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院子里飞来雪白的鸽子
不知不觉间,整个二月过去。
一夜之间,彻骨的寒意被赶来的春天驱走,温度渐渐上升。
教室里窗户大开,探头下去,楼下的几株小树已经有了新苗,仿佛能嗅到青青草香。
香气扑到教室,抚摸在每个忙碌的身影。
伏案写作的同学,手紧握着笔,笔尖在纸上悉悉索索,头颅边是堆积成小山的试卷。
讲台上的老师手指沾上口水,捻开一沓试卷往下发。
第一个同学接过试卷向后传,刚转过头来,又一沓试卷递到眼前。
谌姚和雪儿接过最后一张试卷,面前摞起的白纸黑字已经二十多张,紧紧是一门课程。
“中午吃两个鸡腿犒劳一下自己。”雪儿捋直试卷的边角,抽出一张,其它的叠上。
“那我多吃两块排骨吧。”谌姚拿起笔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说话声隐没在沙沙作响的笔声中。
一晃眼,到了午休时间。
雪儿放下笔,欣赏着自己写的卷子,字迹清晰,转折有棱。
“走吧。去食堂。”谌姚捏捏发酸的手腕,伸长脖子动动筋骨,一上午写十张,实在是脑细胞用尽。
外面的阳光明媚,直射在身上,暖融融的。
谌姚脱下外套给雪儿拿着,她扯下头上的皮筋,长发散开,春风撩动碎发,迷了双眼。
雪儿挽住她的胳膊,在她耳边报着菜名。
她食指将额前的长发别往耳后,两手穿过,利落地扎起马尾。
一抬眼,食堂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斜前方五米,甄小狗。”雪儿在谌姚胳膊的嫩肉处捏了捏。
闻言,谌姚的目光朝着她说的方向飘过去,哪里有甄小柔的影子,明明是林凡与。
他褐色的眸子直溜溜地盯着她,眼底冷厉的像一把刚开刃的刀。
“你是不是杀了他爸或者他妈?”雪儿搞不懂他那副血海深仇的目光。
谌姚跳开他的目光,轻勾唇角,不是杀了他爸妈,是一个青梅竹马。
甄小柔在两人吃着排骨的时候出现,出现在谌姚的旁边,雪儿的斜对面。
她放下手里的餐盘,餐盘里是鸡腿和蛋花汤。
娇俏的脸蛋上眉眼如月,眼底的情绪不温不火。
雪儿将谌姚的餐盘挪了过来,端起来就要走。
“别急着走,我是来言和的。”甄小柔连忙出声说明来意。
言和你个鬼?雪儿在心里暗骂。
“真的!”甄小柔马上伸手拉住谌姚的衣角,“敢不敢打赌!?”
打你妹!
“什么赌?”雪儿抬脚就要走,谌姚直接应上去,身体跟着坐回。
靠!雪儿翻着白眼,端着餐盘返回。
甄小柔眼看谌姚上钩,不自觉地嘴角上扬,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赌分数线,以600分为基础,低于此分数的为输,脱光下跪道歉。”
她抱着异常兴奋的心情看着谌姚:“这可是你一直想要的,怎样?赌不赌?”
谌姚眼底闪过讶异,看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打量。
无风不起浪,她甄小柔不会平白无故地提出赌约。
“你耍什”
“对了,还有你!你也要一起!你们两个!”甄小柔打断雪儿的话,手在两人之间来回指着,脸上露出一种疯狂的神情,本是明艳可人的小脸呈现出狰狞可怖的面孔。
话落,三人进入缄默,空气凝滞,气愤愈加紧张起来。
“好!”
“好!”
