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去看泽叔叔
“廖辰带饭菜马上回来,我们一起吃点。”徐老师挂掉电话,从卧房走了出来。
“好的。”谌姚回应,一颗心提到嗓子眼里。
望了一眼正收拾着教材的徐老师,谌姚拿过一边的笔记本:“我还有点没写完。”
“行,你慢慢写,吃饭的时候我叫你。”徐老师摘下眼镜,去了隔壁卧房。
谌姚视线落回合上的电脑,竖起耳朵,她重新打开退出登录,关机合上电脑。
悬着的心刚要放下,才想起来是不是应该删除访问记录。手刚要去碰电脑,玄关处的开门声响了起来。
“谌姚,来吃饭了。”徐老师在客厅喊了声。
掌心在膝盖上蹭了蹭,谌姚嘴里嘘着长长的气,合上笔记本走了出去。
廖辰正在摆菜,一样样地打开盒子,再用纸巾擦干净边缘。一次性筷子放在一边,用的是家里消过毒的。看见谌姚出来,递了张湿纸巾:“小姨说你喜欢吃豆芽和排骨,都买了,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谢谢。”她扯了扯嘴角,接过纸巾擦了擦手。
“快吃,一会凉了。”徐老师推着面前的米饭,催着她。
谌姚捧着米饭,吃了两口菜:“徐老师,以后不用给我留饭,我晚上”
“觉得抱歉的话,你可以做给我妈吃。”廖辰坐在一边,丝毫不见外。
谌姚眼神过去,对上他的视线,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浸着笑意看着她。
脑子里忽然闪现刚才看到的聊天记录,她心里顿时堵的慌。
“廖辰,你怎么不说你做饭给我吃,你还是我儿子呢,”徐老师瞅了眼自家儿子,看向谌姚时又是一番和颜悦色,“吃不下就别吃了,多一口少一口的不要紧。”
放下筷子,谌姚喝了口水,掩下心里涌上来的不适。
晚上回家,经过张妍卧室的窗口。
里面的灯亮着,谌姚停在窗前,她掏出手机,目光停留在拍下的聊天记录。
第二天早自习,几门模拟测验成绩出来。
谌姚的成绩还不错,中等偏上。雪儿和她相差不多,意料之外的是甄小柔比谌姚高了几分,而林凡与不上不下。
报完成绩,甄小柔回头,对着谌姚扬了扬下巴。
“什么鬼,不就多了两分。”雪儿蹙着眉,瞪了回去。
谌姚盯着那道错题,明明是会的。拿出纸笔开始重新计算,涂涂改改后果然写对了。
“就说她那个成绩是凑巧了,”雪儿看着草稿纸上的正确答案,“看来你也有粗心的时候,这几分加上比甄小柔还高呢!”
谌姚没有说话,垂下眼帘。
午休,食堂排队打饭,甄小柔挤在谌姚的后面:“凡与哥是不是送礼物给你了?”
谌姚没搭理她,取了盘子给前面的雪儿。
“让你离凡与哥远一点,怎么不听呢?”甄小柔顺了一个餐盘,立在手边的大理石桌上,靠近谌姚耳边低低说着,“你给我等着,我能关你一次自然能有第二次!”
