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差一点
莱诺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他站在窗边吹冷风，时不时回头看正在燃烧的室内，然后露出一副“我觉得我快懂了”的表情。
但还差一点，就差一点。
有时候，就是差那么一点，让一切都进行不下去。
在他的脑中，正在逐渐构建那天的雨夜，但每次总在最后关头卡住。
最开始一切都很清晰，如同他一笔一划画上去的——就是他放在床边的那幅画。
接着，他把自己带入约克。
约克看到天空倾盆而下的大雨，地面上流淌着的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不远处的橘黄灯光从门缝中洒出来，在涣散的瞳孔中呈现奇异的光斑。
临死时总是会出现各种奇妙的幻觉，一些看到的东西加上发散的想象力。
答案就在嘴边，但就是说不出口。就是说不出来！
莱诺想骂人。
但时间不等人，眼看火势越来越大，天花板摇摇欲坠，浓烟滚滚，整个环境绝对不能多待。
“走了。”伊莱亚斯催促，“不走我走了。”
再不走，就真的要被烧死在这里啰。反正室友不太想被烧死，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很喜欢火。
莱诺顿时像一个针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气了，垂头丧气的嘟囔：“好了……走吧走吧。”
他总算愿意暂时别管那个谜题了。
伊莱亚斯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诶，是安慰吗？没想到啊，室友他终于懂人性了！
莱诺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感觉整个人被直接掀起来了。
前祭司力大无穷，直接把人往肩上一扛，一手推开窗就往外跨。
靠！莱诺嘴刚张开，就被一阵狂风往嘴里灌。他呛得咳嗽起来，只好又闭上。但这个姿势害得他被肩膀磕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吐伊莱亚斯脸上！
前祭司嫌弃的把脑袋往旁边移动，说：“你要是吐我身上，我会把你丢在地上。”
“你还不如把我丢地上！”莱诺连声大骂，“你肩膀太硬了！”
室友又嫌他太吵，“你再这样嚷嚷，其他人都会被吸引来的。”
莱诺崩溃的抓着头发，低声的骂:“我也不想这样的啊！你就不能换个姿势吗，很难受诶——”
他还没能多说上两句，就被直接捂住了嘴。室友也不打算换个姿势。
也难为前祭司了，扛着这么一个人还能飞檐走壁，躲过所有视线成功离开火灾现场。
伊莱亚斯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摔，“正好，到地方了。”
就刚刚那一分多钟，室友从窗边飞一般的越过无数障碍，安全而平稳的降落在街道外面。
这要是搁那些武侠小说里，一定有人跳出来说上一句:少侠，真是好功夫！
但现在伊莱亚斯身边只有一个侦探，侦探正撑着墙壁痛苦的呕吐，根本抽不出时间去夸上一句。
伊莱亚斯也只好在内心默默感叹我自己实在是厉害。颇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自在感。他回身凝视那从房子里爆发出来的火焰和慌乱的人群。
正有一批巡逻队注意到这边的混乱，赶来救火。
他们两人没引起怀疑，其他人瞧见了还以为是两个醉汉。其中矮个的那个看起来是喝高了，正撑着墙大吐特吐呢。
莱诺觉得自己简直是被连人带车撞得晕头转向，差点当场晕过去。
不管之前他在纠结什么，现在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再也不用担心纠结啦？
私家侦探终于回过神。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擦了擦嘴。
鼻尖萦绕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宛如被烈火燃烧成焦炭加上腐烂青苔混合而成。
其实他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是觉得有些反胃。即便如此，还是得到了伊莱亚斯的嫌弃。室友甚至不愿意接近他半米。
“我也没吐出来啊！”莱诺抓狂。
他都被憋出了生理性泪水，眼角发红。
冷淡的前祭司目光移动了一下，避开和人对视，“走了。”
伊莱亚斯比莱诺记得正事，起码不会因为一件事想不通就在着火的房子里发疯。
为了以防莱诺纠结吐不吐这件事，他特意提醒转换话题，“你自己说的，快来不及了。别怪我没提醒你。”
莱诺拍了一下脑子，“我都差点把这个正事忘记了。”
说得轻松，从北区刚回西区，那么远的距离，跑回去不得累死？
于是莱诺挽起袖子，用铁丝从路边偷了一辆自行车，说，“我们走吧！”
因为室友不会骑车的缘故，所以就只能委屈他坐在后面了。莱诺长手长脚那么大一个人，往椅子上一坐，后座上就没什么位置了。
室友很是拒绝。
“快点，伊莱亚斯。我们得快点回去，也不知道萨拉她那边还好吗？”莱诺已经跨坐在了自行车上，一只手握着龙头，一只手冲伊莱亚斯招手。
伊莱亚斯只好委屈自己，挤在后面。因为位置太小的原因，他甚至脚都无处可放。
全程面无表情，宛如是被强行压着坐上来的。
“叮铃铃！”莱诺按了一下铃铛，脚勾起脚撑，姿势很帅。他吹了个口哨，对后面坐着的人说：“你扶好了。”
如果忽视他骑的自行车是粉色的话，可能会更帅气。
但私家侦探就是这种调调。
他一路风驰电掣，车轮子都要冒出火花来了。
因为没有了手提灯，所以他们这一路就只能借着路灯或者是星光。
最后顺利到了西区，累得一直在擦汗。
伊莱亚斯心平气和地从后座上下来，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服。他拧眉，耸了一下鼻子。
气味杂得他有些不舒服。
“有人来过，很多人。”
莱诺把自行车就在角落里停好。汗水正顺着鼻尖往下流，他都没工夫擦一下。
侦探严阵以待的时候有一种认真的帅气，平日里的不着调不过是蒙在宝石上的伪装。那双锐利的灰眼睛比老鹰还敏锐，能看穿一切障碍。
“看来客人已经到了。”他轻佻的说，加重了语气。几支飞镖在他手里来回的转动。
心中却是一沉，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伊恩就是带人来找萨拉的，他不愿意再等了。
