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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皇 太 后 狼 狈 天 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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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炎三年十月,金人大举南下,金国左副元帅粘没喝(完颜宗翰)得到宋太后移驻洪州(南昌)的消息,立刻下令金军首先奔袭南昌,务必生擒隆祐太后。

    “哈哈,只要宋太后抓到俺的手掌之中,赵构那小子就别想再当得成皇帝。俺要让宋太后垂帘听政,另立个更加听话的姓赵的儿皇帝!”粘没喝得意洋洋捶着桌子说。

    隆祐太后是在中秋过后来到南昌的。赵构自从复位之后,总觉和太后之间有了一层隔阂,时时冒出这么一种想法:“如果没有皇子,也没有太后,苗傅他们本来是不会逼朕退位的。”他也觉得这种想法太荒唐了,对于太后是忘恩负义,但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而且越陷越深。在太后面前他显得拘束,不自在,内心却是厌恶、畏惧,对潘妃和皇子也极厌烦。复位才不过半个多月,就撇下太后和妃嫔,以督师为名独个儿从临安出发去江宁府,将江宁改称建康,当金兵准备南侵的时候,他自己打算向东南沿海逃遁,却不顾太后和大臣的反对,命令御营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杨惟忠率领一万人马,护送太后、潘妃和一部份大臣,宗室,乘船溯江来到极易遭受金人攻击的南昌。皇子真儿已经因惊风病不愈,死在建康。二十三岁的赵构决心要离太后远远地,一切后果,在所不计。

    十月二十七日,金军自湖北黄州渡江,经大冶,直扑南昌。驻扎江州的刘光世部还在置酒高会,等到发觉,金兵已到兴国(阳新),威胁江州后路,刘光世只得匆匆带领部下逃往南康(星子),再不管太后的死活了。太后由大臣和御营兵士护卫,慌忙撤离南昌,乘船沿赣江南下吉州(吉安)。这里又名庐陵,是北宋文学家欧阳修的故乡,物产丰殷,山川秀丽,可是太后不敢久留,因为金兵已经追上来了。十一月二十三日,太后御舟离开吉州,来到争米市。天色渐暗,官船停泊,张夫人命小黄门上岸酤酒,买些熟牛肉,好与太后小酌。

    太后生平别无嗜好,只是每天饮醇酒少许,以暖筋骨。不料过了好一会,小黄门跌跌冲冲气急败坏地回来禀奏:

    “太后,争米市小街上发现有了金兵!他们还不知道太后在这里,快开船吧,不然跑不了啦!”太后大惊,忙召来滕康、刘珏两位大臣和都指挥使杨惟忠商议,决定连夜解缆启行。惟忠道:

    “太后放心,御营尚有七八千人,可以一战,少许金兵游骑,不足为虑。”

    于是吩咐各船舟子迅速解舟南下。次日黎明行抵泰和县。太后旨意,稍许添些菜米便要启行,可是承包官船的舟子总头目耿信上岸后却一去不返,各船都不肯开航。太后正在忧虑,内侍万福进舱奏道:

    “太后,据内藏库押船黄门禀报,船家时时垂涎舱中金帛,瞧那光景,很不怀好意,不可不防。”

    “乡人好大胆!”太后怒道:“明儿拣那为首的,命杨太尉惩办几个儆戒一下,他们就老实了。”

    “太后不可造次。”张夫人劝道:“这浔阳江上的船火儿杀人劫货是有名的。赣江通浔阳,近朱者赤,哪有不沾荤腥的猫儿。那耿信,奴看就有些桀傲不驯。他们在沿江各处熟人极多,一声呼唤,集合个千儿八百人,并非难事,我们卫士虽多,措手不及也会吃亏。这耿信去了一日,定无好事,还是把太尉找来,加意戒备。只要能稳妥地安抵虔州(赣州),就不要惹恼他们了。”

    太后觉得也是。便当面叮嘱了杨惟忠。惟忠也有些吃惊,暗暗嘱咐部将傅选、马琳、赵万等人小心提防。入夜,耿信还未回舟。太后神思困倦,刚刚就枕,忽闻江边四下呐喊,也不知有多少人马,夹岸包围住了官船,齐声喊道:

    “丢下不义之财,饶你们过去。否则一刀一个,休怪老子不义气。”

    太后大吃一惊,忙敲舱壁,呼唤道:

    “张姐,不好了,强人来了,快唤杨太尉!”

