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锦州元家
“住手!”
“又是谁啊!”
鼠三怒道:“怎么就有那么多爱多管闲事的人呢?”
罗灿也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位老者,左手拇指上戴着一个绿色的扳指。
元狮看向旁边,元家管家便走了过来,道:“这位是我家小公子,还望将军手下留情。”
“你说放就放!我鼠三的面子往哪搁?”
鼠三依旧不依不饶,看着已经半死不活的元朗,扬起手就要砍下去。
罗灿一戟将他手中的刀击飞,然后下马走到老者的面前。
笑道:“没想到,是元会长府上的公子,下手重了点,还望元会长不要怪罪。”
元狮冷冷道:“老夫可不敢,这锦州城可是罗将军的囊中之物了,我再不客气,也要审时度势。”
看着管家扶起元朗,鼠三咬牙切齿道:“这小子可真是命大!”
鼠三来到罗灿身边,小声道:“大头领,这老头什么来路?”
罗灿伸手挡住鼠三的嘴,“少说话,否则我是不会救你的。”
见此情形,鼠三立马退后,一直退到了人群中。
元家管家检查了一番元朗的伤势,肋骨断了两根,内伤严重,再不送医,明日一早十有八九就没了。
元家管家来到元狮面前,恭敬行礼道:“老爷,还剩口气。”
元狮没有正眼看元朗,连一句关心的话也没说,径直上了马车。
“回府!”
几个家丁拿木板将元朗抬了起来,就跟在马车后面离开了。
见元狮走了,罗灿才重新上马,鼠三来到他身边,问道:“大头领,你为何对这锦州商会的会长如此……”
罗灿笑而不语,“你不必知道,去叫门吧。”
鼠三也没有多想,就算没杀了那小子,现在也有更大的诱惑摆在他面前。
鼠三上前粗鲁的敲着门,“小娘子们,快开门呀!我家大头领就进去看一眼,没人就走!”
老鸨来到了千面姑娘的房间,拉着她的手道:“姑娘啊,不是老身不保护你,是门外面这些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噩魔啊,要是冲了进来……”
老鸨又道:“姑娘!你就带着那将军出去啊,这样说不定还能换回这梦香楼的太平。”
千面姑娘自然不会将全部希望压在元朗身上,她,在等一个变数。
鼠三见敲了这么久也没人搭理他,恼怒道:“来人!给我把门砸开。”
一众小喽啰上前来,将门敲的隆隆作响,楼内的姑娘们都害怕的跑到了后院,躲了起来。
毕竟,被他们抓到,谁也不知道下场会如何。
砸到一半,一匹黄色的膘肥骏马奔腾而来,由远及近。
“还请罗将军手下留情!”
鼠三望向那人,“我就奇了怪了,怎么我每次都能被人打断呢。”
那人披着黑色的披风,头上的帽子,直接将脸遮去大半。
李小五将腰牌握在手中,举到罗灿的面前,“罗将军,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鼠三小碎步来到李小五面前,接过腰牌,问道:“你又是哪家子弟啊?又是来救人的?”
“在下西州王府侍卫,李小五。”
“西州……你是西州王的人!”
鼠三立马就慌了神,立马将腰牌还了回去,看着眼前的那人缓缓将头上的披风帽子摘下。
罗灿笑笑,道:“看来这梦香楼背后的老板,就是西州王了。”
“咱们撤。”
罗灿暂时还不想和西州王扯上什么关系,“今日本将军就卖西州王一个人情。”
罗灿策马从李小五身边走过,李小五却突然冷冷道:“没人能卖王爷人情,你若是还想活,就别说今晚见过我。”
罗灿气的咬牙切齿,西州王位高权重,他动不了,而眼前这人不就是个小小的侍卫吗?
居然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要知道刚刚的锦州元家,都没这么大谱。
更何况现在还在自己的地盘上,罗灿越想越气。
“罗将军,还是不要回头比较好。”
罗灿刚拉住马的缰绳,一股滔天的真气修为压迫感从身后不断压制着他。
罗灿难以置信的睁大了双眼,心中暗道:“怎么可能!这修为居然远在他之上!”
一个吓破胆的叛军大喊道:“西寒剑!那是西寒剑!快逃!”