一个“关”字让谌姚面上一僵,手上的餐盘被捏得死死。
两人打好饭,雪儿选了比较远的位置坐下。
正吃着,林凡与单独过来坐在谌姚的对面:“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我?”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雪儿差点噎住。
她机灵地端起餐盘就走:“我再去打点菜。”
“这两天我主动找你说话,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林凡与的声音冷冷清清,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狭长的褐色眸子居然有着莫名的期待。
“有话直接说。”谌姚抬眸,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到我,想到佳宁,”林凡与语速有些快,握着筷子的手背因为用力而青筋凸起,“想着,对我说声‘对不起’对佳宁”
“林凡与”谌姚打断,她听得出他话里的责备和挣扎,她整个人就像喝了一杯柠檬水,喉间一哽,顿了顿道,“我的回答还是那两个字,‘从未’。”
林凡与怔了一下,忽然“噗嗤”一声,轻笑出来,紧握的拳头,指关节泛着骇人的白
天色尚早,谌姚在院子里给小白修剪杂毛。
杨阿姨端着香喷喷的油炸小黄鱼走过来,身上系着满是油渍的围裙:“二娃总惦记你,让我给你送点过来。”
小白闻着味,一直仰着脖子凑到杨阿姨身上。
谌姚拍拍它的脑袋,双手接过盘子:“谢谢杨阿姨。”
杨阿姨瞅着小白的馋样,顺手拿两个丢给它:“这小狗可爱又通人性,我家二娃整天过来跟它玩。”
谌姚没说话,小白的杂毛修剪得差不多了。
“那个,我们几个老租客买了点水果想请你代我们送给泽棉的父亲,不知道行不行?”杨阿姨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也不好过去,能不能麻烦你一下。”
浑身是伤?手上的剪刀“咔嚓”一下,剪坏了小白身上的一撮毛。她站起来,拍掉手上的杂毛:“好,我去。”
杨阿姨喜滋滋地回家提东西,又是水果又是营养品:“这是老王家的,这是李大妈家的,这是”
看着杨阿姨点着那些东西跟她介绍,记是记不住了。
自行车放不下,谌姚找跟绳子固定住。
骑车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由于车身太重,晃晃悠悠半个小时才到。
泽棉家的小区不算高档,但装修陈设很欧式,谌姚只在初三暑假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是来拿高中的书籍回去温习,她没有上去只是在楼下等着。
跟着记忆,谌姚到了三单元203,开门的是保姆阿姨,身材圆润,一脸的福气相,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姓袁。
“你好,袁姨,我是来看”
“谌姚,你是谌姚吗?”话还未说完,谌姚手上的东西被接了过去,“快进来,快进来,不用换鞋,哎呀!怎么提这么多东西!”
“阿姨,你还记得我?”谌姚纳闷。
“啊?记得有印象的,你老早来过的啊,我记性好着呐,”袁姨逐一摆好手上的东西,倒杯橙汁给她,“到沙发上坐,我去看老头子醒没醒。”
谌姚看着她进去,转脸打量起屋子来。
房子不大,三居室,意式极简风格,色调以咖色为主,温馨中透着高级。
谌姚环顾四周,坐在餐厅的椅子上,目光游离在客厅电视机下面的一张老照片。
“是谁啊?谁来了?”一位看上去比自己父亲大不了多少的中年男人从房间走出,一边走,一边甩着手上的溜溜球。
男人很高,气势尊贵,一张脸被刀削过一般,完美的无可挑剔。他把玩着溜溜球,一双有着跟泽棉一模一样的眸子盯着谌姚:“你是”
“泽叔叔好,我是 ”谌姚起身打招呼。
“儿媳妇!是儿媳妇啊!”泽叔叔完全不听谌姚在说什么,跑过去找袁姨,“快快快,去把我珍藏的好东西全部拿出来!”说完,笑眯眯地把手上的溜溜球塞给谌姚。
“他就这样,哄着就行,”袁姨过来拍拍谌姚的胳膊,“我去炒两个菜,你们说说话,有什么事叫我。”
“儿媳妇,来,坐下。”泽叔叔双臂环胸地搭在桌子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说是审视但又有点父亲看着女儿的怜爱。
她低下头,默默地咽下口水。
“你输了。”
“嗯?”谌姚抬起头,不明所以。
“你眨眼睛了哦,”泽叔叔刚才还一脸的严厉,此刻却是满满的孩子气,“刚才我们在比赛大眼瞪小眼,你输了,”泽叔叔不知从哪里掏出几颗糖,摊在桌上,“你拿吧,你输了,所以你要少一颗。”话落,眼睛盯着谌姚的手上,生怕她耍赖。
“一,二,三”谌姚边数边用手向自己的方向拨着糖,“我五颗,叔叔六颗,”说完又补充一句,“我没耍赖哦。”
泽叔叔笑着,“呼啦”一下子扒走剩下的糖。
“大姐,大姐,大姐!”泽叔叔忽然大叫起来,气愤得将刚才视若珍宝的糖全都洒向地上,整个人开始暴躁起来。
谌姚一下子懵了。
“来了!来了!我在!怎么了?老头子,”袁姨从厨房跑出来,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手背上沾着菜叶子,一边拍着泽叔叔的背,一边轻声哄着,“好了好了,不气不气,咱好好说,好好说。”
“你我让你把我的东西珍藏的东西”泽叔叔不再暴躁,开始委屈巴巴。
“这就去拿!就去拿啊!等着。”袁姨看了眼谌姚,叹了口气,匆匆地进屋,抱着一个大箱子放在客厅。
泽叔叔高兴地打开箱子,“呼啦”一下将里面的东西尽数倒出:“儿媳妇,来,一起玩,都是你的。”
“老头子,你先玩啊!我带谌姚上个洗手间,”袁姨拉着她进卫生间,“你是不是被吓到了?”沾着菜叶的手在谌姚的肩上拍了拍。
谌姚没有害怕,只是有点疼,心疼。
“叔叔他这样,那泽棉”
“大姐!大姐!儿媳妇!儿媳妇!”话没说两句,泽叔叔在外面狂喊。
袁姨拽过谌姚就出去:“来了!来了!”
