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无名指的戒指
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直扑口鼻,谌姚蹙着眉在走廊排队。
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正在紧张地工作中。
有的人垂眸徘徊,有的人憔悴无言,甚至有些患者把眼眸遮蔽起来,这一切都让人感受到医院里所有人的强大痛苦。
眼熟的医生向谌姚招了招手,她拿着单子抬着胳膊过去。
“怎么了这是?”医生打量着她受伤的胳膊,从她手里接过单子,“跟我过来。”
谌姚跟着,进了一间没人的诊室。
处理好伤口,医生写着遗嘱:“题外话啊,你这三天两头受个伤,小身板吃得消啊?”医生压下眼镜看了她一眼,继续道,“还好这是冬天,衣服厚实。回去三天不碰水”
谌姚听着医生的嘱咐,想起刚才自己的衣服被剪,心疼的不得了。
拿着医药单,谌姚省略家里已经有的,在外面直接买了药回家。
谌姚骑车从坡上俯冲下去。
小白突然跑过来,迫使谌姚减速。它尾巴摇着,嘴里叼着一枝残缺的腊梅花。
雨棚下一片狼藉,泥土和碎瓦片遍地都是。
冷风吹过,满地残缺的花瓣随风摇曳,枝丫败柳似的横七竖八,
以及冷冽寒风中凌空飞舞的细密尘埃。
谌姚蹲着,捡起一株蝴蝶兰,白色的花瓣残破不堪,翠绿的枝干耷拉着,
犹如现在的她。
她手捧着依然沾染潮气的泥土,双手对握,成一个球。
“啪”一声。
狠狠地砸在对面的墙上。
“呲”
兴许是用力过度,谌姚胳膊一阵痛感来袭。
她蜷缩着胳膊,坐在躺椅之中。
一双眼睨着远处的小白。
小白眨着眼偷偷看她,再次叼着腊梅花匍匐在她的脚边。
谌姚从它口中接下,指尖揪住花骨朵用力扯下,指腹慢慢地碾碎花瓣,在鼻尖嗅了嗅它最后的芬芳,随手一扬,散落在冬日清冷的寒风中。
杨阿姨从坡上下来,一手挎着篮子,一手牵着二娃。
身上穿着一件与她气质不符的皮夹克,粗硬的长发编成了麻花低低地盘在后脑。
“怎么了?这是?”她走近,瞧着谌姚一只手费劲地扫着地上的狼藉。
放眼过去,她曾羡慕的郁郁葱葱全都没了。
二娃捏着三色堇在地上摆着圈:“姐姐,快看我的爱心。”
杨阿姨放下篮子,脱掉身上的皮衣,走进里院:“你别动,我去拿大扫把,天煞的,这么好的东西被做作践了,真是没品没德。”说着,呼哧呼哧扛了个大家伙出来。
谌姚定睛看去,确实是环卫工人用的那种。
“快,闪到一边去。”杨阿姨喊了一句,走到一边,扫把一下就是一大片,高效利落。
谌姚拉着二娃站在门口观望,杨阿姨三下两下便将院子清理干净。
“妈妈是大力水手!”二娃拍着手,高喊一句,兴奋地跳了起来。
“是的,你妈妈很厉害!”谌姚由衷地赞美。
杨阿姨将扫把靠在树干,拎着皮衣抖了抖穿上。
“杨阿姨,谢谢!”谌姚过去递上旺仔牛奶,开口的易拉环已经被打开。
“这你们小孩子喝的,我不喝。”说着瞅了眼后面的二娃。
二娃手里正抱着一瓶旺仔跟小白玩着。
杨阿姨摸了摸脑后的大粗辫子,不好意思地接过去。
晚饭时间,谌姚犯了难。
一只手着实不得劲,洗刷根本不太可能。
幸好眼下快要过年,爷爷奶奶更加忙碌,基本都是在菜市场吃个快餐。
谌姚卧在躺椅上,来回荡着。
空荡荡的雨棚下只剩下高低的托架,曾有多繁茂现有多寂寥。
谌姚抬眸望去,在下坡路段的右边是张妍的卧室,卧室的窗户常年关着,茶色玻璃既遮阳又防晒。经过雨水的侵蚀,已经了轻微的斑驳。
谌姚动了动受伤的左胳膊,力度不能大,只能小幅度。
缠绕着爬山虎的墙壁下卧着许多的石头,大小不一,形态怪状。
一只手伸了过去,摸了块最大的。
掂了掂分量,谌姚认为足够。
站到一定的距离,谌姚抬手,紧握手里的石头,对准茶色玻璃。
“回来。”
忽然闯入的两个字崩断了谌姚刚拉好的弦。她扭过头看过去。
杨阿姨端着饭菜站在院子里焦急得望着她。
谌姚没有动,手上仍保持着动作,眼中的戾气已然达到最顶。
“谌姚,不能!”杨阿姨端着盘子的手发紧,眉头紧蹙,苦着一张脸,摇着头。
不能?凭什么?
