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血魂丹
咯咯咯!
令人遍体生寒的笑声在幽静山野间回荡,骤然群鸟惊飞、黑云遮月,一道佝偻黑影缓缓落下,在血墙上落定。
“孽……”
不想那黑影开口,刚刚挤出半个字,忽然就有一道剑气转瞬而至,挟肃杀之意直袭向他的脖颈,令他躲闪不及!
轰!
响声震天动地,搅动漫天烟尘将那黑影罩住,浮长川见状双眸一凝,怒气如红绸般裹住他,瞬息间持剑化作青影冲入那烟尘。
轰隆!
轰隆隆!
阵阵巨响中地面轰然塌陷,血墙仿佛受到惊吓般从中裂开,将将化作血水四散之际,突然一道血光冲天,紧接着劲风骤起吹散尘土!
但见尘土散尽之时,四溢的血水又再次凝成墙,墙上张癞子一脸戏谑,抬起拂尘挡住那凌厉一击。
随之眯眼打量起他,嘲谑道:“孽障,别以为修为精进不少,就可伤到道爷,你我可差着境界。”
浮长川紧咬着牙,使劲压下一截:“我从未想过能伤你,至少不能让你太舒服!”
“啧,还是那个意气用事的蠢东西。”张癞子不屑:“人各有命,惊秋若因此魂飞魄散,只能说命该如此,与旁人无关,你又何必动气?”
浮长川眉头紧皱:“这就是你袖手旁观,还试图驱使血口吞下师兄魂魄的理由?”
“咯咯咯开个玩笑罢了,孽障忒不识逗。”张癞子不以为然。
浮长川当然知道是开玩笑,但依着张癞子的性子,他随时可能弄假成真,真取了惊秋性命,故而浮长川丝毫不敢赌!
而此刻,那股四溢的杀意却令张癞子满意一笑:“甚好,记住这股杀意,紧要关头它能助你扭转乾坤。”
“当然!”张癞子拂尘一甩,将浮长川震退数丈:“不是现在。”
话音刚落,他身后骤然闪现十数道血色符箓,血液涌动着如同熊熊烈火,转瞬凝成一只骨凤扑向浮长川!
浮长川身躯稍稳,挺身持剑直指那骨凤,刹那无数花草藤蔓自他脚下钻出,疯长着瞬息间凝成一条藤龙,吟啸着撞上骨凤。
夜空下骨凤、藤龙胶着对峙着,片刻化作青、红两道光轰然而散,震得四方山林东摇西摆,发出簌簌哀音。
哀音贯入耳,浮长川凝眸对上张癞子戏谑的目光,片刻两人化作青、红两道光于月下交错缠斗,搅得妖风四起,灵爆声不绝于耳!
“哟呵,又打起来了?”
地面上,鼎爷将仍在昏迷的惊秋拖到一旁,免得被那俩暴躁的家伙误伤。
而后从惊秋的宝囊中掏出些许小肉干,盘腿坐在他背上,边啃边瞧着热闹。
“小虫子的修为又进步不少啊!”鼎爷点评着将视线挪向那血光:“可惜差着境界,若是遇上灵窍境的张癞子,恐怕小虫子能将他打死。”
感受那毫不掩饰的杀意,鼎爷忍不住一笑:“张癞子呵,真敢下死手啊……当他徒弟真倒霉!”
这般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眼瞅青光渐渐黯淡,这场热闹也逐渐变得无趣起来,惹得他连连打哈欠。
不觉又过半炷香时间,鼎爷侧躺着正打盹儿呢,突然就听见‘轰隆’一声巨响,惊得他慌忙坐起身来!
他恍然摇头,将仅剩的困意摇散,又莫名敲了下惊秋的脑袋,笑骂一句:“臭小子,这都吵不醒你!”
话罢鼎爷将视线挪到那尘土四起处,兽口一吹将尘土吹散,但见遍体鳞伤的浮长川,此刻被深深嵌进塌陷的土地。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但血丝涌动着如铐子牢牢锁住他的四肢:“有能耐就放开我,我还能打一天!”
“呵,只会逞口舌之快。”张癞子轻再次落到血墙之上:“亥时已到,下次再陪你玩。”
话音落,老道手掐剑指,闭眼细声念动咒诀。
刹那四面血墙剧烈颤动,无数双血手从血墙内伸出,又有一张张扭曲可怖的鬼脸,挣扎着发出凄厉瘆人的哀嚎!
但听哀嚎声此起彼伏,恍惚间竟似与那咒诀声融为一体,而伴随着咒诀念动的声音不断放大,四面血墙居然也渐渐融为一体。
约莫过了半炷香,一颗巨大的血球出现在乱葬岗中央,细看血球表面,是一张张或扭曲、或惊恐、或不甘的鬼脸,他们呜咽着喊出一声声:
“好疼!好疼……”
张癞子压根没理会这些惊悚的声音,绕血球走了一圈,眉眼含笑似在欣赏某件宝贝,兴奋笑道:“莫要担心,道爷很快就能让你们解脱!”
说罢他将右手一甩,十数捆沉香木从宝囊刹那飞出,朝鼎爷的饕餮兽口飞去:“抓紧干活,莫要误了时辰!”
鼎爷也不含糊,张开兽口将飞来的木柴尽数吞下,顿时熊熊烈火自兽口燃起,火光映照下鼎爷兴奋扭动身子,每扭动一下,体型就涨大一圈。
不消片刻,鼎爷已成了庞然大物,没有丝毫犹豫就将那团血球吞下!
吞下的一瞬,血球崩碎成缕缕血丝,不受控制般浸入烈火,将火光染成血色的同时,也将那一束月光染红!