“看,儿媳妇!这是送给你的。”泽叔叔做着欢迎的姿势,手边是一座拼好的乐高城堡。
美丽的公主站在城堡的窗户边上,挥着手,旁边是她的王子。
谌姚走过去,半跪在那里,摸了摸公主的裙子:“谢谢叔叔,我很喜欢,城堡很漂亮。”
“漂亮吧!我就知道儿媳妇肯定会喜欢,我儿子说我儿子叫什么?不记得了”泽叔叔抱着头开始不断地重复“儿子”两个字,嘴里嘀嘀咕咕说着话。
“袁姨!快来!”谌姚不敢走开。
“滚开!都滚开!”泽叔叔手脚不受控制地到处乱抓,“哗啦”一声,半人高的城堡顷刻塌陷,碎块散在整个客厅。
谌姚愣在那里,大部分的碎块倒在她的脚面,只剩下一个底座。再抬眸看向泽叔叔时,袁姨正喂着水,一遍又一遍地轻抚着他的背。
谌姚在客厅捡着碎块,袁姨哄着泽叔叔回房间休息。地上的碎块太散,谌姚直接跪下去用手去一捧一捧得捞起来。
液晶电视下的台子上放着泽棉和叔叔的合照,照片中的泽棉十岁左右,是谌姚从未见过的样子。
第一次见到泽棉,是在张妍的家里。她们正在打游戏,谌姚一回头便看到一个漂亮的男生,皮肤比女生还要白,眼神里满是清冷。她当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沙发下的碎块被捡的差不多了,谌姚弯腰跪着坑头够着里面的。
“哎呀呀!别弄了,回头我来弄!”袁姨拉起谌姚,拍拍她身上的运动裤,拉拉她卫衣的帽子。
谌姚拦着她的手,没让她继续:“没事。”
袁姨解下身上的围裙,拿些点心招手让谌姚去餐厅。
“饭是吃不成了,吃些点心吧。都是泽棉买回来的,看看你爱吃不。”袁姨倒了杯热牛奶递给谌姚,眼睛时不时地打量着她。
“谢谢。”谌姚抿了口牛奶,撕开一小包饼干。
“还是在两年前见过一面,如今变成大姑娘了,”袁姨重重地叹口气,“那会啊,老头子还没这么厉害。也怪我,没把人照顾好,人走丢了,泽棉半句责怪的话都没有,弄的我心里啊实在是难受,”袁姨说着掉下眼泪,“老头子这病时好时坏,身边离不开人,好的时候特别听话,吃吃睡睡,坏的时候看见谁都要打上一顿。”
谌姚听了,心里揪得紧,嘴里的饼干喝了口牛奶才咽下去。
临走的时候,谌姚去房间看看泽叔叔。
卧室的布置简单温馨,细致到桌桌角角都用了海绵包着。
泽叔叔安静地睡着,露在外面的手搭在被子上。顺着手腕上去,能看到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痕。再抬眼去细看脸上,下颚到脖颈都有明显的伤痕。
她的心像是几根针轮流扎了一下,惆怅心疼苦涩不断地在心口徘徊,不绝,不断。
泽棉从未提起过的父亲,原来是这样,是这样的--疼。
“你哭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谌姚心里“咯噔”一下,抬起头,脸上的泪都忘记了擦。
泽叔叔睁着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这么大姑娘了,怎么爱哭了。”泽叔叔坐起来,抬手抚去谌姚眼角的泪。
谌姚心上顿时喷涌出无数的委屈,她垂着脑袋,泪水无声地坠下。
袁姨闻声过来看了一眼,被泽叔叔清明的眼神喝止住,袁姨脸上又喜又惊,悄悄地退了出去。
一直等着谌姚止了哭,泽叔叔将手上的纸巾给她,递上一杯热水。
“喝点水润润,不够,再接着哭。”泽叔叔声音温润亲切,透着长辈对晚辈的关怀。
擦了眼泪,她的肩膀扔在轻轻地颤抖,声音带着鼻音:“泽叔叔,我是谌姚。”
泽叔叔没说话,微微上扬着嘴角,眼神里透露着一份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