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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寂寞空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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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去春又来,花落又花开。

    不知不觉间,观音婢已经开始蹒跚学步,呀呀学语。

    送走一年,又迎来另一个春天。

    一年过去,又是相隔一年的别离。

    这一年之间,信使往还,高秋娘和长孙晟只能通过书信了解彼此的消息。

    去年五月,经过长孙晟招附,突厥男女九万多口归顺大隋,交给启民可汗统辖。皇上大喜,赐长孙晟缣二千匹。

    十一月,皇上下诏拜杨素为云州道行军元帅,长孙晟为受降使者,统领启民可汗出塞北攻击步迦可汗。

    今年三月,步迦可汗所部南渡河,掠走启民可汗所辖男女六千口、杂畜二十馀万头。

    长孙晟和大将军梁默帅军追击,转战六十馀里,步迦可汗所部大败而逃。隋军继续追击,长孙晟派几名启民可汗部下趁着夜色混入突厥逃兵结伴而行,大队人马远远跟随。

    待步迦可汗所部休息扎营未稳之时,启民可汗部下与大队联络。长孙晟率隋朝大军杀入敌营,尽歼步迦可汗主力,重新抢回被掠走的人口和牲畜。

    从此以后,突厥远遁,再也不敢侵犯隋朝边塞。

    长孙晟又为大隋平定突厥立下大功。

    收到边塞传回的捷报,高秋娘喜出望外,以为终于等到了长孙晟返京之时,可是皇上却下诏:步迦在逃,降部新附仍需教化,令杨素班师,长孙晟留塞北营造碛口城,安置启民可汗及新附部众。

    皇上一纸诏书,又把长孙晟的归期推到了不知何时。

    高秋娘望眼欲穿的等待,盼来的却是无可奈何的现实。

    思念日胜一日,寂寞无法排遣。

    双十年华妙齡少妇,又有几人能够忍受空房独守。

    白天大大小小一堆的事要打理,有一双儿女膝下承欢,高秋娘还能够暂时忘却相思之苦。待到夜晚,那思念就会越拉越长,让人辗转难眠。

    世族之家的贵妇人在孩子出生之后都不亲自哺乳,而是交给乳母来喂养。高秋娘对观音婢的乳母丁娘子很是满意,把女儿交给她很放心。

    她见过丁娘子的字写得很清秀,颇有一定的功底。内行人一看就知道,写得这样的一手字不是短时间内能够练出来的。

    高秋娘也曾和丁娘子谈起琴棋书画,发现她也很有见地,虽不如自己这般精通,和常人相比已是出类拔萃了。

    名门世家的女子是不上学馆的,读书识字一般都是由母亲亲自教导,这样代代传承。从一个女子读书多少,就能知道她的家风和修养。能找到丁娘子这样一位女子做观音婢的乳母,高秋娘如获至宝,由她带着观音婢自己对孩子的教育会省心不少。

    每当夜晚,丁娘子带着观音婢住在西厢,五间大的上房里就只剩自己一人,寂静而空旷,她不愿早早上床承受辗转难眠之苦,坐在书案前练字成了她每天必修的功课。

    在书法大家之中,高秋娘最钟爱的是王羲之的小楷,章法有度,而又不拘一格,在规范之中时有跳脱,点划之中透着灵气和飘逸洒脱。

    她觉得做人也如写字,要有规有矩,行止合度,但不能死板,一死板就没了灵性,没了趣味。

    所谓练字临帖,就是拿个范本将你框住,一个字练上百遍、千遍,让你写的字与范本间架、点画一般无二。练得多了,这个范本就印在了心中。然后再写,不用思考,就一挥而就,如行云流水,没有任何阻滞,这样才会透着飘逸洒脱。

    育人如练字,从小教他规矩守礼,有不足之处随时校正,习惯成自然,等到长大知礼守节,浑然天成,随心所欲也不逾矩。

    这天和往日一样,高秋娘一边练字一边思考着人生。在翰墨书香之中,还能体会出一番人生哲理来。

    一篇《乐毅论》临完,外面已打了二更,窗外万籁俱寂,倦鸟归巢,劳人归宿,只有吱吱虫鸣。

    练字的感觉再好,但也不能通宵达旦,终究还是要就寝的。高秋娘收拾笔墨,扑灭案上的灯烛,抬起双手慵懒地向后伸展了一下肩膀,打着哈欠走向床前。

    她脱去裙衫,揭被而卧,薄衿轻掩,软香横陈,独自一人占有那空荡荡的大床,刚才那些许的倦意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后世的词人柳永,最能体会这种夫妻长期别离的相思之苦,他在一首词中写道:“薄衾小枕谅天气,乍觉别离滋味。展转数寒更,起了还重睡。毕竟不成眠,一夜长如岁。”

    此时高秋娘的心情恰如柳永所描述。

    夜长如岁,毕竟难熬。

    高秋娘无奈祭出自己的救命法宝:《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希望能够通过诵经进入无色无相,五蕴皆空之境。

    但《摩诃般若波罗蜜大明咒经》念了三遍,仍不能驱除心中魔障,长孙晟的影子始终在自己的脑子里萦绕不去。

    两人在一起时的卿卿我我,温柔相拥,让高秋娘回味无穷,沉醉其中。

    她依恋他那坚强有力的怀抱和那种双臂紧搂无法挣脱的感觉。

    不知为何,她喜欢长孙晟突然在身后搂着自己时,露出的那种坏笑。

    没有面对子女时的威严肃然,也没有官场上的神情庄重,只有坏坏的笑和那在自己身上不老实的双手。

    高秋娘更爱的,是那个与人前有所不同的他。她甚至喜欢他的猥琐、他的轻佻和他的无赖。

    想到这里,高秋娘不免暗笑自己,和长孙晟单独相处时,自己又何尝与人前一样,又哪里还有人前的圣洁和端庄?

    事实上,夫妻之间的鱼水之欢,并非卑污之事,而是值得称颂的。

    如果不值得称颂,为何会喜气洋洋、吹吹打打把人家的女子娶来成婚?为何婚后公婆会盼着儿媳早日怀孕生子?

    没有夫妻之事,哪来的夫妻恩爱,子嗣传承?所以,离别夫妻的思念也是无可厚非,而是值得推崇的。

    夫妻之事只所以不可对人言,是因为怕这些旖旎之词会撩动外人的心弦,从而使人动了非分之念,引人做出苟且之事,伤了风化,坏了纲常。

    有了堂堂正正的理由,高秋娘觉得思念自己的丈夫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夜深人静之时,她只有用想象自己和长孙晟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来填充空虚的心灵,抚慰相思之情。

    她不能忘怀那些两人在一起的心颤时刻,忘不了彼此相拥的抵死缠绵。

    她渴望长孙晟能够即刻回到自己身边,紧紧抱住自己吻自己的额头,吻自己的唇,吻自己的粉颈和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任他的大手在自己的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她的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她愿任他随意揉捏。

    想起往日那些令人心醉的场景,高秋娘脸上慢慢泛起一阵潮红,呼吸也变得有些粗浊,柔荑不经意间拂过自己光洁的肌肤,她几乎有些不能自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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