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得到与失去
私家侦探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
如果你问他附近最好的咖啡店是什么，他能够毫不犹豫的回答。
但如果要问情感问题，那他就爱莫能助了。毕竟侦探本人都是会找渡舟咨询感情的人。
如果这是一堂考试，满分一百分，莱诺大概只能得一个59分。
所以面对艾米莉亚这样的情况，他只能用沉默和无辜的眼神作为答复。
私家侦探事业滑铁卢！
伊莉莎也不知道说什么。她从来没有这么清晰的感受到那种淡漠的神性。
明明艾米莉亚有能力但没有出手相助这件事应该让她不舒服。但伊莉莎光是看到莉莉安的样貌，心头就浮现心疼。
在她眼中，双生子就宛如她的孩子。
她可怜的女儿！
艾米莉亚和莉莉安，这对双生子从今以后就只剩下了一个。
她们本来组成一个完美的圆，缺少任何一人就变得不完美。
“还真的是失去了才知道什么最重要啊。”男人有些嘲讽的说。那头金白色的头发在光线中熠熠生辉，好比最好的丝绸。
整个人从头到尾都保持着一种一丝不苟的优雅。
他这句话让艾米莉亚很不舒服，祂猛地扭头，直勾勾的看了过来。少女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启唇问：“你什么意思？”
莱诺也很想问这个问题。
别人看神明化身那叫一个退让三尺，恨不得从眼前圆润的离开。而你却偏偏要去招惹艾米莉亚。
要说牛还得是祭司牛！
真就一个说话做事从不顾及他人的狠人。
但莱诺作为伊莱亚斯的好室友和暗恋对象——对，他还坚持这个说法——当然是选择和伊莱亚斯站在一起啦~
但就在他打算动手的时候，伊莱亚斯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莱诺回了一个“不是这你还能稳住局势吗”的眼神。
伊莱亚斯不厌其烦的再次给了一个“啧垃圾你以为你是我吗”的眼神。
莱诺：……
行，那我就来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招！
他坐了回去，歪了一下头，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伊莱亚斯面对艾米莉亚的质问显得游刃有余，回答：“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但这很正常，越往上攀升，超凡者就越看不清自己还拥有什么宝物。”
“大概是因为超凡本就意味着得到与失去吧。”
失去什么，渴望什么。
舍弃越多，得到越多，渴望越多。
当你踏上这一条道路的时候，就意味着走上一条充满痛苦和挣扎的道路。你要得到力量，就要用自己的一切去换：身体、灵魂、重要之物……
站在道路的尽头，回身望是尸山血海。
“你现在，”伊莱亚斯勾起一个笑，带着一丝悲悯，“是孤身一人啦，艾米莉亚。恭喜你，又前进一步！”
他的声音莫名有种轻快的意味，像宽慰，又像惋惜。
“不不不……”艾米莉亚本来已经镇定下来。
听到这话却反应非常激烈，就像是被人戳穿了藏起来的伤疤。
那张死人的脸上覆盖上一层可怕的灰白，祂猛地站了起来，往后踉跄倒退，差点摔倒。
“这——不是我想要的！”
莱诺啧了一声，看着少女那双眼睛，像是在看着背后的那个存在。
对方一直维持的冷静表面被打破，终于露出背后的崩溃和绝望。
侦探拖长声音，一针见血的说：“那可没有办法啦，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在做什么，艾米莉亚，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人已经死了，你现在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吞噬所有人，翻看记忆……有用吗？祂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已经失去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
伊莉莎微微拧眉，面前这一幕宛如没有血的处刑，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对一个神生出怜悯之心太荒谬了吧。
但她看着躯壳背后的艾米莉亚，却觉得，那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祂比任何人都强大、懵懂。
既然是双生子，祂今年应该和莉莉安一样大吧？
“艾米莉亚，”她呼唤道，伸出双手，“没事的，你只是……太害怕了。”
少女抬起头。她看起来过于消瘦了，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肉，只剩下一把骨头。让人害怕她会被一阵风就刮跑。
她身上没有尸臭味，也没有各种可怕的尸斑，除非摸到冰冷的皮肤或者听到胸膛里没有心跳，光看外貌像个不太健康的活人。
神低头看着手掌，迷茫的想：我原来也会感到害怕……？
祂陷入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那双眼睛闪烁不断。最后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祂回答道：“我想要知道莉莉安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已经来不及，但我就是想要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艾米莉亚转头看向窗台上快要死去的花，轻声说，“这一切，是我做错了。”
莱诺不好评价。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叹“哎呀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啦”，还是吐槽“了解妹妹需要通过吞噬所有人这种方法吗”。
当然了，教会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无比确信。
反正死掉的人他也不认识，认识的人还没死。
“所以你没有杀了伊莉莎？”莱诺转而提起另外一件事，“或者说，是你救了她吧。真奇怪呢，如果想要了解莉莉安的话，实际上吞噬掉她才是正确的选择不是吗？”
艾米莉亚降临第二重界，导致多言教会——团灭！
然后祂吞噬了所有半疯将死的超凡者。
本来伊莉莎主教也是要死的，但艾米莉亚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救了她。
少女沉默了一会，祂看向私家侦探，用一种很古怪的腔调问：“你觉得我应该吞噬她吗？”
完全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啊。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浮现黑色的丝状物，宛如不知名生物的触须。它们从眼眶周围的血管往外爬，在苍白的皮肤上攀爬伸展。
眼球转动之间有种非人的怪异感，投过来的视线粘稠湿润。
莱诺感觉到后背发凉，如果回答不好的话是会死的！
但好在伊莉莎主教插入了话题。
她看了过来，带着一丝疑惑，不明白为什么话题突然转移到了这件事上。
她其实对莉莉安怀有非常沉重的歉意，如果不是她养女就不会死了。这样想着，连带着对艾米莉亚都有着下意识的纵容。
女人说：“我本来就要死了，艾米莉亚如果要这么做也是可以的哦。”
“不要。”眼眶周围的粘稠丝状物缓慢缩了回去，艾米莉亚如此斩钉截铁的说。
祂吝啬的不愿意过多解释，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莱诺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嘴里说着：
“但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杀死无辜的人，引来教会的关注。现在之所以没被发现，完全是因为动静比较小。”
同样是死了一个教会的人，但伊莱亚斯造成的动静显然更大！
莱诺在这种比较中莫名有一种荣辱与共的感觉。
“如果这样的话，无论你要做什么事都不会成功。喂，你也知道吧，就算很强，也做不到保护莉莉安的尸体。”
艾米莉亚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祂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表情更像在问“你想和我商量什么事”。
“我只是个私家侦探。”莱诺脸上带着笑，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身边室友的肩膀。
他用了很大的力气。
室友抿唇，有点疑惑侦探怎么又生气了。
莱诺那双灰眼睛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猛地扭头看过来，凑近咬牙切齿的说：“看着祂，我就像在面对一个更不近人情的你。”
简直是——伊莱亚斯pro！
当然，对室友本人来说，这件事是无妄之灾。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莱诺没搭理他控诉的眼神，专心应付委托人和她难缠的女儿（？）。
“所以说啊，我才不在乎什么教会贵族！我是来为你们排忧解难的~”高大的男人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