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冷雨
惠王妃犹豫了一下，想要搪塞过去，却又看着女儿楚楚可怜的样子，轻声道：“是西州王的人救的你。”
卢颖星倚在床榻上若有所思，惠王妃见她心情低落，也不再打扰她，吩咐了一下女儿的贴身丫鬟：“照顾好小姐。”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了，卢颖星看向丫鬟说道：“颖儿，你过来，我有事要交待你。”
卢颖星在丫鬟耳边说了些话，丫鬟颖儿立马就跪了下去，“小姐！你这样做怕是王爷会生气的。”
卢颖星没有发火，而是从床榻上站了起来，“你不去，我自己去。”
丫鬟颖儿拗不过自家小姐，还是答应了她，卢颖星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盈盈的笑容……
李小五本想解决这件事情就离开屏县，继续寻找血蝠门的下落；可奈何架不住惠王的盛情邀请，他一个小侍卫能有什么办法。
刘瞎子倒是挺乐意来惠王这儿的，开心的坐在位子上喝酒吃肉，按他的话来说，免费的午餐没有，免费的宴席还能拒绝不成？
但李小五总觉得他和惠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这次来府上，那将军卢葛似乎对他的态度也变好了。
宴席上，众人都喝的差不多了，当地的乡绅因为害怕惠王府上再出事情，早早就离开了，李小五看着醉倒的刘瞎子，正准备扛着他离开。
一个小丫鬟低着头来到他身边，“公子，我家小姐想要见你。”
李小五毕竟还是李正元教出来的，礼数自然不会差，答道：“你家小姐还未出阁，深夜见我不太好吧。”
见李小五没有去的意思，丫鬟颖儿情急之下一把拉住李小五的手，“公子得罪了！”
李小五虽然看上去瘦小，但也不至于会被拉着走，只不过要是他此刻反抗必然会惊动府上的人，只好顺着走，也正好看看这大小姐要做些什么。
来到后院边，丫鬟颖儿放开了李小五，然后指了指亭子里的人。
正是卢颖星，穿着一袭白色的素雅束裙，犹如仙子般静静站在亭子里。
李小五走了过去，隔着一段距离，向着亭子里面行礼道：“见过大小姐。”
卢颖星隔着亭子的蔓莎，看着一个深色锦服，身材瘦小的男子，心中疑惑，真的是他这副身板救了自己吗？
卢颖星回答道：“将军不必多礼，听说将军是西州王府的侍卫，将军可想在代州营里谋个差事？”
李小五笑了笑，没想到这卢大小姐打的是这份心思，答道：“在下有王爷的任务在身，恐怕不能胜任代州营的差事，若无事，在下便退下了。”
丫鬟颖儿看着转身的李小五，伸出双手拦住他，“你怎么就不知道我家小姐的意思呢？”
卢颖星也赶忙从亭子里走了出来，轻声道：“为何？”
李小五抿了抿唇，转身，才看清了卢颖星的样貌。
一双柳叶眼，妆容精致，发髻整齐，虽然不能倾国倾城，但也淡雅脱俗；全然不像先前那个灰头土脸的样子，显然是精心打扮了一番。
李小五愣了一下，行礼谢道：“多谢大小姐的好意了，但没有什么能比得上王爷的任务。”
说完便走了，李小五快步来到院子里，心里居然有一丝后悔。
说到底，自己也是个大小伙儿了，若是没有这个任务，他也会找一个女子成婚吧。
但李小五一想起那日陆陨脖子上的一箭，满是心悸，说不定哪一天死的就是他了……
李小五来到院子里，却没有看见刘瞎子，一声冷笑从他头顶传来，“没想到啊，你小子定力还不错。”
李小五一回头，刘瞎子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李小五颇为无奈道：“前辈，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听别人的墙角。”
刘瞎子哈哈大笑，然后出了府，李小五也跟了上去，路上，刘瞎子突然问道：“你有没有察觉到我在暗处观察你？”
李小五冷冷道：“前辈修为远在我之上，只有前辈察觉到我的份。”
刘瞎子不以为然道：“那日，我就没有发现那进入府邸的伙计。”
李小五笑了笑，心里却起了疑心。
夜深了，丫鬟颖儿帮卢颖星卸下脸上的妆容，埋怨道：“那人真是不知好歹，他居然放着将军不做，还要去做那西州王的小小侍卫。”
卢颖星却浅浅笑了，“还好，他啊，捡回了一条命。”另外一间屋子里，卢葛来见了惠王卢惠……
翌日，天气有些清凉，绵云密布，恐怕是要下雨了，李小五这次没有支开刘瞎子。
