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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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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那个,就是15号房里的女人?”一个小护士喃喃地问阿稚。阿稚懵懵地点了头。

    “我收回刚才那些话。阿稚,认命吧。”小护士面对现实,认怂了。

    “就是。长成这样,做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另一个小护士陷入神往,连连感叹,“声音还那么好听。别说男人了,她要是多跟我说几句话,我晚上都要睡不着觉了。”

    阿稚心头一酸,低头怔怔地翻着手里的查房记录本,没有在意同伴冒出的那句“就是感觉有点眼熟”。

    15号病房里,刘忻槐正跟褚晗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气氛平静安宁。何斯嘉风风火火地往两人跟前一站,笑得异常灿烂:“师兄,我来了。下午辛苦你了!”

    “没事,跟我不用这么客气。”褚晗光看着何斯嘉,察觉到一丝异样。她收拾完行装,虽然脸上气色恢复,但刚从办公室过来,本不该这样容光焕发。按以往情况,一下午的咨询足够耗尽咨询师的心力了。

    “小斯,你先坐下。下午累不累?”刘忻槐躺着的姿势,相对一个病人来说颇为放松了。睡了一上午加小半个下午,他精神总算好了些。

    此刻他殷切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褚晗光见状,起身往旁边坐了坐,留出靠近床头的地方。

    何斯嘉恍似没有听见,打量着病房里多出来的一些东西,比如,床头柜上那几枝鲜红的玫瑰,小茶几上装鸡汤的保温盒。

    “这是?”她眼神扫过,最后看向的却是褚晗光。

    “啊,vip病房服务就是好啊。这儿的小姑娘太热情了,一会儿玫瑰一会儿鸡汤,我也不好拒绝。不过师妹,这不关我哥的事儿。”褚晗光见形势不对,赶紧将这些揽到自己身上。

    “是吗?好久没见熙芸了,你跟她说我想她了。”她笑得真诚热烈,看得褚晗光心里没来由的毛骨悚然。

    他嗖地站起身:“行,回头我让她打给你。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们好好休息。”

    他满眼无奈地看向刘忻槐,似乎是在说“哥,我帮不了你了”,像一阵风一样,迅速消失在病房门口。

    何斯嘉不以为意,一边放下背包和手里的东西,一边坐下,拿起茶几上的保温盒:“这是鸡汤?”

    “不知道,我睡醒就在这里了。”刘忻槐歪头看着她,似笑非笑,“你给我带饭啦?我要吃饭。”

    她没接话,低头打开保温盒,汤还是热的,熏着她淡淡的语气:“要不要喝?人家也是一番好意。”说话间,她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他怔了一秒,乖乖配合着喝了下去。一勺,两勺,三勺……直到喝完,她没说一句话,只是耐心专注地喂他。喝完最后一勺,她正要起身,他拉住她的手,可怜巴巴地问:“宝贝,饭呢?我要吃你给我带的饭。”

    她便也不起身了,拿出自己打包的粥、菜和鸡汤,先从鸡汤开始,继续喂给他。他喝得起劲,面无异色,只是到后面打起了饱嗝,不禁自嘲道:“哎,我这是跟母鸡结下了不解之仇,它们把自己熬成汤,要来噎死我了。”

    何斯嘉“噗”的一声失笑,转瞬收敛起笑容,若无其事地喂他喝完剩下的鸡汤。

    两罐鸡汤下肚,他有些吃不消了,哀求地看着她:“宝贝,你那是粥吗?看起来很不错。”

    何斯嘉打开一高一矮两个包装盒,自顾自喝起了粥,压根儿没有理会他。

    他倒不着急了,饶有兴致地看她认真吃粥,心里是自在的满足:“原来那些喜欢看吃播的人是这种心情。”

    她停了停,挑眉看着他。

    “很可爱,很甜。你每吃一口,我都想象,我要是你勺里的粥就好了。”他嘴角噙着轻笑,出神地盯着她。

    何斯嘉撇嘴往自己眉毛吹出一口气,给他一个白眼:“油嘴滑舌。刘老师在这儿很出名啊。不过,我好像比你更出名。”

