中时,鼎爷忽觉心惊肉跳、遍体生寒,连连后退才堪躲过。
“今儿就到这!”鼎爷大喊一声,可浮长川却收势不住,又接续剑招连着刺、劈几下,才收势看向鼎爷。
“这就不打了?”他疑惑问着。
“打个屁,爷的手都差点被你劈下来!”鼎爷骂道,随之近前绕着圈打量了好一番,才道:
“破境后修为提升自不必说,可你这臭小子,怎么愈发像张癞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