    张夫人心中忧虑不安,还未就寝,慌忙开了舱门过来,说道:

    “太后别动,强人来了,自有官兵抵御。他们要的是钱财,不会伤害太后,你别出去。”

    于是扶了太后穿衣坐起,悄悄推窗窥望。只见火把通明,无数乡人头裹红巾,手执兵刃,纷纷跳跃叫喊。那为首的黑脸大汉手执钢叉,正是船主人耿信。只听得杨惟忠在前边船上大声叱责:

    “这是皇太后御舟,谁敢惊驾,小心你们脑袋!”

    耿信举叉大笑道:

    “哈哈,老子生长浔阳江边,扬威赣江上下,仗义江湖,劫富济贫,这江西谁不知我赣江一霸飞天夜叉耿信!偏你晦气,碰到老子手中。休提太后,就是天皇老于来了,我耿信也照样要他留下不义之财。杨太尉,识时务的,爽爽快快丢下金帛,我耿信也是大宋子民,让你奉了太后往前走,绝不惊动分毫。若是抗拒,哼哼,那就叫你们一个个都变成肉馄饨!”

    杨惟忠又怒又急,大叫道:

    &34;我的人呢”

    杨惟忠部下原是乌合之众,战斗力不强,本不愿意跟了太后奔波受苦。这时强人当前,声势汹汹,他们又不识水性,江面之上,刀枪施展不开,谁也不愿拼死抵敌。于是呐声喊,傅选、赵万等将官率领军士纷纷弃舟上岸,冲开一条生路,各奔东西。杨惟忠身边卫兵只剩下马琳指挥的三五百人,忙到御舟边护卫太后、张夫人、潘贤妃、和大臣滕康、刘珏、以及宗室近属,上岸向附近山谷奔避。内侍、宫女只有几十个人跟了上来。耿信呼啸一声,手下乡民纷纷上船搬运金帛、御物。这次太后遇盗共损失金帛数百万缗,失踪宫女一百六十人,身边几乎一无所有了。太后藉着昏昏月色正坐在山间树桩上,与张夫人相对悲叹,不知如何才能到得了虔州。两位执政大臣和杨惟忠一筹莫展,潘妃又在哀哀啜泣,“我的孩子,我的苦命的孩子!”扰得人们心都乱了。滕康和刘珏商议,打算着落泰和知县索回被盗的官物。刘珏道:

    “我们堂堂万名禁军尚且不战而走,小小八品县令有什么能耐治服强人不如问他借些银子,再雇船去虔州吧。”

    滕康慌忙摇手道:

    “莫又遇上了耿信那伙歹徒!”

    正在发愁,忽又有一群人执了火把呼叫着进山来:“太后在哪里,太后在哪里”众人大惊失色:“强人又来搜山了!&34;在这紧要关头,太后忽然面容严峻,颤巍巍地挺身而出,果断地说道:

    “莫怕,有奴在,谅他们不敢怎样!”

    她走到了树林边缘,但等乡人过来。那群人到了太后面前,却都恭恭敬敬地说道:

    “太后,耿大哥命我等前来迎奉太后回船,明天送太后去虔州,请太后放心。耿大哥是我们赣江船民的首领,不是强人。他有威信,我们受了官府的欺压,他为我们出头,也坐过牢。这次不过取些财物,明天就要带领我们去抗击金兵了。耿大哥说,太后是大宋臣民共同拥戴的,一定保证您的安全。听说金兵又追上来了,请太后务必保重。”

    “哦!”太后惊讶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张夫人宽慰地笑道:

    “盗亦有道,难得难得!太后,莫迟疑,仍然乘了原船去虔州吧。我们几乎一无所有了,还怕什么”