血色月光下,鼎爷兴奋扭动躯体,八爪肆意挥舞着,跳出一段诡异的祈舞!
但见那舞姿奇诡可怖、惊骇夺目,在血色愈发浓郁的月光照耀下,散发着令人窒息的,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浮长川怔怔瞧着这一幕,试图挪开眼,却发觉那诡异的美感,竟是那般让人着迷,牢牢禁锢住他的眼球!
‘该死,这股兴奋从何而来,莫非我也病了?’
惊疑之际,张癞子已将准备好的丹材倒入兽口,转瞬异香铺满此间天地,掩盖刺鼻腥臭的同时,火光中的血色也渐渐褪去。
待得血色褪尽,饕餮兽口的火焰也渐渐熄灭,不多时火光散尽,鼎爷蓦然一颤,一颗血丹自炉盖孔洞飞出,如星子般将夜色照得诡谲鲜红。
“咯咯咯成了!”
张癞子一个掠影摘下那血丹,置于眼前细细观摩了片刻,突然来到浮长川身前:“孽障,虽说你险些误了道爷大事,但道爷不记仇。”
瞧着那别致的笑脸,浮长川脸色一黑:“你想拿我试药?”
“非也,与你共享道爷的新丹药罢了。”说话间那颗血丹已到浮长川嘴边,又听:“此丹名唤血魂丹,凝九九八十一道怨鬼魂魄而成,大补呵!”
“补个屁,你这贼老道炼的丹,哪有大补的?!”浮长川毫不留情,老道却一点都不在乎,笑着就将血魂丹塞进他嘴里。
丹药入口的刹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立刻溢满齿间,而后药丸顺着喉管往下,如一泓冰泉般流淌至四肢百骸,冻结住每一条血管!
一股股怨恨、阴冷的气息自体内散出,那寒冷刺骨的感觉,冻得浮长川嘴唇泛紫,身体如坠冰窟。
下一瞬,血魂丹在腹中化开,那被熔炼的鬼魂似又重获自由般,在浮长川体内哭喊乱窜,撞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感受那锥心刺骨的痛楚,浮长川想要呼喊,却发现胸腔的空气早已被挤压殆尽,张嘴却只能从嗓子勉强挤出微弱的气音。
此刻他体内的鬼魂不再乱窜,而是凝成一只干枯的鬼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慢慢捏紧……捏紧!
“张癞子,你他娘的……”
话未半,窒息的感觉瞬间掐断他的思绪,紧接着眼前黑白不明,转瞬跌入冰冷的深渊。
“……小虫子昏死过去了。”鼎爷探着浮长川鼻息,看向紧皱眉头的老道:“若非爷出手,小虫子早凉透了!喂,你这药不太行啊。”
张癞子磨着牙:“这是老祖传下的炼鬼秘法,丹方也是他老人家亲传的,断然不会出错。”
他盯着昏睡的浮长川,思考良久才继续说道:“我要闭关些许时日,再琢磨琢磨这丹方。”
说罢一脚将浮长川踹到惊秋身边:“这期间你看好他们,莫要让他们四处乱窜,待我闭关出来,再炼血魂丹。”
“成!”鼎爷利落承应,等到张癞子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才瞧向地上躺得整齐的两人,喃喃自语:“呵呵,爷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
“……真的不管我们?!”
浮长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子,不可思议看着鼎爷,此刻他正坐在惊秋怀中,用树枝漫不经心剔着兽口上的污渍。
瞧着那副欠揍的模样,浮长川一阵嫌弃,视线上移挪向唇角衔笑的惊秋,道:“师兄,鼎爷没骗我们吧?”
“爷是那么无聊的鼎吗?”鼎爷抢过话茬,没好气瞪着浮长川:“张癞子已经闭关三日,估摸着没个三五日出不来。”
鼎爷说得真切,但鉴于他的品行有缺、五行犯贱,浮长川没有选择相信,而是将问询的目光投向惊秋。
只见惊秋点了点头,又道:“但鼎爷昨日说的是,师傅临闭关前让他看好我们,别让我们四处乱窜。”
“臭小子!”鼎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了张癞子这么长时间,为何你还是一点心眼都没?再瞧瞧小虫子,那颗心啧啧啧,跟蜂窝煤似的!”
“那也比你这没有心的破铁强。”浮长川揶揄着,鼎爷却似早已习惯,忍不住笑骂道:“你听听这小子说的什么鬼话?好好学吧!”
谁料惊秋听罢抿了抿嘴,竟认真思考片刻,才哀哀叹了口气,道:“抱歉,是我天赋不够,着实学不来这些东西。”
额……
一人一鼎相视一愣,浮长川忙打断惊秋的懊恼,笑着劝道:“师兄莫要多想,这不是什么好东西,不学也罢!”
“对!一只小虫子就够烦的,爷还想多清静几日!”鼎爷说罢跳到地上,边往门口挪动,边说道:
“总之张癞子那么一说,爷就那么一听,难得清闲一阵,可没心思照顾俩小屁孩。你们啊,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打搅爷睡觉就成。”
说话间鼎爷已然跳到屋顶,仰躺着翘起二郎腿,晒着太阳呼呼睡起大觉来。
屋内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一些些懵,再三确认这不是啥欲擒故纵的恶作剧后,浮长川的心思一下就活泛起来!
“既然张癞子要闭关很久,那不如……”
他二话不说,拽着惊秋就跑到屋外,灵炁涌动着化作青、蓝两道流光远去,转瞬消失无影。
屋脊上,鼎爷半睁着眼,瞧向流光消失的方向,嗤笑一声,合眼继续做他的黄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