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成为傀儡的资格
【至少，有人曾在密不透风的铁屋子里呐喊，守着无可挽回、无能为力的绝望，舍命点灯。】
【哪怕明知结局是失败，也还是要尽己所能。】
【一个物种，在殊死反抗中被毁灭，和在睡梦中不明不白地被灭绝，是不一样的。】
【可惜我不能再陪人类走下去了。】
【因为敲门声】
什么物种要毁灭了？
人类？
什么铁屋子？
我疑惑地拿起那个笔记本，开始从头阅读上面的内容。
统治阶级追求长生不老的千年夙愿
智人的进化，认知革命，灭绝同人属物种，建立文明
万物有灵论、一元论、二元论，有神论的压迫
人文主义复兴，三大人文主义
恐龙与陨石的童话故事
以至于人类文明走到这个破碎迷茫的节点。
而我要杀死的年轻人，是想要为人类摇旗呐喊的点灯者。
他试图燃烧自己的整个生命，照亮这间密不透风的铁屋子，让黑暗中沉睡的人们醒来，一同打破铁屋子。
所以他以吴三桂、朱由校，来类比我们两个。
满清入关前，会看重大明叛徒吴三桂，并给予巨大利益，是因为大明还存在，吴三桂还有利用价值。
进化毁灭人类前，会看重我们这一群资本主义的狗腿子，并给予巨大利益，是因为人类文明还存在，我们这群狗腿子还有利用价值。
满清入关，明朝灭亡。
吴三桂就被满清统治者一脚踹开，最后反而踏上了反清复明的道路。
那等到进化主义成熟，人类文明灭亡的那一天，我们这群资本主义狗腿子又会是怎样的下场呢？
崇祯帝朱由校试图挽大明狂澜于既倒，却因为内部、外部双重不足，只能以失败收场。
如今的朱由登想要扶人类大厦之将倾，同样因为内部、外部双重不足，即将毁灭在我吴四李的手中。
巧。
太巧了。
仿佛是历史的一次重演。
合上笔记本，我下意识看向床上昏迷的青年。
哦，他已经半苏醒了。
看到我拿着这个笔记本，他强撑着眼皮，用微弱得几乎完全不存在的声音说着什么。
我看懂了他的口型。
他在说：
“传火。”
耳机中传来询问：“mr wu,您那边处理好了吗？发现了什么异常吗？需要人帮助吗？”
我淡定地告诉他：“要想不留痕迹地灌入大量安眠药，是一件精细的活计，急不来。”
一边说着，我将笔记本藏进了夹克的夹层中。
果不其然，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打开门，是一位便衣特工：“mr wu，我来帮助您。”
我已然看见他领口隐藏的针孔摄像头：“请进。”
然后我们共同杀害了处于半昏迷状态的朱由登。
伪造安眠药自s有一个残忍的地方，就是这个人不能提前死亡，必须是真正死于服用的安眠药过量。
因为胃部消化安眠药的程度无法伪造，所以他需要在清醒的状态下安眠药中毒，窒息而亡，却被镇定剂控制得无法动弹，无力反抗。
我和特工先后离开了居民楼。
回到这次行动的临时监控中心。
为首那狗腿子问我，目标人物有没有对我讲述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嘲讽地笑了笑：“你们不都听到了吗？他骂我是吴三桂，是叛国贼。”
“mr wu不过是做出了正确的选择，站在了强者的一边，那些愚钝之辈，自然不能理解，mrwu不必放在心上。”
“你不必与我说这些客套话，该有的佣金，一分都不能少。”
它的笑容虚伪恶心，堆出满脸的褶子和痦子：“我们尊敬的沙什逊先生很满意与您的合作，并且很乐于照顾您重病在床的母亲。”
“那就谢谢沙什逊先生了。”
我心中怒火滔天，又无可奈何。
世上之人，大都被世界无形的千丝万缕所束缚，总有齐天的本事，却也无法施展。
能如那个年轻人一般，怀揣一腔孤勇，一往无前向悬崖不复返，哪怕粉身碎骨，却也酣畅淋漓，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至于他为人类所写的挽歌与赞美诗，则是被我当做宝物珍藏。
他所写的覆灭，我自知无法挽回。
世间本就少有人愿意螳臂当车地对抗时代巨轮，我亦不是那些英雄之一。
我是懦夫。
我只想安安静静守着母亲最后的时光。
她苦了一生，我只愿她最后几年的生命，能够安宁幸福地度过。
等到母亲死去，我也不会停留在人间继续流浪。
我也要随她而去，继续照料她。
至于未来人类的覆灭。
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与我无关。
我同意朱由登在笔记中提到的其中一种观点。
那就让人类被时代的潮流裹挟着，自然而然地发展。
既然进化是注定的结局，那就从一开始就停止反抗吧，那样就不会有徒劳无功的痛苦了。
不必为了成为英雄的私心，去拉着全人类一起面临不可挽回的临终的绝望。
不必了。
妈妈好像看出了什么。
她闲聊时对我说道：“我们家阿李小时候喜欢看奥特曼，跟妈妈说长大了也要当奥特曼那样的大英雄，保护妈妈，保护世界。”
“这些年，我们家阿李受苦了，都是妈妈不好，没有照顾好阿李。”
我没有将当杀手的事情告诉妈妈，但或许，她常常能闻到我身上洗不掉的血腥味。
没辛苦一点没关系，只要有了足够的金钱与地位，就可以买到最顶级的医疗。
终于，妈妈的病情慢慢开始好转，几年后后竟然几乎完全痊愈。
与此同时，国际局势越来越紧张，刺杀高官政要的单子堆积如山。
我在东南亚买了一座小岛，准备带着妈妈去那里躲避战乱。
终于，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按照故事发展的套路，这时候就该家破人亡了。
没有意外的，意外发生了。
在我离开居住点执行刺杀任务的时候，妈妈死在了本居民区的动乱之中。
我们居住在最安全的富人区。
我最擅长的就是伪造意外死亡，又怎会看不出来这是刻意杀害。
始作俑者的手段，拙劣，却屡试不爽。
让我走不出这个死局。
我杀了太多人。
结下仇怨的势力也太多。
趁着一片混乱，法律崩塌，道德沦陷，他们其中任何一位都有理由前来报复。
将仇怨嫁祸给敌对势力，为敌对势力制造敌人的就更多。
不管我将怀疑的目光落在哪一个势力身上，用我手上的资源去报复，都不过是落入罪魁祸首的圈套。
真正的幕后黑手想要的，不过是逼迫我也加入这场大乱斗，不让我出局。
哪怕我知道最深层的真相，知道应该去报复真正的反派，也找不到幕后黑手在人间真正的投影。
他们无处不在，却好像根本不存在。
他们像是幽灵一般。
等等，有一个人。
我想起杀害朱由登的委托人，沙什逊畜生。
就是他了。
我假装不知晓“进化”这个终极敌人的存在，任由自己被仇恨裹挟着加入了大乱斗，在血腥中杀得眼红。
我站在战争后的废墟之间，站在一片尸海之中，沾染着满身污浊，几乎疯狂地放声大笑，笑得泪流不止，笑得放声痛哭。
是我亲手熄灭了人类的火种。
高山的滚石已然落下，一切都来不及了。
明知为时已晚，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人类错过了对抗进化最后的机会。
但我还是开始奋进争取，重新拾起被生活埋葬的英雄主义，在世界大战中拼抢出一片天地。
我踩着无数人的尸骨往上爬，在这个动荡的年代，凭借手中的武力与脑海中的智谋，终于成为了国家核心的政客。
我终于有资格成为沙什逊所控制的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