万一萨拉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没人给他付尾款了。
他不担心会割伤自己，就像是用刀的人不会怕被刀伤到一样。
莱诺在不开灯的房间里都能精确的命中标靶，他一摸就知道手上的这是自己的哪只飞镖——侦探无聊的时候还给飞镖起名字。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有难对付的家伙吗？”
伊莱亚斯思考了一会，“……有两个比你厉害一点。但我可以对付。”
也对，在室友眼里，哪里有什么难对付的人，都是可以杀死的。就算危险，那也是针对莱诺来说的。
还用心良苦的特地说了这句话。可以看出莱诺的问题让他有些疑惑，但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了。
莱诺瞥了他一眼，心梗，最后说：“我们进去吧，一定要小心，别被发现了。”
伊莱亚斯认真点头，表示一定会小心做事。
但莱诺还是有点不放心，再三叮嘱，“等会看我动作行事。”
室友这次偏头看了他一会，用一种“虽然我不理解但既然你非要坚持的话那行吧”的表情。
两人沉默着往前走，直到伊莱亚斯停了下来。
莱诺正弯着腰，一边时刻注意周围，一边轻手轻脚往前走。他突然意识到伊莱亚斯没跟上来，于是猛地扭头去看。
此时的天边已经泛白，他能隐约看清周围的环境。
莱诺用口型问:怎么了？
“有人来了。”室友说。
侦探立刻意识到，来的应该是伊恩家那群护卫。第一个已经跑路了，但还有剩下不知情的。
恐怕他们还不知道郁金香家族的别墅已经被烧成灰了，又被同伴洗劫一番，现在伊恩拿不出钱来啦！
莱诺难得有点心虚，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
又不是他打破了手提灯！
里面的火特殊一点，难灭一点怎么了。烧的又不是他的房子。
反正巡逻队也抓不住他。
他心里想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面上却一点也没表现出来，“来了几个？”
室友盯着小巷，深处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根本看不清，“三个。”
听到这个回答，莱诺忍不住挑了一下眉毛，说:“不会那两个比我厉害的都来了吧？”
怎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他还不知道自己觉醒了这么厉害的能力呢。
伊莱亚斯摇了摇头，打破了他的幻想，“只来了一个比你厉害的。”
那看来另一个还是得莱诺自己去面对了。
如果他是伊恩的话，一定会把厉害的人手放在身边。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安危更重要。哼，那些阴谋家都是这么想的。
“你先走。”室友对莱诺使了个眼色。
伊莱亚斯内心毫无波澜的想：莱诺在这里，碍手碍脚的。
莱诺毫不知情，显然他被伊莱亚斯的外表蒙蔽了。
可见前祭司真的有一张好看的脸，是那种你明知道他没有心，还是会为一些小举动而感动。
“好。”侦探认真的点点头，“你小心，我先走了。”
侦探不是冷漠，他是信任伊莱亚斯，知道这家伙一定会没事的。所以走得十分潇洒，没有回头。
两人背对而站，看似完全不同，实则他们的本质都是相似的。
伊莱亚斯看着人走远，如同一道影子消失在黑夜中，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抬起头望天空，身影在发亮的天空之下投影出一条很长很长的影子。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孤身一人，现在反而有人陪伴暂时分离居然还让他有点不适应了。
真奇怪。
“出来吧。”睁着一双绿色眼睛的前祭司对周围说，语调带着一丝不屑。
三个人影主动从阴影中出现。他们像饿狼一样，用冷冰冰的视线打量伊莱亚斯。
战斗一触即发。
莱诺把这一切都抛在身后，他很快就到了路口。
之前室友就是在这个地方找到了一丝血迹。这里也是伊恩杀哥的案发现场。
他屏气凝神，继续往前走，来到了萨拉家门口。
木门紧闭，里面透露出几丝黯淡的橘黄色的光。偶尔有人影晃动，把光都吞没了。
周围有一种沉重而压抑的氛围。
里面有好几个人！
侦探摸到了飞镖，那东西冷冰冰的，但是就是这样东西带给了他一丝安全感。虽然不是他最熟悉的那样武器，但也大差不差了。
突然，他听到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于是竖起耳朵偷听。
想听到的是萨拉的声音，哀伤得如同一只濒死的夜莺。
“……我不知道！你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拿不出那样东西给你！”
“你别动我的弟弟……求你了……”
另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声音嘶哑，高高在上。应该就是伊恩。
“把徽章还给我，不然我打断他的腿！来，你自己说，你把东西放到哪里去了？”
接着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说话。
莱诺肯定不能像里面的伊恩一样就等着听答案啊。虽然卡在这里他也很着急，急得像是看电视剧看到关键时刻就没了。
让他恨不得进去问，能不能快点说，我也听着呢。
咳咳……谜底虽然重要，但可以等会再研究。
他得主动出击，先保下姐弟两人。
但首先，他不能推门进去，不然会直接撞上的。大摇大摆虽然是他的风格，但不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
其次，这里也不安全。
冷风吹过，站在家门口的侦探打了个冷战。他四下看了看，没人。
但说不定等会就会从角落里窜出一个人来。
所以……
莱诺的视线往上，看到了一扇窗户。
很熟悉的闯入方法啊。
他之前就是从这走的来着。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这条老路啊。
都说熟能生巧，他这才第二次爬窗，却显得非常熟练。大概，这就是天赋吧？
二楼还是熟悉的二楼，一进去，天花板上一片白晃晃的晴天娃娃就摇摇晃晃。
莱诺差点幻视柜台上摇手的招财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