鼠三这时也注意到了李小五手中的剑,非比寻常,彼岸花的剑柄,还未完全出鞘。
但只是露出一点点黑色剑身,便已经寒气逼人,杀意滔天!
这就是当今天下《百兵谱》排名第三的西寒剑!
叛军喽啰们立马以李小五为中心,退开了一个数尺的圆圈。
罗灿罕见的定在了原地,然后咽了咽口水,用脚踢了踢马肚子,离开了。
马蹄声由近及远,由慢至快。
叛军喽啰们见罗灿离去,立马便飞快的离开了梦香楼,鼠三甚至差一点摔下马来,逃得极其狼狈。
见楼下没了动静,楼上的老鸨和千面姑娘打开窗户,“人呢!居然全都走了?”
“那是?”
千面姑娘看向李小五,身材消瘦,但她却一眼看出他绝对不是普通人。
还有那背上的剑,那是——西寒剑!
千面姑娘立马拉住老鸨,“我们快下去迎接京城来的贵人!”
老鸨看着一袭黑袍的李小五,心中疑惑,“贵人?谁家贵人穿成这样啊。”
见门开了,李小五也就自然的走了进去,见到了千面姑娘和老鸨。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千面姑娘一见到他便就拉着老鸨,跪了下去。
“见过大人。”
李小五微微一笑,这姑娘,还真是。
李小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到老鸨身前,“起来吧,锦州梦香楼老板,这有你的一封信。”
老鸨站起身来,心中还在想是谁会给她写信,见到信封上大大的安字。
便就泪眼婆娑,手止不住的颤抖着,慢慢打开了信封读了起来。
李小五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问道:“有没有吃的。”
“大人,天色已晚,已经没吃的了。”千面姑娘解释道。
“大人等着,我这就去做饭去!”
老鸨却一反常态的积极,这可不像她平常见到银子才撒手的性格。
若是因为眼前这人刚刚救了自己的青楼,想要感谢,却又不是她的做派。
等到老鸨走后,李小五才拿出手里的暗卫玄武令,“走吧,带我见见他。”
“指挥使大人!”
千面姑娘没想到,眼前这人居然是暗卫的玄武,还是西州王府的侍卫,那这么说来,暗卫真正的领袖,就是他!
西州王!
见千面姑娘没有动,李小五又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尽管问我,说不定我会回答你一两个。”
“没……没有。”
千面姑娘走在李小五前面,一步一步,踏上楼梯,那些过往痛苦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也是她加入暗卫的原因。
多年前的一天,长相较好的沐鱼儿,被镇上的老爷相中,她的娘亲万般的阻拦,夜夜守护在家门口。
到头来却被自己的丈夫用木棍敲倒在地上,她的父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赌徒,为了自己能还上赌账。
和镇上的老爷做了一笔交易,回到家,亲手将自己的女儿绑到了另一个禽兽的家里。
十两银子!
沐鱼儿永远忘不了那个眼神,那个望着银子,眼中只有贪婪和恶的眼神。
沐鱼儿第一次见到了男人的可怕,她蜷缩在角落,一次一次的踢开他,却换来了一次又一次的暴打。
那年,她十六岁。
在她全身都是伤后,被丢到了后院柴房自生自灭,那段日子对她来说,是夜里最安静的时候。
安静到只有身上的痛,和无边无际的饥饿。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侠客,亲手解决了那个恶魔。
在官兵的包围下,他逃到了这里,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已经忘了如何和人说话的缘故。
当那些衙役来到这时,她一句话没说。
是的,沐鱼儿熬过了那段非人的折磨,但却永远走不出来那片阴影,那既不是太阳,也不是月亮照射下的阴影,是人心阴暗潮湿的阴影。
在她被卖到镇上时,她的母亲不知在哪个夜晚被村民发现,裹了张草席,草草埋在了山上的坡里。
沐鱼儿就这样被照顾了一个月,慢慢的将身上的痂养好,决定离开这个地方,这里不再是家,而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的破屋。
但却遇到了一个改变了她一生的人。
“是?你!”