谌姚扯了扯嘴角,手上的力道加重,眸底情绪翻涌,脸颊憋得稍红。
杨阿姨怎能不知谌姚的挣扎,她不敢动也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手上的盘子都要端不住了。
眨眼间,谌姚垂下了头,石头落下滚到了远处,身体微微晃动,靠向身后的墙壁。
“尝尝我做的。”杨阿姨坐在一边,视线扫过桌上的菜,目光停留在谌姚身上。
托盘里是海带排骨汤,麻婆豆腐,回锅肉,两个馒头。
“谢谢阿姨。”谌姚拿起筷子,咬下馒头。
馒头松松软软,略带甜味,很有嚼劲。
口感似曾相识,与大姑的手艺并无一二。
谌姚的速度很慢,到最后吃得撑了。
天色黑沉,不见半点星光。
杨阿姨笑意满面地看着她吃完,满意地收拾好托盘就走。
谌姚目送她消失在夜色里,总觉得哪里怪异。
胳膊上后劲带来的疼,连脱衣服的动作都要顾着。
她一只手换上方便的衣服,呆坐在那里,滑着手机盖,踌躇着该如何向泽棉交代。
某高处的办公室里,南也靠在老板椅上,腿在对面的椅子上,伸得笔直。
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根烟,烟雾盘绕,他没有吸,只是夹着。眼里的倦色直达眉梢,哈气连天地掀开眼皮看了眼对面的泽棉。
“艹,那个死老头又来了!”他不爽地骂了一句,猛地吸上一口烟,缓缓地吐出去。
泽棉懒散地靠着椅背,修长的指尖落在扶手上轻敲。
右手捏着一张白色的纸张看得缓慢,仔细看过去,无名指上一枚玫瑰金钻石戒指闪得晃眼。
办公桌上的手机闪烁了几下。
他停下敲着的手去拿手机点开,是一条没有署名的短信:饭已吃完,可口。
快速略过短信,他退回到通话记录,滑上去,有一条三小时之前来自袁姨的通话记录。
“为了给你家丫头上学的路上加一盏灯,咱钱砸进去就算了,竟惹上那么个玩意儿!三天两头找我拉赞助,美其名造福社会,还不是拿了钱装在自己的口袋!真是垃圾!”南也暴躁地踢了下椅子,椅子顺着角度滑了出去,停在昂贵的酒柜下面。
南也碾灭烟蒂在烟灰缸里,起身,走到酒柜。
“啪嗒”
弹开卡扣,随手拿起一瓶,拔出瓶塞。
泽棉沉默着,手上的资料放下,俊朗的面容冷得逼人:“你看着办!”
说着他转动椅背,侧过身去,打开最上面加锁的抽屉。
抽屉里面有一个红色的精美盒子,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同样款式的女士戒指。
泽棉取下无名指上的戒指,摩挲着内圈里面的印记,放回到红色的小盒子里。
“啧啧,又要去见你家丫头咯!”南也晃着酒杯,仰头喝下,舌头伸出舔掉唇边的酒渍。
手指来回勾着杯柄,眼底流露出几分嘲笑的趣味。
十点半的院子里,冷风阵阵。
小白睁大眼睛,看到泽棉激动地扑了过去。
一大包棒骨倒在它的碗里。
拿出烟点上,泽棉围着托架走了一圈,一只脚搭了上去。
他抬眸看向谌姚房里的灯,黑沉沉一片。
睡着了?
他吐出长长的烟圈,烟雾缭绕,陇上他紧蹙的眉梢。
花吗?没了可以再栽,这人
呵,张妍,你真该庆幸!
