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第六章
从许蓁说出那句话开始，颜渊就沉默了。
已经是夜里，路边的霓虹闪烁，底下是一群群穿得青春靓丽的都市“夜行人”，在朦胧夜色里，透出一股纸醉金迷的奢靡感。
路过闹市区，开始有些拥堵。车速开始降了下来，而与车外的热闹喧嚣不同的是，车内气氛甚至有些冷淡。
二人都没开口。
许蓁偏头看着窗外，从近处的行人，一直看向远处的商业广场，那里有个自诩为“亚洲最大”的户外led显示大屏，此时大屏上正播放着几个大牌广告视频，许蓁还在其中看到了颜黎前几个月刚拍的一个广告。
她百无聊赖，目光定在那个大屏上，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跳了出来。
那似乎是一个财经广告的专访，视频里的男人穿一身黑色高档西装，坐在深红色的实木宽椅里，显出一种久居上位者的气质。面对专业记者刁钻的提问，他的反应也十分动容，回答问题时算不上侃侃而谈，却显得犀利尖锐，就连记者也一度因他的回答而失语。
很难想象，这个男人是陆深。
从一个在娱乐圈风头无两的明星变成如今炙手可热的商界新贵，他的经历传奇得像一部。
而许蓁也很难将屏幕上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与那晚落寞离去的背影对上，许蓁觉得如今的陆深好似变了，可她看着他的脸，又觉得他好像没变。
他只是渐渐地将从前隐藏起来的那一面展露出来……
就在这时，颜渊突然开口了，“许蓁，我们的关系你还想继续吗？”
他说话的时候，许蓁还在看着陆深那个采访失神，闻声下意识愣了一下，可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后，满脸惊讶地看向他。
颜渊感受到她的视线，嘴角勾出一抹无奈的苦笑，他的目光扫过她，最后落在她身后那块屏幕上，“抱歉，我原本以为我可以让你忘记他。但事实却是……我好像失败了。”
他的语气第一次呈现出一种沮丧，只是这种沮丧并未持续多久，转瞬便又恢复了平常，“其实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们从前相处得很好，成为真正的情侣后，却反而变得没有那么默契。”
许蓁默默听着他说的话，没开口。
“因为我们一直在用朋友的相处方式去谈恋爱。”颜渊苦笑一声。
这句话，让许蓁心中一动，她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以来，她心中的别扭感从何而来了。
从来不是这段感情本身的原因，而是他们彼此都不适应对方的角色转变，有些人做朋友很好，可并不代表，也适合做情侣。
她抬头看向颜渊，“所以，你已经想清楚了吗？”
颜渊并没直接回答她的话，他只是轻轻地叹口气，目光依旧看着那块屏幕上，“你不是也想清楚了吗？如果我没猜错，今天晚上你本来是不想跟我出来的吧？”
许蓁抿了抿嘴，默认了。
不得不说，跳出情侣这段关系后，颜渊再次恢复了从前的敏锐。
“说实话，输给那种人，我挺不甘心的，可我实在不愿意看着我们两个的关系继续恶化下去……”
既然做不了情侣，还不如当朋友，至少还彼此一个体面。
“许蓁，那以后……还是朋友？”
许蓁看着他伸向她的手，怔愣了一下，随后却勾唇一笑，她忽然感到无比轻松，好似这段时间蒙在她心上的一片阴霾终于消散了，她握紧颜渊的手，“好。”
……
从一对情侣变成朋友需要多久的时间？
许蓁不知道其他人，但她和颜渊只用了一顿饭。
这顿饭是这段时间以来二人相处最轻松愉悦的时候，不再是情侣，也不再有所顾忌，反而让二人能更毫无保留地交流。
结束后，二人还在街上一起散了会儿步，许蓁跟他讲她对颜黎未来的规划和建议，而他便从颜黎家人的角度，提出他的看法。
许蓁也隐隐透露了她或许未来有改行的念头，而颜渊虽然被她的计划震惊到，但还是对她表示了祝愿。
无论从一个朋友的角度来说，还是作为“短暂”的前任，他都还是希望她未来可以更好。
最后不知不觉竟然聊到了深夜。
颜渊一如既往将许蓁送到了楼下，许蓁下了车后，他也跟着下了车，他走到她身边，抬头看着她家里的窗户，语气有些惆怅道，“说起来，谈了几个月恋爱，我还没有如果你家里做过客，以后，恐怕就更没有理由去了。”
许蓁看着他，犹豫道，“要不，你上去坐会儿？”
颜渊笑着朝她摇摇头，“你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我去不合适。”
他仍是如此有边界感，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总是严格恪守着自己的边界感，才以至于他们最终会这样。
颜渊看着许蓁的脸，微微叹口气。
其实要说不稀罕，那是假的。