    太后一行在乡民火把的照耀下,仍然回到赣江船上。次晨开船,才抵万安县,又报金兵追将过来了。滕康等商议,启请太后弃舟登陆,避开金兵,穿小路前往虔州。太后无奈,只得雇了几顶轿子,与张夫人、潘贤妃及大臣们坐了,其余内侍,宫女都只得步行。一路上攀山越岭,凄凄惨惨,有一餐,没一餐,行行歇歇,既怕强人打劫,又惧毒蛇猛兽,雨淋风侵,荆棘遍地,山路险滑,叫人心惊目眩。有许多熬不得这等艰苦的,半路上病死了一些,跑散了一些,剩下的衣履残破,容颜憔悴,终于在建炎四年正月十二日午前抵达了虔州城。

    虔州管辖十个县,与广南东路(广东)交界,处在章、贡二水会合处,所以首县称为赣县。州城商肆林立,贸易兴盛,不亚于南昌。这时虔州知州恭迎太后进入州衙居住,太后宽下心,梳洗换衣,用罢午膳,忽闻得衙前人声鼎沸,且有烟焰冲天而起。太后暗暗吃惊,忙命万福前往探询。少顷,腾康撩起紫袍匆匆进来奏道:

    “启奏太后,刚才禁军请发薪饷上市购买衣物,可是内库已空,哪来的钱,州官好歹垫了些钱,又多是极薄极小的沙钱和折二铁钱。其实五枚铁钱才抵一枚小铜钱,军士定要当两枚铜钱使用,市上不肯收,军士和商民闹了起来,还纵火烧掠店肆,全城大乱,商铺关门,人心恐慌。臣与杨太尉弹压不住,特禀奏太后定夺,这局面恐怕支撑不下去了。”

    “奇怪!”太后不满地说:“州官为什么尽拿坏钱给军士,就不能换些铜钱吗!”

    “太后有所不知,户部规定,铁钱只能在民间使用,不得运送京师,多年来州官上交国赋全用铜钱,所以州县剩下的就全是铁钱了。”书生气十足的滕康惶恐地回奏道。

    太后长叹一声,默默无言。停了片刻,然后目示张夫人,夫人命宫女从内室取出一口红木雕花银箱,打了开来,赫然都是宫中的龙凤银锭。太后沉静地说道:

    “滕相公,国家不幸,遭到这样的祸乱,现在内藏库金帛已被盗一空,哀家多年积存的金银也放在库中被劫走了,另有布帛三千匹也已经在南昌赏赐给了军士,目前手中只剩下这一箱赏赐银子,大约五百两宫锭,相公拿去分派给军士,且度过目前这一关再说。望告诫军士遵守军纪,切不可伤害商民,万一动了众怒,后悔莫及了。”

    滕康领了银子,由两名小黄门抬着,自到衙前发放去了。不多时,闹声渐止,火势也渐渐熄灭,太后方才放心。幸而被褥不曾丢失,多日劳顿,与潘妃、张夫人都早早的安寝了。

    不料才敲三更,万福忽又叩门报警:

    “太后,不好了,本州豪绅陈新在城中开的商铺被军士捣毁,他出城纠集了数千乡民把州城团团围困,索讨纵火劫掠的军士。滕相公、刘相公与赣州太守登城劝谕,都不肯听。杨太尉正分兵把守四门,虽然用神臂弓射退了攻城的乡民,州城依然在他们的包围之中。”

    太后一阵眩晕,强自镇定,匆匆披衣起床,召来杨惟忠与滕、刘二人,彻夜商议不出个名堂。若遣使突围出去讨取救兵,刘光世一军不知去向,皇帝此时被金兵追逐,自身难保,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绝境了。张夫人沉思了一会,说道:

    “杨太尉御营人马在泰和县被打散了,想必不曾走远,不如派人去泰和附近招聚散兵,速来解救虔州之围。”

    太后颔首道:

    “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且由杨将军遣人出城去招兵吧。”时已五更,杨惟忠奉命与滕、刘踏月走了。太后一路受了风寒,本已不适,今日连连受了惊骇,便觉眩晕加重。且又寒冬半夜起身,几阵寒噤,顿时浑身战抖,牙齿格格作响。