    刘忻槐一脸疑惑,不明所以。

    “你不是想喝粥吗?来,让大家看看,我这个无情海王渣女,是怎么照看你这个纯情善良大冤种的。”

    刘忻槐立刻明白了,忍俊不禁,笑到胸口抽动,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被鲜活的疼痛牵扯着,他眉峰皱蹙,半哭半笑的样子,看得何斯嘉气还没消,心倒先软了七分。

    她软软地搭了只手抚平他的眉头,一边说着医院走廊里听来的那些八卦:“现在你是无辜小白兔,我是心机大灰狼。怎么样,这个人设你满意吗?”

    “唔,很满意。我很享受你当大灰狼的感觉,欢迎你随时来吃我。”刘忻槐看着女朋友气鼓鼓吃醋的模样,别提有多高兴。

    何斯嘉却很懊恼:“我这个女朋友是不是很不称职?也不会照顾人,真不知道你看上我什么了。难道是欣赏我招桃花的能力?还是欣赏我的女海王体质?”

    “宝贝,相信我,你已经把我照顾得很好了。我就是你招的一朵桃花。只不过我比其他桃花幸运多了。你只要知道,你有了我这一朵,不许再摘别的花。”

    何斯嘉右手食指抬起他的下巴,眯着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好的,我会对你负责的,小桃花,不,应该是小白兔。”

    “怎么样,还生气吗?小白兔可以喝粥了吗?”他挪了挪下巴,张口咬住那根手指。

    她脸色一烫,眉如春山,眼若秋水:“你根本不是什么小白兔,你是老狐狸一只。我大灰狼都斗不过你。”

    病房外的走廊里,正在护士站休息的小护士“呀”地叫了一声。她拿出手机给同伴看:“我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大美女吗?”

    阿稚凑过去看。那正是一个多月前“魔心”的发布会视频。她看见了那个女人,还有陪她等在手术室走廊外的那个男人。

    “看什么呢?”一个声音问道。是准备继续去查房的穆医生。

    小护士连忙准备退出,穆医生伸手拿走了手机,凝神看起来。

    是她认识的那个男人。她记得,他以前不喜欢出现在媒体面前,没想到竟然破例了。可惜,他已经完全不记得她了。

    她把手机还给小护士,放低声音:“下次至少不要被抓到。”小护士感激涕零:“知道了,穆医生。哎,透露一下,我们团建的地方定了吗?”

    “正在选呢。还得龚主任定夺。”穆医生招呼起人:“阿稚,阿慧,你们跟我查房去。这里留一个人就够了。”

    三人往病房走去。有些病房还在吃晚饭,有些已经入睡,有些还在探视,只有15号病房静悄悄地在说话。三个人站在门边没有进去。屋里的人在深情地读着一本英文小说,封面是蓝色的。她的英语发音如同圆润的滚珠般,干净清透,穿成一串闪耀多姿的项链:“this is how the entire course of a life can be changed:by doing nothing……”

    然后她放下书,拿起另一本白色封面,读到一段中文:

    “整个人生轨迹就是这样改变的——因为他什么都没做。在切瑟尔海滩上,他本来可以冲着弗洛伦斯喊出来的,他本来可以去追她的。他不知道,或者说他不想知道,当她从他身边跑开时,在即将失去他的痛楚中,她对他的爱一定比以往更强烈,或者更难以自拔,此时如果能听到他的嗓音,她会得到某种解脱,她会回过头来。然而,夏日黄昏中,他只是冷冰冰地站着,理直气壮、一言不发,看着她沿着海滩匆匆离去,她举步维艰的声音淹没在飞溅的细浪中,一直看到宽阔而笔直的、在黯淡的灯光下隐隐闪烁的砂石道上,她成了一个模糊的、渐行渐远的点。”(《在切瑟尔海滩上》第187、188页)