泽棉深深地吸一口烟,眸底的阴郁比这黑夜还要沉。
手机屏幕的光折射在他阴沉的脸上,他快速编辑好文字,点击发送。
手上的烟已抽过半,他反手将烟头弹向墙面,火星由上而下,落在地面,隐约照出什么东西,一窜而过。
坡上的车发动引擎,很快便消失在浓稠的黑夜中。
谌姚坐在床沿,床头只一盏微弱的灯光。她披着棉衣,左手臂裸露在空气中。小臂缠绕着白色绑带,隐约可见的红色。
夜晚的疼最致命,想睡睡不了,想动动不了。
她站起来在屋里游荡,家徒四壁的四壁被它看出了几个窟窿。手机里面的歌听了几个来回,越听越想念,越念心越结。
谌姚蜷缩在椅子上,身体感到沉重而疲倦。
她开始专注于手臂上的伤,甚至慢慢体会它带来的感官体验。
脑子里其它声音逐渐退去,整个人有了一丝放松。慢慢地,她开始习惯这种体验,以至于感觉到的疼逐步减少。
抬起手按了按伤口,果然疼痛加剧。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节奏响起,谌姚豁然地从椅子上踉跄而起。
凌乱的长发披散开来,她慌不择路地穿上棉衣,踢踏着拖鞋去开门。
“还没睡吗?”半路返回的泽棉,手上提着宵夜,嗓音低沉沙哑。
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挂着淡淡地笑容,眸底沁着无限的温柔。
“还,还没。”她不自然地退后几步,让泽棉进来。
他垂首看她,即使房间昏暗,也抵不住他眼底的灼热。
脱下棉服,泽棉只一件灰色卫衣,栗色的微分碎盖有些凌乱地垂在额间。
袋子解开,有瘦肉粥和烤串,两瓶听装的啤酒。
“吃吗?”泽棉拿起一串脆骨在她一晃而过,送进自己的嘴里。
谌姚微张着嘴,瞅着他吃得喷香,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泽棉拉开啤酒易拉罐仰头喝下半瓶。
谌姚心里有些生气,大半夜的让她看着他吃香喝辣。
她别过脸不看他。
一个大勺递到了眼前,勺子里盛着粥。
“来一口吧。”他语气里带哄,声音低得谌姚心间发颤。
她最听不得他如此说话,低音炮的魅力谌姚毫无抵抗力。
“好吧。”她乖乖地张嘴,心里面在暗骂自己。
一碗粥被泽棉慢条斯理地喂完,谌姚吃完有些犯困了。
“睡吧,我等你睡着再走。”泽棉替她盖好被褥,将房间收拾妥当。
转过身,谌姚已经熟睡,凌乱的长发将脸遮盖了大半。
他过去轻柔地抚顺发丝,一只手轻轻地将她抱起,脱下身上的棉服。
白色的绷带上渗着点点血迹,红得那样扎眼。
虽然袁姨已经详细地向他描述,但亲眼所见则是另外一种感受。
五味杂陈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他蹙紧的眉梢下脸色阴沉到可怕,眸色深如潭,不见底。
他颤抖的手伸过去,又缩了回来,他深呼一口气,悄声退了出去。
片刻,一个小型取暖器被泽棉放在了屋里,调整好适宜的温度,定下时间。
临走时,他握了握她的手,放在被窝,四面的被褥叠好,掖好。
夜,黑得深沉。
某仓库的地下室。
“南老板,你这是做什么?”男人被强硬地按在椅子上,旁边是刚沏好的茶。
茶色碧绿,热气升腾在昏暗的空间。
对面的南也,长腿岔开,懒散地摩挲食指上的戒指,抬眼睨着男人。
“教员,喝茶!”一开口,嘴里哈出酒气,左右动了下脖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他歪头,余光扫向旁边。
一个黑色的纸袋提了出来,纸袋的一角有个口子,隐约可见里面摞得极高的粉色纸张。
“上次装的灯极亮,”南也换个姿势,斜靠在椅背,手上把玩着铜色打火机,“这是答谢礼。”打火机被“哒”一下打开,亮起黄色火苗。
火苗照亮了教员惊喜的脸,一双眼看得发直。
他接过纸袋,抱在怀里。一只手伸进去摸了摸,嘴角扬起贪婪地笑意:“哪里哪里,职责所在。”
打火机“哒”一下按上,南也眼神然变冷,眼底冒出兴奋地火焰。
他站起身,顶上的小窗,照进来一束光。亮光打在他的左耳,钻石的闪耀泛起盈盈的光,耳后的长疤清晰可见,纹路在昏暗中着实可怖。
“人带进来。”薄唇冷漠地吐出几个字,转身坐了下去,一只脚轻轻地抬了起来。
身边的人立即弯腰,搬起椅子过去。
他两只脚抬起,堂而皇之地翘了上去。
对面的教员紧抱着怀里的纸袋,中年模样的身板缓缓起身:“南老板,你放心,赞助名单肯定有的大名,我”
正说着,门外走进两个人,左右各一,中间架着的人已经昏死过去。
“砰”
昏死过去的男人被当垃圾似地丢在地上。
地上的男人手脚被绑,嘴巴被封。
抱着纸袋的教员眼睛微眯,紧了紧怀里的东西。
“南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吓唬他?他不信,以他的身份地位,敢动他?
南也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酒后的倦意渐渐涌了上来。
“您茶还没喝!”
一道沉郁的嗓音在门口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