刘瞎子也没有心情坐在李正元的酒肆喝酒，另外找了个酒肆打酒去了。
到了酒香醉，李小五先找到了掌柜的问消息，他已经将屏县的消息快马加鞭传了回去。
掌柜的将京城的消息拿给李小五，本来还是略带欣喜的脸上慢慢沉了下去，然后天边响起了一声闷雷，雨，下了起来。
李小五戴上斗笠，离开了屏县，在城门外遇见了刘瞎子，刘瞎子问道：“不去问问清楚？”
李小五抬起头，雨点打在他发白的脸上，淡淡道：“走吧，没什么好问的。”
刘瞎子也没再说话，二人两马，朝雨中最远的那片云，离开了……
京城西州王府，李正元在书案前看着暗卫的消息，柳若馨叉着腰走了进来，问道：“怎么还不休息？”
李正元拉起她的手，温柔道：“小五来信，与惠王有关，我叮嘱他小心些，那卢青燕是惠王府大小姐的表兄，怕是会出事情。”
柳若馨摸了摸李正元的手，“小六也就算了，府上这些人，王爷是时候为他们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李正元点了点头，陪柳若曦回屋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金秋九月，柳若馨的肚子明显的大了一圈，正躺在后院的椅子上。
柳若馨将手中的书放在石桌上，拿起一串葡萄，扯了一个放入嘴中，甜甜的。
李正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站到了她身后，将一件貂皮披风披在柳若馨身上。
李正元双手扶着她的肩膀，语气温柔的说道：“眼下天气转凉了，就回屋吧。”
柳若馨侧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屋里太暗了，看不了书。”
“那就不看了。”
柳若馨撒娇的用头向后撞了一下李正元的身子，“我又不是残废了，整天躺着算什么话。”
李正元拿起书，顺手拿起一个葡萄，塞到柳若馨嘴边，“那好，我来给你念怎么样？”
“好！”
为了王妃的安全，这几个月以来，他把能推的事儿全都推了。
一些想要上门来交好的朝中大臣，也都吃了闭门羹，李正元自然不怕那些大臣的闲言碎语。
能让他在这个位子上掉下去，也只有宫里那人说了算。
久而久之，这件事反而却成为了一件坊间饭后茶余的一桩美谈。
百姓们在街上看见西州王和王妃出门散心，都投来了羡慕的目光，甚至一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在和闺中密友谈论时，也都将西州王当作未来夫君的模板。
周文帝在听说了这件事以后，也带着补品来到了刘贵人的清丽宫，刘贵人是亡国贵族的小姐，后来被周文帝收入后宫。
巧的是，刘贵妃也有了身孕，周文帝本来是不愿给她好脸色的，毕竟他的后宫里已经有三个皇子，四个公主了。
但太后听说了西周王的事，在他耳边有意无意的提过几次，周文帝也就带着补品，去装装样子。
大周朝的皇后，是先皇在世时，为周文帝张罗的一桩好亲事，皇家婚姻，从来都是利益为先，周文帝也不例外。
慈月皇后是先皇时期，代州和云州的世家大族的继承人，那个时期的大周，极其需要水运来运输粮草对抗西夏和南国。
而慈月皇后的家族掌握着天下水利云图，大周大半江河流域的势力都在她的家族手中。
也可以说是，正因为有了这联姻，大周才能持久的发动战争。
周文帝和慈月皇后虽然是联姻，但感情却还不错，英姿飒爽的周文帝早早便收获了爱情的结晶，嫡长子周牧时，大周一统前一年，又生下了太平公主周拾音。
太平公主是几个孩子中最得宠的孩子，因为她的到来，让天下一统，慈月皇后将她养在身边，亲手照料。
其他孩子虽然都是贵妃所生，但她们的背景也都是朝中老臣的孙子孙女，处境也还说的过去，刘贵妃就不同了。
在她侍寝后的一个月里，都在慈月皇后的冷眼之中度过，好不容易有了皇家骨血，却才意识到，这种小事，周文帝根本不放在心上。
周文帝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自己能在这江山的龙椅上坐几年……
京城的秋天已经开始冷了，李正元在柳若馨房中新设了一张床，柳若馨孕显后，他就一直在这睡。
李正元等到柳若馨睡熟后，小心翼翼的抽出手，来到了书房。
李小七和李柿子在这里等着他，柳若馨怀孕后，便将府上的琐事交给了李柿子打理，政务则交给李小七处理。