    读完,她合上书,静静地看着他。

    “这段译得太好了。每次读到这里,我都觉得是在讲我自己。所以我告诉自己,不管多难,一定要去找你。你看,我很幸运,只是原路返回就找到了你。因为你一直在原地等我,所以我们今天才能继续在一起。谢谢你,宝贝。”病床上的男人蜷起手指打了个手势,热切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越过身前茶几上一个含苞待放、绿意盈枝的栀子花盆栽,低头动情地吻住他薄薄的唇。他努力地伸手扶住她的肩,在这个居高临下的吻里逐渐掌握了主动权。

    两个人面庞的光辉太过璀璨,映得床头柜上的玫瑰黯淡无光,本是多余了。

    穆医生敲了敲门框。何斯嘉和刘忻槐分开,看向门口。三个人走进病房,何斯嘉起身:“医生好!查房了?辛苦啦!”

    医生循例问了恢复情况,检查了一下伤口。两个小护士面容严肃,一丝笑容也没有。等三人离开,何斯嘉看着茶几上的栀子花和中英文两本《在切瑟尔海滩上》,问道:“你什么时候买的?”

    “下午,我让小光帮我叫的鲜花外卖。书是老早之前买了寄存在他那里的,刚好他怕我住院无聊,今天带过来了。”

    事实上,除了半个下午和晚上的一小会儿时间,刘忻槐是清醒的,其他时间基本都在昏睡。清醒的时候他只能平躺,也没法看书,只有何斯嘉念给他听了。

    这天晚上,在他的坚持下,何斯嘉挤到病床上抱着他,他才安心入睡。夜里巡视的小护士阿稚见两人亲密地缠成一团,忍着没有叫醒他们。好在何斯嘉保持着收缩胳膊的姿势,尽力避免打到病人伤口。阿稚想了想,把一旁的茶几清空,轻轻挪到了病床边。

    15号病房的甜蜜气息,慢慢弥散到了整个住院楼三楼。医生和护士们都知道,那两个人互相宠得有些厉害。阿慧几度感叹:“没想到,人家真是铁打的两口子。我们阿稚一点机会都没得了。”阿稚恼怒地要撕了她的嘴:“别瞎说,小心被人家听到。穆医生说了,影响不好。”

    第二天中午,常纾勤和罗书蕾过来医院接替何斯嘉,刘忻槐仍在昏睡中。两个人被何斯嘉红肿的双眼吓了一跳。常纾勤问:“你这是没睡好,还是哭了?”

    何斯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都有。”罗书蕾拿出包里随身携带的墨镜给她:“回家得热敷一下。把自己收拾得美美的再去上班啊。”

    “嗯嗯,辛苦你们了。”何斯嘉关闭邮箱页面,合上电脑,离开后打了个电话:“喂,陈卓,你们办公室有没有空余的午休折叠床?……”

    这晚,不管刘忻槐如何坚持,何斯嘉都不愿再挤病床了,妥妥地躺在陈卓送来的硬板折叠床上,睡了踏实的一觉。

    周一一早,她是拉着刘忻槐的手醒来的。他凝视着右手下方熟睡的侧脸,不知醒来多久了,紧紧抓着她的手舍不得松开。

    何斯嘉睁眼的第一句话是:“生日快乐,刘老师。你今天醒得好早啊。”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爬起来,看着自己被禁锢住的手,无奈地扯了扯:“好啦,我又不走。我得收拾了。”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简单洗漱之后,何斯嘉问他:“你要不要接着睡觉?多睡才能好得快。”

    他摇摇头:“今天想看着你,一直看着。”

    “好吧。”何斯嘉不置可否,拧了毛巾给他擦了脸、手和身体,让他清清静静地躺着,清醒着。

    等她买了早饭回来,她前一天定的蛋糕也送到了,搁在茶几上。

    “今天天气不错,可惜不能带你出去转转,这里环境挺好的。医生说,你至少还得躺三天才能起身。”她推开窗户,“寿星,你今天想怎么过?”

