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陆深……陆深？！”安悦在他眼前挥挥手，看到他终于回过神来，才随口问道，“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陆深眼神一暗，低下头，“没什么。”
他不愿意说，安悦就不再问。
随手递给他几个文件夹，“我的意见和许蓁一样，也觉得你应该趁现在开始逐渐往影视方面转型，越年轻，才能吃到越多的红利。”
“其实她的眼光也不错，陈导那个项目的备案我看过了，你若是和他合作，估计电影有可能爆，可惜，你不喜欢。不过也没关系，这里有几个剧本，虽然不比陈导那个，但也不错，小甜饼受众大，只要剧本合格，绝对吸粉。你拿回去研究一下，看你喜欢哪个。”
听到那个名字，陆深有片刻的失神，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自己总有些心不在焉。
“还有……”安悦又开口，“我很奇怪许蓁为什么一直不让你上综艺，在我看来，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陆深闻言一愣，想起来了从前的事。
其实他最开始是靠综艺正式走红的，但后来许蓁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不再给他接综艺了。有一回被有个投资人问到，她才借口说，“陆深情况特殊，不适合上真人秀……”
他那时候没在意，可现在仔细想想，或许又是因为……
“你作为流量型艺人，接综艺能够有助于保持粉圈的活跃度和新鲜感。尤其是现阶段粉圈凝聚力不如以往，趁此机会上几个讨喜的综艺节目，既能稳定粉圈，又可以为你第一部担主的影视作品吸纳观众。”
“等到时候新剧上了，也能正好宣传宣传。”
安悦的行事风格向来是公事公办，对他的异样完全不在意，也从不爱打感情牌，只是一条条跟他分析事情利弊。
这种工作模式让陆深有些无所适从，但他将不适感隐藏得极好，听了她的建议，点点头同意了，“可以。”
“最后还有个事，你之前要求许蓁给你接的通告都推了，我现在告诉你，不可能。但是呢，我也会酌情给你拒绝一些，只是一些有利益关系的就不能意气用事了，代言也是，她给你挑选的几乎都是你能接到的最好的，所以该拍的广告、杂志，按原定计划不变，其他的资源后续我会根据你的情况调整。在这个方面，我希望你不要再固执己见。”
陆深一顿，沉默了好久，才沉声道，“我知道了。”
“行吧，这两天你回去休息一下，过几天可能要忙起来了。选好剧本咱们尽快进组……”
“嗯。”
陆深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悠悠，这丫头一见到他，立刻就冷了脸，招呼也不打，低下头匆匆走了。
他下意识就想张嘴叫她，可又一想，她平时最喜欢许蓁了，估计是因为她对他不满呢。
于是没叫她，也垮下脸，走了。
时隔两年，许蓁再次和许岩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饭。
只可惜，这顿饭，大家都不自在。
许知的妈妈叫李瑜，是个比许岩小十岁的女人，长得漂亮，保养得很好，乍一眼看过去，像是许知的姐姐。
她和许岩结婚之前，是公司高管，认识许岩是在一个酒会上，能力出众又美丽大方的女人总是吸引人的，而许岩就是这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其实实话实说，婚后，她对许蓁还不错，至少没有出现那些电视剧里后妈虐待继女的情节。只是要说好，也算不上，毕竟她自己或许也清楚，她当初当了小三，破坏了许岩的婚姻，这辈子也不可能被许蓁接受。
许蓁的确从小就不喜欢她，甚至一度把她当成杀死自己母亲的凶手，从她进门起，十多年了，她都没叫过她一声“阿姨”。
但不知为何，许知却莫名地跟她亲近，小时候就爱追着她，后来长大了，性格不如以前活泼了，也还经常给她打电话。
“姐，你是不是生病了？我刚刚看你包里好像装了药。”
听到这话，许岩抬头看了眼许蓁，想说点什么，却又想起书房里父女二人那一番不算愉快的谈话，犹豫片刻，放弃了。
“我没事，小问题。”许蓁摇摇头，不欲多说。
许岩尴尬地咳了两声，绷着脸说，“工作归工作，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顾此失彼，得不偿失！”
许蓁夹菜的手一愣，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李瑜全程没有说话，直到此刻才冷声说，“你既然知道，那上个月医生让你戒酒戒烟为什么不听。”
“我已经在戒了，但凡事都有个过程不是。”
“别撒谎，你要真想戒，为什么还要偷偷藏烟？”
许岩无奈地看她一眼，“在孩子们面前，你说什么呢……”
听到这里，许蓁握着筷子的手一紧，嘴唇颤抖着，也抿紧了。
然后，“啪”地一声。她放下了筷子站起来。
低着头，没看坐在
对面的李瑜，也没看首位的许岩，小声说，“我吃饱了，先走了。”
“诶！姐！”许知跟着她站起来，想撵出去。
可许蓁头也不回，径直走出了门。
许知追到门口，郁郁寡欢地走了回来。
有些生气地看着坐在桌上的两人，“我姐好不容易回来一次！”
许岩和李瑜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前者叹口气，“是我的错。”
“姑奶奶！你知道我离你家有多远吗？跑这一趟，你可得给我报销啊！”宋妍骂骂咧咧地打开车门，等她坐进来，本还想耍几句嘴皮子，可一看到她的脸，笑意顿时就没了。
“你怎么了？”
许蓁整张脸苍白又虚弱，眼睛里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涌出来。
宋妍立马把车停在路边，解了安全带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是不是那个女人欺负你了？！”
“tmd！我去给你骂回来！”
许蓁伸手拉住她，流着泪无声地摇头。
“别去。”嗓子里挤出两个气音。
“行了行了！我不去，我不去！别哭了。”宋妍心疼地把她抱住。
许蓁头埋进她的颈窝，很快，衣领就湿透了。
她的身子一直在颤抖，可从始至终，许蓁一直是安静的、默默地流着眼泪。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蓁夹着哭腔的声音才断断续续响起，“他们没人欺负我，只是……只是我自己……忍不住。”
“宋妍，你知道吗……直到今天我才发现，好像只有我还记得妈妈了。那些人，把她害死的人，把她忘了，活得开开心心。”
“他们成了真正的一家人，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正常的谈笑、生活，没有人记得从前做过什么，也没人记得她是怎么死的。只有我了，要是我也把她忘记了，那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了。再没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没人知道她有多漂亮，更没人知道，她多么爱我。我以为，他会跟我一样，他小时候答应过的，最爱我，最爱妈妈，可是……可是他已经忘了。”
“他已经不是我爸爸了，我没有家了。”
“我一直跟自己说，要大度，要往前看，可是我真的忘不掉，我忘不掉妈妈死之前的样子。”
“为什么坏人可以过得那么幸福，为什么总是这样……”
“阿蓁，”宋妍眼眶一瞬间就便红了，忍着泪意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忘不掉咱们就不忘了，一直记着，记一辈子。”
“记着她，然后重新开始。更努力更有志气更幸福地活着，让他们看看，也让你妈妈看看，你一个人也能好好的。”
“那些忘恩负义的人，咱们一个都不要了，你就为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呜呜呜……可是我真的好想她……你不知道，她死的时候那么瘦，想抱抱我，都没有力气了……她以前那么漂亮，可死的时候头发都掉光了，她肯定很难过……”
“阿蓁……乖……以后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