雪儿和谌姚异口同声。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好!”甄小柔脸上的笑意浓郁,她得到了想要的答复,满载着喜悦离开。
犹如她就是最后的那个赢家。
房间的墙角靠着棕色腐旧的柜子,表面暗黄色的皮屑脱落下来,只剩下一块突兀的白。
谌姚打开抽屉,潮湿和霉味窜进鼻腔,她止不住打上好几个喷嚏。
手伸进里面,掏出塑料袋,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盒药。
解开袋子,谌姚取出里面的各种摆在桌上。
那段梦魇缠身,夜不能寐的日子里,她靠着这些药挺过来。
药是金阿姨带她去开的,那会她只说压力太大,需要安稳一下情绪。
检查药盒上的日期,大多已经过了药效。
她将药放回袋子系好,装进黑色的小袋里提着去找金阿姨。
院子里,小白正眯着眼晒着太阳,两只橘猫,橘二总是不见踪影。
谌姚抬手遮住阳光,昂首仰视着槐树上的鸟窝,已经能看到它的整个脑袋。
“看什么呢?”金阿姨拍着棉被,瞧着谌姚伸长脖子站在那里。
“又要麻烦阿姨了。”谌姚将袋子递过去,手伸进卫裤里去掏钱。
“不着急,等回来的。”金阿姨接过袋子,低下头去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的好几种药盒。
她面色下沉,眉头皱巴巴地盯着上面的药名。
“这是?”金阿姨担心她哪里不舒服,有些担忧打量着,但仔细一想,这马上要考试了,自然压力会大,若不吃些药缓解,精神状态不佳会影响成绩,倒也没多想下去。
“好,我这两天就给你买去,”她说着系上袋口,转身回了屋,末了回头又叮嘱几句,“是药三分毒,还是尽量别吃。”
谌姚应声点头。
彼时,几只白鸽从头顶飞过,风吹动身上的羽毛,它们飞向里院,落在高高的房脊上。
杨阿姨从屋里走出来,腰上系着碎花围裙,她摊开掌心,是一把去了壳的花生。
谌姚抬脚走过去,目光停留在雪白的鸽子。
白鸽扑扇着羽毛从房脊上飞下,小巧的淡红色爪子落在杨阿姨的手心对着花生猛啄下去。
另外两只落在地面,闲散地啄着大娃洒下的一地谷物。
“姐姐,快来看鸽子。”二娃不敢大声,她压着音量,高兴地朝谌姚摇手。
“杨阿姨你养鸽子?”谌姚的手被二娃牵着,悄声站到屋檐下。
“这不是闲着没事,两个娃娃喜欢,就养了,”杨阿姨眼睛透亮,笑着将手里的谷物倒进谌姚的手心,“来,你也试试。”
雨棚下,小白趴在地上卖力撕扯着一根火腿肠,红色包装袋已经被咬下好几个洞。
“想吃就要努力!”雪儿扬着下巴对着小白教诲,手拍在面前的试卷,意思再明显不过。
谌姚抱着一颗柚子按在桌上,刀子下去,切出几条口子。
“我来!”雪儿放下笔走过去,一只手按住柚子脑袋,另外一只手用力向外剥。
“叮铃铃-叮铃铃--”
她放在裙子口袋里的手机忽而响了起来,声音由小到大。
“谌姚,你帮我接一下。”她已经将袖子分成好几瓣,正撕扯着上面的白丝。
谌姚应声过去,掏出她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名字:廖辰。
“你确定让我接?”谌姚将手机屏幕在雪儿的瞳孔里放大,几乎贴在她的脸上。
雪儿盯着来电显示,眼底的亮光闪过,随即沉了下去,她抬起大拇指按下挂断。
其实,大可不必,越隐藏,念想就越盛,关不住的。谌姚在心里说着,忽而又在心底暗骂,关不住也要关,一面墙不够那就十面。
“哇,真甜!”雪儿已经撕开柚子开始吃起来,眨着嘴巴惊叹。
谌姚将手机放回她口袋,轻拍了下她的翘臀:“那就多吃点。”
雪儿将剥好的柚子端到两人中间,她正要伸手去拿,一只鸽子飞了过来。
淡红色的爪子站在盘子边上,低着小小的脑袋,翘起尾巴盯着亮晶晶的柚子肉。
“靠,鸽子,”雪儿扑过去,两只手抱住雪白的鸽子翅膀,“正好可以来碗鸽子汤补补。”她眼馋地盯着怀里的鸽子,心里盘算着给它炖了。
鸽子一听这话,吓得直扑棱,脚和翅膀大力挣扎起来。
“这是什么?”雪儿在它乱蹬的爪子上方上摸到一块半截烟大小的竹子。
谌姚走过去,低下头,发现里面有一张很小的纸条。
“啥玩意儿?这年头还有鸽子传信?”雪儿睁大眼睛,凑过去看谌姚手上的纸条,手上还不忘紧紧地抱住鸽子。
摊开纸条,小小的白纸上是一个别别扭扭的太阳,太阳上还画了笑脸。
“今天天气很好?”雪儿搂着鸽子,说出画里面的意思。
“可能是找杨阿姨家的谁。”谌姚将纸条卷起来,放回竹子,抱回被雪儿压在咯吱窝的鸽子。
雪儿眼睁睁看着到手的鸽子飞了,抓起一块柚子肉塞到嘴里,等吃下去才发现没洗手。
“这,这是,我姐姐家的傻儿子画的,”杨阿姨看到纸条的时候,愣是想了半天,才开口道,“那孩子自闭,不爱说话,两家就想到了以鸽会友的方法,对,是这样。”
杨阿姨不知是在解释还是在陈述,边说边自己点点头,手心对着围裙蹭了蹭。
“好,我回去了。”谌姚将鸽子放下,它“咕”的一声,已由脚边飞向高高的房脊。
“等一下,”杨阿姨叫住谌姚,手里已经拿起笔递过去,脸上带着恳求的笑,“既然是你收到的,那麻烦你帮着回复吧,两娃娃不在家,我又不会画画。”说的真情实意,谌姚没理由会拒绝。
白纸上铅笔落下,是小白和橘猫。
谌姚觉得只要是动物,小孩子应该会喜欢。
是的,很喜欢。
这一个喜欢就是接连不断,回复一次就是三次五次十次,直到最后,谌姚已经和所谓的自闭儿童成了笔友,偶尔一幅画,亦或简单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