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夜来客
一个漆黑的夜晚。
晚归的人抬头望天，都看不见星星和月亮。
夜晚很危险，贸然外出的话可能会撞见发疯的酒鬼和癫狂的异教徒。很多人就是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连尸骸都找不到。
首都的巡逻队不得不警告所有人夜晚不要靠近无光的地方。
没有火焰和明灯庇护的地方都陷入了一片甜蜜的漆黑。
“嘎嘎——”
不知道哪来的乌鸦落在路灯上，发出几声嘶哑鸣叫，打破了夜晚的平静。
街道两边的一楼基本都是乱七八糟的店铺，什么印刷店、书店。
而楼上是租出去的房子，住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花花绿绿的广告牌挂在墙壁上和铁丝上，像是麦田上的稻草人，沉默地守在自己的位置上。
“哪来的鸟？”吵得人睡不着觉。
蓬头散发的青年从床上爬起来，伸出手去摸床头柜上的飞镖，迷迷糊糊想：管它什么鸟，吵醒我的都是死鸟。
但下一秒，那挂在墙上的笼子里也发出一连串奇异的鸟叫。
声音越发急促，像是在催促人快起来。
这下让青年彻底清醒了。他噌的一声坐了起来，感觉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流。
笼子里的可不是普通东西，它能够预知危险。
莱诺好几次都是拽着这叫起来刺耳的笼子满城市蹦跶。
但从来没听过哪一次它像今晚一样叫得像防空警报似的，吵得他耳朵都要聋了。叫得越大声就意味着周围越危险。
完了，外面又是什么危险分子大半夜不睡觉闲逛呢？
莱诺警惕地放轻呼吸，缓慢地起身，手里一直紧握飞镖。
他可不是什么胆怯的人，冒失起来能拔老虎的胡子，对于危险天生就有一种向往之情。不然也不会把宝贵的时间耗在危机四伏的首都。
所以他的第一选择是去看，而不是躲起来。
飞镖这东西是他随手放这里的。偶尔兴致来了，会朝着门背后的飞镖盘来几下。
没想到今天还能顺手当个防身武器。
“嘎！”外面的乌鸦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没了动静。
接着笼子跟着也不叫了。
一切恢复安静，连莱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懒得穿鞋，路过落地窗的时候往外看了一眼。
可怜的乌鸦死在路灯下面，溅了一地血。在昏暗的灯光中，地面上像是一幅由血肉骨头组成的图画。
大概是因为，太吵了？
笼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一看惹不起就变哑巴了。生怕发出噪音，下一个被解决的就是自己。
一点胆量都没有！
“咚咚。”紧接着，有人敲响他的门。
妈的，这下来了个刺激的，危险分子找上门了。
肯定是笼子的锅。
它不仅能提醒危险，还会把危险引过来。妈的，跟个大叫的警报器一样。要不是有用，他早就转手卖人了。
莱诺感觉自己的神经紧绷，就算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笑容满面。
……简直是，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充满期待啊。
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血液沸腾，像活过来了一样。
他把飞镖藏在手里，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门外的楼梯有些狭窄，黑漆漆一片。
正站着个白金头发绿色眼睛的青年。
那人神色冷淡，穿了一件特别夸张的金色长袍，上面到处都是用金线勾勒出鸟兽祥云的花纹，在地上拖了三米长。
可以想象这件长袍之前有多华丽奢侈。
但现在它破损不堪，而且到处都是血迹。
它的主人可伤得更惨，就这么随便一瞧，莱诺就能看见不少于三处的见骨伤势。
但访客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动作自然。
身上还有毫不掩饰的血味和力量波动。
房间里面没有开灯，只有路灯的光透过没关的窗帘照进来，黯淡得像是即将燃尽的蜡烛。
门外站的是危险的访客，而门内则是神经质的房主。
这一幕不管怎么看，都很荒诞。
莱诺的笑容明媚了些。
他眼睛转了转，热情地询问：“这位朋友，你是来找私家侦探的吧，那你可来对地方了！无论是找小猫小狗，还是暗杀探案，对我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事。只要付钱，莱诺会完成您一切委托！”
他一边说，一边指向外面。
楼梯口旁边有一块招牌——“莱诺侦探事务所”。
上来的时候正好能看见。
这种私家侦探，实际更接近赏金猎人。在首都西维拉多如牛毛，大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
访客沉默了一会，问：“这里的房子租吗？”
莱诺的笑容垮了，但还是不甘心地问了一句：“你不是来找私家侦探的吗？”
访客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仿佛他在说什么笑话，“当然不是。”
访客停顿了一会，认真地说：“我走了几个街区才到这里，如果你不租的话，我只能选择干掉你了。”
他先是瞥了一眼莱诺的手，手掌里正藏着飞镖。
然后又直视莱诺眼睛。
客人二话不说就要动手，但他莱诺难道是那种怕事的人？！
两人对视了几秒。
“租，当然租！”莱诺斩钉截铁。
没办法，这位危险的客人比他厉害，而且在说干掉他的时候眼睛里都是期待。
面对这种情况，当然选择立马服软。不然就只有被打死这一条路可以走。
先活着再说吧。莱诺苦兮兮地想，他大丈夫能屈能伸！
老老实实打开灯，把人请进房间。
客人迈脚步入，把夜晚的冰凉空气也带了进来。冷得莱诺抖了一下。
但对方刚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扫视客厅后，微微皱起眉头。