他对许蓁动了心是真的，想和她成为更进一步的关系也是真的，只是他来得太晚，来得太慢，如果当初他们换一种方式认识，他想，结果肯定不一样。
只是岁月弄人，如今再说什么如果都是没有意义了。
颜渊的余光不经意一瞥，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正站在那里，他眼神一闪，眼中忽然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许蓁。”他忽然叫她的名字。
许蓁闻声看过来，“怎么了？”她问。
“最后一天作为你的男朋友，可不可以……给我一个告别吻？就当是我们这段关系结束的象征。”
听到他的话，许蓁愣了一瞬，可随即，她大方笑道，“好啊。”
昏黄的灯光下，男人微微低头，女人轻轻垫脚，那一幕，美得像是幅画。
旁边有人经过，拍着同伴的手激动道，“你看那里……啊啊啊啊啊！他们亲上了！好般配啊！”
般配吗？
陆深双眼猩红看着许蓁和那个男人，心里痛得好似失去了知觉。
他不知道别人看到那一幕怎么想，他只知道，自己嫉妒得快发疯了！
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脸颊一触即过，许蓁亲完很久，颜渊都还怔怔地摸着那处失神。
果然自己还是喜欢她，就连这样一个礼节性的亲吻，他都还是会感到心跳加速。
真是不甘心啊，把她拱手让人……
但最后，至少也让他不痛快了一回。
颜渊嘴角勾起一抹轻笑，他直起身，目光不经意地往那处看了一眼，随后朝许蓁温声道，“那我先走了……晚安。”
许蓁站在原地，目送着他远去。
没想到自己离开陆深后开启的第一段爱情就这么无疾而终了，许蓁一时说不清自己内心是什么感受。
遗憾吗？好像并不，反而因为她和颜渊终于回归到正常的相处模式，她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可轻松之余，心里却仍旧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负面情绪在扩散，她发现自己兜兜转转，百般尝试，却还是忘不了陆深。
他这个人，仿佛已经融进了她的骨血，已经被她的身体和灵魂认定成了她的一部分，无论发生过什么，无论她怎么逃离，却都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许蓁走进电梯，看着电梯反光镜上印出她的样子，她才20多岁，可为什么她却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老了，老到要忘记一个人需要一生了……
她魂不守舍地低着头，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却没注意到就在电梯即将关闭时，一双手却忽然把住了一侧的门。
电梯门开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闪了进来。
许蓁闻声，下意识抬头，却猛地撞进了一双饱含痛苦与压抑的眼睛里。
“陆……”她看着那个人，嘴里下意识叫出他的名字，只是另外那个字还来不及说出口，自己的唇便被狠狠堵上。
门再次关上了。
狭小空旷的空间里，许蓁却被陆深堵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她的双手被他捏住，身体也被他抵住。
陆深吻得很急，但力道不重，仿佛怕伤害到她似的，因为太过小心，而显得没有章法。
许蓁因而很快找到了突破口，她双手无法用力，于是只能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浓重的血腥味很快蔓延在唇齿间，可陆深也仿若未察，又仿佛被咬的人不是他，他更加贴近她，无声地加重了这个吻。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许蓁感到痒意，手指一动，却没料到被他找到机会，将他的手指扣进来。
十指交扣。
如此亲密的动作。
然而陆深依旧不满足，他急促地在她口中攻城掠地，强势地将她周身填满属于他的气息。
许蓁整个人都懵了，她的脑海里发出了危险的信号，让她下意识挣扎着，可用尽办法，却依旧没能挣开他，最后，她渐渐失去了力气，被动地被他拉入这个吻里……
电梯“叮”了一声，门开了，又关上了。
深夜里，大多数人已经入睡了，也因而，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就连监控室的物业人员也撑着头在打瞌睡，他也没发现，就在一个电梯的角落，正有一对男女吻得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