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十七章
那个吻不知持续了多久，就在许蓁几乎要喘不过气来时，陆深终于松开了她。
他身体往后退了一小步，手却没彻底松开，而是将她的手轻轻拢在掌心。
许蓁靠在电梯侧壁上，嘴巴微张，拼命呼吸着，此时她的双唇已经微微发肿，颜色呈现出一种鲜艳的红……
无数生气涌进她的胸腔，许蓁甚至生出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终于，她缓了过来。
可缓过来的第一秒，她便用力抽出手，一巴掌扇在了陆深脸上。
“啪”一声，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电梯里，同时也惊醒了监控室里打瞌睡的工作人员。
他揉着眼睛看向监控镜头，却只发现一男一女站在电梯里，除了站立的距离有些近外，看不出丝毫异样。
保险起见，他拨通了对讲器，“您好，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女士，需要帮助吗？”
这个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许蓁冷静了下来，她猛然意识到，这还是电梯里，大庭广众之下，他刚刚就……
许蓁狠狠瞪着他挂着血迹的脸，片刻后，冷静地回了一句，“不需要，谢谢。”
然后她就用衣袖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唇，越过陆深，径直按开了门。
因为没人按电梯，所以电梯还停留在许蓁住的那一层。
她走出来，陆深竟也默默跟了出来。
他穿一身黑色的衣服，仿佛是一道如影随形的影子，悄无声息跟在她身后。
许蓁不知道他何时又养成了跟踪的毛病，此时此刻，她很不想理他，可无奈陆深一直跟到了她房门外。
许蓁按住门把手，忍无可忍地回头吼道，“陆深，你够了！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让你回到我身边。”谁知，陆深好似知道她要问什么，在她问完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回答了。
许蓁反被他的话搞得措手不及，片刻后，她冷冷回道，“不可能。”
陆深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苦笑，只是这笑并未持续太久，随即他便用一种再平常不过的语气道，“没关系，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重新接受我的那天，许蓁，我已经想过了，这辈子，除非我死，否则我再也不会再放弃你了。”
这样的一句话他却用这样平静至极的语气说出来，许蓁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陆深，”不知过了多久，许蓁才终于开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已经结束了。”
陆深却只是看着她，“没有结束，不会结束。只要我没说放弃，我们就永远不会结束……”
此时他的形象实在算不上好，几个小时以前在那个屏幕里，一身精英形象的人好似被换了个模子，此刻他嘴角淤青，脸颊上还有一个隐约可现的手掌印，说话时，他的眼睛垂着，背也微微躬着，显出一种祈求的低姿态来。
许蓁拿这样的陆深毫无办法。
于是只能狠心地旧事重提，“陆深，凭什么这段感情要由你来说结束？！你忘记了？当初是你亲手把我推开的……你现在又对我装出这样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难道忘了当初你是怎么对我的了吗？你又是怎么对李知知的了？”
分开以来，许蓁一直告诉自己，感情没有对错，他不爱她，也不是他的错。
可直到此时此刻，当她说出这些话，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没有恨过他，不是没有怨过他，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感情，也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她和颜渊可以笑着说分手，可以继续做朋友，那是因为，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可陆深不可以，他是她曾拼尽全力去爱过的人，他之于她，要么是爱人，要么只能是仇人。
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
她这段话，让陆深倏地沉默了。
他的眼中顿时显出一种痛悔之色。
“陆深，我曾经是真的很爱你，我计划过我们的将来，计划过我们会结婚，还会生两个孩子，计划过我们要怎样拜托原生家庭的阴影，又要怎样成为彼此的依靠和唯一的家人。”
“所以我也是真的恨过你，因为是你把这一切毁掉了。”
“陆深，你根本不知道，离开你后每一次见到你，我都会感到痛苦。”
许蓁很想冷静地说出这些话，可话出口的瞬间，眼泪也止不住地流下来。
一看到她的眼泪，陆深便慌了，他走过去，手忙脚乱地将她搂进怀里，心疼地安慰道，“小小，小小，是我错了，是哥哥错了，你别哭好不好……”
小小，哥哥，这种称呼让许蓁恍惚觉得回到了小时候，可越是这样，她的眼泪却越停不下来。
好像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在这时涌上了心头，她已经顾不得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就像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一样，都趴在他的怀里哭一场。
