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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胞 侄 沉 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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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逆亮殒毙,普天同庆。朕已以成闵、李显忠分任淮东、

    淮西制置使,克日渡江进击。原淮南、江南、浙西路制置使一职,即日罢去,

    以太尉、威武军节度使 刘锜提举万寿观,可即诣阙养疴,钦此。”

    帅府议事厅中,措词冷峻的诏书终于读完了,刘锜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下来。皇帝顾全他昔日的威望,没有给予处分,“提举万寿观”是个拿干薪不干事的虚衔。宋代自真宗皇帝以后,崇尚道教,徽宗甚至称为“道君皇帝”。又在全国各地广建道教宫观,拣那要紧的所在,由大臣挂名“提举”,是照例赏给卸任大臣的闲散差使。年纪尚轻的人,当皇帝回心转意的时候,还能回朝授给实职,可是他刘锜,威名扫地,抱病在身,恐怕就此离开军职,离开朝廷,以至终老了。来阵莫明的空虚,使他整个神经系统都似乎冻结了起来,官家不会再给他机会洗刷自己战败的羞辱了,北上追击金兵的愿望破灭,他不再能为国效力了,悲怆的心情使他茫然了一刹那,才慌忙叩首道:

    “臣刘锜谢恩!”

    中使、内侍押班蔡炳是内侍都知张去为的心腹。他将黄绫诏书交与参谋官陈端收了,供在香案上,含着讥讽的笑容,向刘锜拱拱手道:

    “恭喜太尉,可以去行在安心养病了。”

    “惭愧啊!”刘锜站了起来,拱手道:“有劳钦使,请书房小坐吧。”

    “不了,还有一道诏书要立刻去向成太尉宣读,命他克日出兵渡江,恢复失地。”

    “这是应该的,”刘锜拈须颔首道:“钦使宣旨之后,再容刘锜略尽地主之谊吧。”

    “不必了,”蔡炳揖谢道:“太尉还是早日启程赴行在吧,令侄刘汜恐怕早晚就要起解了。”

    “怎么,刘统制官定罪了吗!”陈端忙走过来问道。

    “定了,大理寺本定的是斩立决,还是张都知在官家面前一再求情,才贷命,除名,发往岭南英州(广东英德)编管。太尉去得早,还能见上一面。”

    “不见也罢。”刘锜沉默了一会,怆然说道。

    “不,拜托钦使回宫美言几句,务必稍等几天,太尉把帅府的事交卸之后就赴行在,让他们叔侄见过一面再起解吧。”陈端向蔡炳深深一揖,恳托道。

    “好,一定照办。”蔡炳爽快地答应了,他从临安启程时,张去为叮嘱他务必催促刘锜早日离开镇江,以免日子久了,或许有人泄露刘汜的冤情,就不好办了。

    蔡炳告辞之后,刘澄扶了父亲,和陈端回到书房,书房就在议事厅隔壁。这座帅衙原是扬州盐商的别墅,所以建筑华丽,议事厅与书房全是楠木建成,称为楠木厅。书房小巧精致,四周楠木护壁板,雕刻了山水人物,窗牖上也刻了飞禽走兽,栩栩生动。室中桌椅案几乌红油亮,也是楠木打成。刘锜踏进书房,就埋怨道:

    “端公,刘汜既已定罪,就让他走吧,见面反而叫人惨伤,何必为了这事去求那个宦官,张去为和杨存中是一鼻孔出气的,他能安上那份好心吗”

    “太尉,你果真相信五郎是个胆小怕死、临阵怯逃的人吗”陈端大胆地逼视着刘锜问道。刘汜排行第五,府中称他五郎。

    “这个……。”刘锜痛苦地坐到太师椅中,叹息着摇了摇头。

    “当初大军撤回镇江,固守江南,只留下一千多人扼守瓜洲。后来,叶枢密在镇江建立了督师行府,下令镇江驻军全部重返瓜洲。太尉当时不是坚决反对,认为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吗”

    “是的,我认为千里江防已全部丢失,死守瓜洲在军事上已无意义,不如撤回瓜洲那一千多名将士,严守江防。无奈叶枢密没有听从。”