李小七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李正元，“王爷，这是乘风的信，按日子来算，他应该快要到京城了。”
李正元一把接过信，看完上面的消息，将信在烛火上烧了，心情大好，“军师就快到了，看来西州的事情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李正元问道：“小五怎么样？有传消息回来吗？”
李小六摇摇头，自从他送李小五离开京城寻找血蝠门的下落，除了屏县那次，数月来消息全无。
李柿子将一份账本放在李正元的眼前，“王爷，这是果子铺的收入和开销，以及府上用度和月钱发放细则。”
李正元翻了翻，字迹工整，条理清楚，李正元也没有想到，当年收养他的时候，李柿子还大字不识一个。
没想到到这几年，李柿子身为护卫，武功资质平平，但在算账写字上却有自己的亮点，李正元想了想，也应该为他找一个适合他的职位了。
李正元将账本还给李柿子，“柿子你来王府也有十年了，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李柿子接过账本的手抖了抖，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忙答道：“王爷，我还不想离开王府。”
话里的语气，让李正元笑了笑，他又不是想要将他赶出家门，这么多年了，王府上的人对于他来说，也算半个亲人了。
李正元开口道：“罢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
二人离开了书房，李正元来到院子里，看着漫天的星星，想起了不知道是哪一个夜里，在沙场的军营大帐外，他也曾这样仰望过夜空，那星星，也像这样明亮。
翌日，李正元起了个大早，来到了厨房，检查厨房的蔬菜果肉，老厨娘已经习惯了，虽然她不会害王妃，但王爷检查一遍后，她心里也更放心些。
李柿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王爷，徐大人府上千金今日举办岁诞礼，这是请柬。”
李正元皱了皱眉头，徐世豪老将军晚年丧子，便十分宠爱孙女，他当年在军中也受了不少的照拂，是应该去一下的，但李柿子这副着急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李柿子又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李正元亲启”。
李柿子不敢打开，也就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不过他联想到了昨夜王爷在书房里的话，说不定是大事，便着急忙慌的跑来了。
李正元打开信，愣住了，上面写着春风楼三个字，但真正让他呆住的是落款。
“柳松柏？”
李柿子对这个人没有印象，“王爷，这人是京城之中我不知道的贵族吗？”
李正元摇了摇头，缓缓答道：“这是我岳父。”
李柿子大吃一惊，他还是第一次听到“岳父”二字，他虽然知道王妃是江南世家的大小姐，但看王爷这副模样，怎么跟见了鬼一样。
李柿子想了想，他好像也从来没有在王府听到过这名字，看来这其中必定有隐情，但他可不敢过问。
李正元将信和请柬一起收了起来，“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柳若馨在丫鬟小媃的伺候下穿好衣裳，四下看了看，便问道：“王爷呢？”
丫鬟小媃将洗漱用品收好，才回答道：“王爷好像去厨房了。”
“小媃扶我去院里吧。”
二人才出房门却看见李正元坐在石椅上，正看着手里的请柬，愁眉不展，柳若馨吩咐了几句，小媃便退下了。
柳若馨走到他面前，“王爷，出什么事了？”
李正元忙站起来，扶着柳若馨到她专属的竹椅子上坐下，“没什么，不过我这有两件事要与你讲，你先答应我不能生气。”
柳若馨笑了笑，“什么事呀？”
李正元先将请柬递了过去，“这是徐府的请柬，是徐家小女的岁诞。”
柳若馨没看请柬，而是看着李正元，“徐老将军是个好将军，你应该去。”
李正元又拿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刚才说好了，你不许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