    “先吃早饭,再吃蛋糕,然后我想听你唱歌。”他温润的脸上满是期待。连续躺了两天,疼痛也缓解了不少,除了不能动弹,他倒是很享受被女朋友照顾的感觉。

    这天上午,住院楼的阳光细细碎碎地飘洒着,像风一样温柔。窗外,桂花树的梢顶碧绿如新,银杏树开着小小的花朵,像害羞的小姑娘似的沉默地站着。低处的花草自在惬意,各安其所。

    墙里,何斯嘉为病床上的人唱着歌,歌声袅袅,撩拨心弦:

    “he deals the cards as a meditation

    他玩纸牌 如深深冥想

    and those he plays never suspect

    他打牌从不迟疑

    he doesn&39;t play for the money he wins

    他打牌不是为了所赢的钱

    he doesn&39;t play for respect

    也不是为了获得尊重

    he deals the cards to find the answer

    他在牌局中找寻觅答案

    the sacred geometery of chance

    那神秘几何中的偶然

    the hidden law of a probable oute

    还有那飘忽结局的背后的隐匿之弦

    the numbers lead a dance

    数字翩翩飞舞

    i know that the spades are swords of a soldier

    我明白黑桃如士兵手握的利剑

    i know that the clubs are weapons of war

    梅花似战场轰鸣的炮枪

    i know that diamonds mean money for this art

    这艺术般游戏里 方块便若到手的金钱

    but that&39;s not the shape of my heart

    但那不是我红桃(心)的形状

    …………”

    走廊上聚集了一堆人。先是隔壁病房的人听到歌声,凑到门边。路过的护士也站在门口听着。上午查房的龚医生,带着手底下三个医生和一个护士长,不由得驻足,听得入了迷。后来人越来越多,谁也没说话,谁也没动弹,只是欣赏着歌声和眼前这一幕,适时地鼓了鼓掌。

    何斯嘉拉着刘忻槐的手,一连唱了四首英文歌、三首中文歌。她停下来,朝门口众人抱歉地笑着:“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了。各位不嫌弃的话请进,我们请大家吃蛋糕。”

    人群里挤进来好几个,七嘴八舌地打着招呼:“原来在过生日呢?祝贺祝贺,生日快乐!”“你俩这感情太好了,处得跟神仙似的。”“你是个歌手吗?有没有出道?”……

    何斯嘉已经切好了几块蛋糕,一一拿给走进病房的人。大家接到手里端着,道了谢往外走,但并没走远,一边吃着,还一边张望着病房里的人。

    龚医生嗓门颇大,也招呼起来:“好了,要查房了,大家让一让,各回各屋。”人群很快疏散了,只剩下几个医生站在病床前。龚医生仔细地询问一番,做着记录。

    护士长打趣道:“小何,蛋糕有没有我们的份?”

    “必须有啊,多亏了各位医生,辛苦你们了。”何斯嘉一边听龚医生说话,一边快速切着蛋糕,递给病房里的人。

    “谢谢。”龚医生接过蛋糕,没打算走,在沙发上坐下来吃着。护士长端着蛋糕站在窗边,其他几个医生都很年轻,安静地站在屋中吃蛋糕。几个人动作慢条斯理,浑不着急,蛋糕却是很快吃完了。

    龚医生站起来,掏出手机,递给何斯嘉:“你看这个是你吗?还有这个,是小刘?”

    何斯嘉很诧异。那是她和刘忻槐拍的临湖别院的宣传片。她点点头:“是啊。龚医生是计划出门吗?这地方还不错。”

    “是啊。我就说我没看错。不然还以为是请哪个明星拍的呢。”龚医生一脸轻快的神色看向刘忻槐,“过生日的是你吧?恢复得还不错,照这个样子顶多再有一个星期就能出院了。还是年轻好啊。”

    “谢谢医生。”刘忻槐感激地笑了笑,眉目温柔地看向何斯嘉。她心下安慰,刚刚松了口气。

    “好了,我们走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蜜里调油了。”龚医生笑声朗朗,愉快地告别,护士长和几个医生笑意盈盈地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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