    张夫人慌忙命宫女服侍太后安寝,不一时,便觉周身滚烫,病势极猛。天明以后。张夫人命万福老内侍与滕相公说了,

    请来州中名医诊治,煎药服了,略略出一身汗,汗尽后又复寒战不已,如此一日间反复数次,昏昏沉沉,神气索然,原来是蒙受了山岚瘴气,药石无效。到了第十天上,杨惟忠部将马琳从泰和招兵一千五百人回救虔州,在城外与陈新大战一场,乡民不支,才解围退走。杨惟忠与执政大臣进州衙报喜。太后避难途中,顾不得什么垂帘的礼节了,惟忠等直至太后病榻外报了喜讯,太后强打起精神,嘉勉了几句。惟忠等退下之后,太后命张夫人坐在床前,垂泪道:

    “张姐,奴的病势有增无减,凶多吉少,蒙你相伴至今,恐怕不得不分手了。”

    张夫人奔波劳累,年岁又大,也支持不住了。胸闷头重,心口发慌,四肢酸痛,浑身乏力,勉强支撑着,凄凉地笑道:

    “太后说哪里话,这病来势虽不轻,过几天也就好了,且安心养病吧。”

    “张姐,奴知道自己不行了。又愁的是现在身无分文,每日里两千人的给养如何支应得了况且说不定金兵哪一天又会出现在城下。奴请求你带了潘妃去浙江寻找朝廷,自谋生路吧。奴这里还有些首饰,你带去路上变卖了作盘缠。这御营兵马让杨惟忠自己处置。奴只留下两名宫女和老万福在虔州,生死存亡,听天由命。若能熬到金兵退去,自有相见的一日。”

    张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泪水涟涟,握住太后的手说道:

    “太后,奴自二十五六岁与你相识,作伴至今,忽忽三、四十载。蒙您看重奴,恩同姐妹,怎能在这个时候忍心抛却您那我不但对不住官家,也为天下所耻笑,成了什么人了!休再说这等没气力的话,若说没钱使用,我看滕相公谨小慎微,文质彬彬,也太书生气了。下一道太后手诏,往各地调些钱粮,总还是可以的吧。”

    “不那么容易啊,”太后叹息道:“四川、湖广富庶,可是远水救不得近火,近处州县又穷,金兵来了,州县官自身难保。还是照奴的意思办吧。”

    潘妃在隔壁屋里,听了太后的话,忽然清醒过来,跑来跪在太后床前哭道:

    “太后,莫丢下臣妾,奴就是您的女儿,再不到别的地方去,一定守到太后千年。这世上只有太后是奴的亲人了,勇儿走了,奴没有指望了,只盼年年岁岁侍侯太后。”

    太后也哭了,扶起潘妃说道:

    “可怜的孩子,快起来,莫哭坏了身子。今儿不谈了,等一会把执政相公找来,再变个法儿维持下去吧。”

    潘妃起来,咬咬苍白的嘴唇,忽然昂起了头,眼中焕发出明亮的光采,赛如换了一个人。她小心服侍太后,又让张夫人在对屋躺下休息,里外张罗,全亏了她。正忙碌着,忽然屋外宫女内侍们纷纷欢呼:

    “老爷子回来了,哈,老爷子,你还活着”

    “活着,活着,咱不见太后一面,死不闭眼。”

    说笑着,宫女这才想起了禀奏:

    “太后,邵总管见驾!”

    “谁”太后疑惑自己耳朵听错了,忙支起身来兴奋地问道:“是邵成章吗”

    “是,太后,老奴见您来了。”

    踏进屋来的果然是邵成章,伛腰曲背,形容枯槁,头戴黑色风帽,身穿玄青直裰,系了一根青丝绦,足穿黑布履,衣衫敝旧,步履艰难,涕泪交下的扑倒在太后床前,哭道:

    “太后,老奴几乎见不到您老人家了。”

    太后心酸,忙道:

    “老人家,果然是你,想念煞哀家了!快起来,丫头们,快扶老人家起来。”宫女扶成章起来后,太后又道:“成章,你怎么这身打扮,朝廷赦书不是四月间就下来了吗怎么到这时候才见到你”

    邵成章拭去泪水,又喜又悲地奏道:

    “老奴安置在南雄州已经两年了。去年春间听说苗傅叛变,皇上退位,太后垂帘听政,就一直心中不安。上天有眼,

    幸而官家复位,去年六月初接到赦书,本欲即时启程,无奈得了瘴气,一病数月,不能起床。十月间才略好些,又将息了一阵,听说太后已到洪州,原已打点行装,雇了轿舆,准备到虔州换船,顺赣江而下来见太后。却为金兵南下,太后行踪不明,几天前才听到虔州商贩传来的消息,太后途中遇盗,府库一空,御驾抵达虔州后,又是军民交哄,州城被围,想必太后处境十分艰难。老奴终日焦急忧伤,心如火燎,坐立不安,这就赶紧启程来见太后。好在南雄离虔州不过二百多里,起早摸黑,走了三天山路,磨破了一双鞋,毕竟到了。恰逢官兵得胜,州城解围,才进得城来。老奴见到太后,死也甘心了。”

    说罢,老泪纵横,引得太后唏嘘叹息。成章涕泣了一会,忽然间面色大变,心慌手抖,额上直冒冷汗。太后大骇,张夫人这时已经支撑着起床过来相见,惊问道:

    “老人家,你怎么啦”

    “不要紧,给,给我一些水喝。”

    潘妃忙命宫女递上一杯温开水,邵成章一饮而尽。又索了一杯,从怀中掏出一块硬馍,浸在水中泡软了,迅速咬了几口,面色这才缓和过来。张夫人奇怪地问道:

    “老人家,你莫非是饿坏了”

    “清早贪着赶路,不曾充饥。不要紧,现在好多了。”

    太后也疑惑道:

    “成章,你怎么不雇一顶竹轿,也花不了几个钱,干吗要自己爬山越岭你自幼进宫,何曾受得这等苦恼。”

    邵成章笑道:

    “老奴贪看山景,所以不曾雇轿。太后放心,这些路还走得动。”

    说着向门外招一招手,小黄门抱了一只竹箱进来,放在地上。成章取出钥匙,战战兢兢地打了开来,却是满满一箱白花花的纹银。成章扑通跪下叩头道:

    “太后恕罪,这一箱纹银共是三百两,是老奴历年的月例钱积攒下来的。如今府库空虚,正是需要用钱的时侯,请太后赏脸收下吧。”

    太后忽然热泪盈眶,说道:

    “老人家,多亏你好心,只是哀家怎能用你的钱。”

    “太后,您无论如何得收下,老奴换了装束,冒死赶来虔州,一来探望太后,二来就是为了进献这笔银子,数量虽少,也表达老奴的一番心意,太后若是不收,老奴就愧死了。”

    “成章,哀家明白了。”太后止不住泪水涔涔,掩面哭泣道:“你身边有许多银子,却舍不得吃,舍不得坐轿,你省下钱来,全是为的哀家呀!”

    张夫人、潘贤妃和在旁的宫女、内侍们都止不住地流泪了。

    “好吧,成章,你起来!哀家收下你的银子,也收下你的一番好心,朝廷将来忘不了你。”

    成章站起来,又奏道:

    “老奴也明白这笔钱开销不了多久,只是应个急吧。临来时,曾去见南雄州知州,说了太后的处境,他那里倒还富裕,只要太后一纸手诏,立时可以派人押解二千两银子来进贡。请太后下一道手札,明日派中使就去南雄州宣旨,不消几天,银子就可以押解到了。老奴的意思,太后很可以指示大臣派人去岭南各州征收贡银,目前的难关可就渡过去了。”

    太后和张夫人等大喜,张夫人叹息道:

    “成章不幸流放南雄,我们懊惜得很,官家也后悔了,若是早听了你的话,何致于有苗傅的兵变。可是天下事偏是这么凑巧,南雄州与虔州这么近,你若不来,御前将士不久又要临到断炊的日子,还不知乱成什么光景哩!今番大概太后灾难已满,灾星就要退去了吧。”

    “阿弥陀佛,但愿如此!”太后也笑了。

    半年之后,执政大臣卢益与御营使司都统制辛企宗领兵从福建到江西一路寻觅太后,直至虔州。太后扶病出见。卢益等叩见之后,奏道:

    “金兵已退,皇上在温州日夜思念太后,命臣等奉迎鸾驾回浙江,官家庶可朝夕奉侍,以尽孝道。”

    太后病体支离,面容憔悴,悠然叹息了一会,心中默默思量:

    “苦难的日子终结了,然而太迟了,奴已经活不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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