房间里是堆砌如山的书籍和半开的破烂箱子，贵重的和便宜的东西被放在一起。
墙壁上则钉满写有潦草字迹的纸张，让人晃眼一看找不到地方下脚。
而且弥漫着一种腐烂和发霉的味道，看起来像几百年没收拾过。
处处都挑衅着一个洁癖的底线。
“请坐。”莱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搬出来一张椅子，用手拍了拍灰，露出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容，“好久都没客人来这里了。您要喝什么，水还是酒？”
客人僵硬了片刻，拒绝坐下，也不打算喝。
没得到回答的莱诺脸上的笑毫无变化，直勾勾地看人。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总觉得被用眼神讽刺了生活质量啊。
莱诺愤愤不平，他不过是几天没收拾而已！
真是个没礼貌的客人。
客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站着轻声自我介绍:“我是眼耳介绍来的，他说你能帮上我的忙。我的名字是伊莱亚斯·舍费尔。”
不管环境多么乱，他还是保持着一种优雅风度。
身上仿佛穿的不是带血的衣服，身处的也不是乱七八糟的出租屋。
伊莱亚斯？
等等，有点耳熟……
莱诺的脸皮抽了抽，妈的，就知道眼耳那家伙讨厌自己，居然把这种人物往他这里送。
难道是看他活得太轻松，想给他增加点生存难度？
他有几秒钟忏悔自己坑了眼耳太多次，以至于终于报应找上门。哈哈，眼耳你等着！
但他面上还是打着哈哈：“原来是眼耳介绍的啊。他怎么说的？”
“他说，”伊莱亚斯停顿了几秒，大概是无法把眼耳说的话同面前的一切匹配上，“莱诺是个靠谱的人，有暂时不会被发现的住所。推荐我去。还说……你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该怎么做。”
不会是被通缉了吧？莱诺悄悄打量一番。
“朋友，我这个地方离中心街有点远，出行不方便。而且住客鱼龙混杂的。”
哈哈哈，要不你还是另外找地方住吧？这小庙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啊！他委婉地表示。
缺点一大堆，优点是便宜。
要不然莱诺当初也不会一口气把三室一厅外加阳台租了三年。哈哈，当然，他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当初太奢侈。
而且，出于一些原因，他给房间加了很多遮掩踪迹的手段。的确如眼耳所说，是个比较安全的住所。
虽然眼看租期只有三个月了，房东告诉过他到时候要么给钱要么滚。
可他身上半毛钱也没有，赚钱也赚不到。
情况是有点艰难，但莱诺可没想过租出去！
而且眼下也住不了人。
另外两个房间都被他堆满了杂物，短时间收拾不出来。就客人这个挑剔的程度，今晚上绝对不愿意在沙发上将就。
他现在很想送客，然后睡觉。
“我不介意。”伊莱亚斯如此说，他自然得像是什么王公贵族，没让你跪下来都算是他人好。
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就是那种“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愿意在这个破烂小地方呆，你该觉得荣幸好吗，没事就退朝”。
看得莱诺很想在他脸上来一拳。
“对了，钱不是问题。”伊莱亚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打开并往下倒。
金币像瀑布一样流下来，在地板上形成一座金光闪闪的小山。流动的金光足以打动任何一颗冰冷的心。
但……
还没等莱诺开口，伊莱亚斯又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装满了半透明浅绿液体的小瓶子，只有巴掌大，让人见之生喜。
这可是好东西啊！比那些金币都珍贵，足够买下这条街了。
要攒到这么多，得需要多少人和多少时间啊。
莱诺眼睛一亮，立刻接好。
咳，仔细一看，伊莱亚斯也没那么讨厌嘛！
“请，那就委屈您在我的房间睡上一晚了！”他开开心心地说。
他可以睡沙发！
伊莱亚斯垂眉看了看那些钱，眼神毫无波动，简直跟个视金钱如粪土的贵族一样。
但嘴里的话却让莱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房间，以及，你的一个晚上的租金。”
莱诺非常不雅观地瞪大眼睛，大脑当机：“哈？”
妈的，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天。虽然他早就知道自己长得英俊逼人，但真的还没做好准备！
如果拒绝的话，这位客人会不会直接动手啊？
莱诺：“……好？”有点迟疑。
伊莱亚斯没在乎莱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问了房间的位置之后，就一边走一边把身上沾血的长袍撕了下来。
莱诺注意到他的后背上是狰狞的鞭痕，层层叠叠，新的旧的都有，正在往外渗血。
他要了件没穿过的睡袍，有点嫌弃，但还是穿上了。
就在莱诺打算跟进卧室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这么一句话：“今晚上守好门。”
下一秒，门啪的一声在他面前关上了。
差点撞到他的鼻子。
莱诺：？
这就是买我的一晚上？就是让我当保镖守门？
青年沉默了一会，摸了摸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然后就地坐下。
好在地面上铺了毛茸茸的地毯，就算躺地上睡也没问题。
他盯着灯发呆，觉得今晚上实在是太魔幻了，一定是他还没睡醒。
嗯，一定是这样的。
他又爬起来把金币收好，把小瓶子放在心口。
然后关上灯，倒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