那时候，他也是这么抱着她，一声一声安慰她……
听着许蓁
的声音，陆深心都快碎了。
可他毫无办法。
他知道，让她这么委屈的人是他，让她这么难过的人也是他，但是他真的没有办法了，他试着离开过她，他试着放弃过她，可他失败了。
她离开后的每一天，他都觉得自己难过得快死了。
他想，哪怕以后她永远不原谅他，哪怕以后她永远恨他，那也好过他见不到她，不能和他说话。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竟然觉得，就算她恨他一辈子，也是幸福的。
许蓁觉得自己这一生的眼泪仿佛都在此时流光了，到了后来，她已经变得麻木起来，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脑海中一片空白……
许蓁不记得自己最后怎么回到家里，也不记得陆深什么时候离开，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身下躺着的，是自己的床。
衣服也换成了睡衣，昨天带回来的那只小猫跳上了床，此时正趴在她的脚边抓着她睡裤上的流苏玩。
许蓁躺在床上，懵了很久，随后她才坐起来，赤脚下床，先给小猫喂了饭。
随后她回到卧室里，走进卫生间，怔怔地看着镜子里那双肿得高高的眼睛，脑海中，昨夜的场景又再次浮现出来。
陆深。
她又再次和陆深有了牵扯……
许蓁的头颓丧地抵在镜面上，试图用其冰凉的触感使自己的理性回归。
事到如今，她已不知该如何面对陆深，她知道，自己昨晚那一场眼泪，已然暴露了她的内心。
她忘不掉他，也放不下他。
这是她的内心给她的答案。
兜兜转转，为什么还是他？
许蓁忽然觉得前路茫茫，而她在迷雾中，不知该往哪个方向。
……
陆深提着一袋早餐进屋的时候，许蓁正在给小猫剪指甲。
她用一块毛巾将小猫裹着，一人一猫坐在沙发上，窗外的日光透过窗纱投射进来，将她的身体描上一层浅浅的金边。
那样美好的一幕，陆深竟一时不敢呼吸，怕一不注意，眼前的人就像一个泡沫一般，碎掉了。
许蓁自然听到了他进门的动静，可此时此刻，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于是干脆当作没看见他，一心一意地和小猫斗智斗勇。
这个年纪的小猫正是活泼的时候，即使被毛巾裹着，却依旧不好对付，剪了半天，也只剪完了一只手，中途好几次还差点把自己的手伤到。
就在许蓁决定放弃时，陆深却在她身边坐下了，他将小猫从她怀里抱过来，低声道，“我来剪，你先去吃早餐。”
许蓁没说话，倒也没动，就这么面无表情看着他。
而陆深仿佛没接收到她的眼神，已经自顾自拿起了指甲剪，给小猫剪起了指甲。
他的动作明显比许蓁熟练得多，而小猫在他怀里也莫名乖巧起来。
陆深认真地给小猫剪完了每一个指甲，又开始给小猫修起了脚毛。
许蓁还是没说话，依旧看着他。
等到连脚毛也剃完，陆深是彻底找不到事做了，于是只能将小猫放了出来。
谁知小猫一出来，就弓起背，朝他哈起气来。
给陆深都哈懵了，可小猫哈完就钻到了许蓁怀里，让他想抓都不行。
而这时，许蓁也终于出声了，“你走吧。”
一开口就是赶人，可如今陆深却不会再因她的冷漠而难过了，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径自走到一边，又开始组装起昨天许蓁买回来就放在一边的猫窝来。
他这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许蓁是真拿他毫无办法，她抱起猫，生气地跟过去，“我让你走，你没听到吗？陆深，你究竟要干嘛？！”
陆深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看得出来，他眼里闪过了一丝失落，可他脸上却毫无异样，甚至朝她笑了下，“我只是想帮你做点事情……你先把早饭吃了好吗？吃完我就走。”
许蓁瞪着他，而后者却避开她的目光，干脆低下头，再次组装起那个猫窝。
许蓁在那里站了会儿，最后实在没办法，冷着脸走到餐桌边，拿起调羹，狠狠地在碗里挖了一勺。
他给她买的是一碗南瓜粥，和几样点心，分明是一份香甜的早餐，却被她吃出了一股愤恨的气势。
陆深途中往她那里瞥了一眼，看着她双颊鼓鼓，努力嚼着东西，试图快点吃完的样子，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笑……
许蓁吃得很快，几乎不用5分钟，她就放下了调羹，而下一秒，她就推开了椅子走过来，“你可以走了。”
果然，还是来赶人。
这一次陆深没再找借口，老实地放下东西，站起身。
他不敢把她逼得太狠，怕她一怒之下做出让他无法挽回的事。
“那我走了。”他换好鞋，
站在玄关回头看她。
而许蓁直接走过去，朝他伸手，“把我家的钥匙还给我……”
陆深动作一顿，“我……我没有。”
许蓁不说话，默默看着他。
半晌，还是陆深先败下阵来，从兜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钥匙，放在她手上。
只是给出去时，还试图反悔，“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我帮你保管一把钥匙，下一次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也能进来。我发誓，以后我不会未经你允许就进来了，行吗？”
许蓁根本没理他，直接把钥匙拿走，只留下一句，“你别来了。”
而陆深眷恋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低声道，“小小，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对不起，我真的很爱你。你放心，那些你耿耿于怀的事，我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我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