    “五郎呢”

    刘澄抢着答道:

    “五哥当时发了疯般一定要再渡江去攻打金人,父亲不准,他说什么也要走,痛哭流涕地拜辞了家庙就统带军马渡江了。不料大败而回,伤心极了。”

    “太尉。”陈端继续道:“我记得当时李横代理都统制,撤兵回来时,并没有说五郎怯敌的话。为什么杨郡王来了,就把他逮送大理寺狱定罪这还不清楚吗,五郎遭了陷害了。”

    “端公,这话你对我说过几遍了,”刘锜凄伤地说道:“事已如此,说也无用。”

    “不,太尉,卑职已查明白了。这半个多月来,我天天在明察暗访。不幸五郎贴身亲兵多半战死,其余的人,自他被拿问后,怕被连累,也都星散了。总算在中军第四将王佐部下找到一名军士。瓜洲之战时,他仿佛见到李横帐前有一名护身亲随,是个黑脸大汉,两次骑马传递军令,接着刘统制官就下令撤退了。我想起了李横跟前是有这么一个人,熟悉的人说他名叫胡忠,可是自从五郎下狱后,这个人就失踪了。幸亏李横帐下有个名唤傅远的将官,对于他们勾结陷害五郎,十分不满,暗暗与我通了消息。原来是杨存中叮嘱李横把胡忠关押起来了。昨天傅远打听到杨存中要下令处死胡忠以灭口,便匆忙救他出来,深夜送到我处。胡忠也醒悟了,后悔犯下了弥天大罪,愿意将功赎罪。今天一早,卑职将他换了装束,用一乘小轿密密地抬进了帅衙,请太尉召见。”

    刘锜又喜又惊,刘澄催促道:

    “大人,这一来五哥有救了,赶快召见胡忠吧。”

    刘錡沉吟着点了点头。陈端掀帘向门外招了招手,过了一会,帅府亲兵引进来一条三十多岁的彪形大汉,黑油油一张脸,进得室内,扑地便拜,讷讷地说道:

    “胡忠荒唐,死罪死罪,请太尉处置。”

    刘锜愕然,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后来想起来了,李横常来帅衙议事,多半是胡忠跟随了来的。于是问道:

    “胡忠,你照实说吧,瓜洲之战,中军刘统制官退兵,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忠该死!”那人又扑地叩了几下响头,说道:“当时官军寡不敌众,三面被金兵包围,死伤累累。左军魏统制官,后军王统制官都已阵亡,刘统制官还在力战。李都统制看到局势危急,再不撤兵,将会全军复没,于是命俺两次传令刘统制官退兵。刘将军方才痛哭流涕地撤退下来。”

    “那末,刘统制官怎么被人诬陷是临阵先退呢”

    “太尉恕罪。”胡忠又连连磕了头,说道:“是杨郡王到镇江来了之后,说要奉旨严办瓜洲战败的罪。李都统制找了小人,说是郡王的意思,只要把兵败的责任都推到刘统制官身上,大家就都没事了。因为皇上器重太尉,不会把刘汜严办的。李将军命令小人千万不要承认是他下令退兵的,否则他就要遭殃。小人一时糊涂,当御营宿卫司都虞侯审讯时,小人就照李都统制的吩咐说了。不想他们却把刘统制官逮走,还连累了太尉的名声,这是小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小人是个讲义气的人,不知道上了他人的当,连自己的性命都几乎丢了,懊悔不得了,简直没脸面见人了。昨晚见了陈参谋官,正合俺的心意。胡忠愿拿脑袋保证,一定到朝廷去说实话,要救刘统制官,请太尉明鉴。”胡忠说完,又接连叩了几个响头。

    刘琦吃了一惊,想不到事情这么阴险复杂,于是沉吟着问陈端道:

    “端公的意思怎样能行吗”

    “能行!”陈端瞅了一眼胡忠,说道:“胡忠已经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很好。我们把他带到临安,让他到大理寺去作证吧,一定能把五郎的冤案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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