我叫沐鱼儿,是一个刺客。
“我,没有……名字。”
见到衣衫褴褛的她,沐鱼儿没有一丝迟疑,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想要披在她的身上。
她却以为沐鱼儿要打自己,连忙将双手举起来,挡住自己的脸。
沐鱼儿心中一惊,见到女孩身上的伤,他只是恨自己,没有早一点将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宰掉。
沐鱼儿将披风递给她,温柔的笑道:“穿上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她谨慎的接过披风,遮住自己的身体。
然后走到了屋外,不知道去哪,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吧,至少当时的她,是这样想的。
沐鱼儿也没过问,只是一直远远的跟在她身后。
见她晚上饿了吃路边的野菜,沐鱼儿便将自己打猎来到鸡腿递给她。
看她的脚因为走路,被石子扎破了脚,流着血,沐鱼儿便将自己行囊里的鞋借给她穿,尽管那鞋,大的离谱。
过了七天,夜里的篝火旁,她终于开口问道:“你……跟着……我……干嘛?”
沐鱼儿温柔的笑道:“你救过我,我来报恩的。”
她眼神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报恩?我,救了他。
沐鱼儿将怀中的一个小罐子拿了出来,“这是雪芙膏,对你的伤好。”
沐鱼儿将药放在了地上,便走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把药拿了起来,放在鼻子前闻了闻,很香的味道,在看向远处的背影。
她也许不知道,她此刻的嘴角也久违的笑了……
半年里,沐鱼儿陪她走了很远的路,他们一起摘过树上的杏子,也一起抓过小溪里的鱼,还一起逃过大酒楼的单……
她也渐渐的接受了他跟在她的身后。
突然有一天,沐鱼儿问她:“你想好了吗?去哪?”
她答道:“我不知道,天下太大了,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
沐鱼儿笑道:“我教你易容术吧,这样你以后就算是没我在身边,也不会被轻易抓住了。”
她愣了一会,问道:“你要走?”
沐鱼儿笑道:“是啊,我有一个非我不可的任务,说不定我以后就不能回来了。”
“你会死?我……不想你走。”
沐鱼儿看着眼前的女孩,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沐鱼儿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我不会死,你将这上面的易容术学会了,我就回来了。”
书面上,写着《千面》。
到了离开的日子,她罕见的为沐鱼儿打来了一只野鸡,摘了很多果子。
她的一生,母亲的离别太匆匆,恶魔的湮灭太梦幻,这次的离别,是她属于自己的情感。
沐鱼儿还是像往常一样睡在她的安全距离以外。
她却在夜里,悄悄走到了他的身边,用手紧紧握住了沐鱼儿的手,这时,他才明白了她不想放开他的心情。
但却没有什么意外,她醒来,只留下了一个包裹和一封信。
“我叫沐鱼儿,是一个刺客,我有任务,先去锦州了,如果这次我还能活着回来,我就……回来在说。”
她的脸上,终于洋溢了一次,属于她心底的笑。
她也去了锦州,可那时候的锦州,却已经饱受流匪战乱之苦,她没有忘记沐鱼儿的话。
她将自己易容成一个男子,装作哑巴,在一个边陲小镇的城楼上,她见到了他。
那个爱笑的男孩,那个心地善良的刺客,那个她爱上了的人……
在这一刻,她多么想大喊他的名字,多希望他能回答她。
最后,她却一声也没叫出来,那一刻,除了眼前泪水的朦胧,就剩下那熟悉的感觉,痛苦的感觉。
她认真的想要记住他的脸,却发现早已看不清了,只有那锁骨下的一朵彼岸花,鲜艳,血红。
后来,她找了一个地方,将他的尸体埋了下去,用他交给她的易容术,亲手杀了那个城墙上的流匪。
在数十个追兵的追击中,那双不合脚的鞋子,将她重重绊倒在地上,就在她闭上眼睛,欣然赴死的时候,沐鱼儿的同伴将她救了下来。
“你叫什么?”
“我叫,沐鱼儿。”
沐鱼儿在自己和他同样的位置,也刺了一朵一模一样的彼岸花。
“你想好了?这次暗卫的任务很危险。”
沐鱼儿义无反顾的接下了这个任务,他的名字还在,她还没学完《千面》,她要替他活下去。
从此,锦州城里的梦香楼,多了一位千面姑娘,一人千面,沐沐而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