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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有负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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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是女人最盼望到来的季节。只有春天来了,女人们才有机会脱去另人讨厌的、臃肿的冬衣,换上春装,尽情展露上天赐与的、妩媚婀娜的身姿。

    衣服最初的功能只不过是防寒保暖,待到民智渐开又多了一项遮羞的功能。

    再不断随着文明的进化,衣服逐渐和礼仪发生联系成为界定人们身份地位的标志。

    而对于女人来说,其最重要的变化是,衣服成了吸引异性的媒引。

    女为悦己者容,没有男人的关注,恐怕任何女子都无心妆扮了,更不要说各种新潮的服装款式了。

    没有男人的关注,女人一切的妆扮都已没有必要,纵然是蓬头垢面,冬天裹张兽皮,春夏赤身裸体,也没人感觉会有什么不妥。

    所以说,春天对于女人来说是又一次新生,就如蜇伏了一冬的茧蛹,到了春天就可以破茧成蝶,自由地挥动美丽的翅膀了。

    憋了一个冬天,春天时节又被圈在了屋里,虽然夫君不在家,但高秋娘的心,也随着春天的万物一样萌发,她也想放飞一下自我,在春天里展露一下她那美丽的身姿。

    三月是踏青的时节,高秋娘想起幼时和父亲、阿兄一起在终南山下高家庄园踏青的情景,湛蓝的天空,无边的田野,成片的油菜花,一地的金黄。在父亲含笑注视下,她和阿兄在草地上疯跑,一起放飞纸鸢。

    嫁到长孙府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情景,每当想到夫妻二人常年相隔千里,鸿书遥寄,高秋娘就不免生出一丝幽怨来,跟着长孙晟也不知辜负了多少春光?

    观音婢已经满月,坐完月子的高秋娘感觉自己已经邋遢得没了人样。

    沐浴更衣,洗去一身油垢,高秋娘觉得浑身都是轻松的。

    她已经受够了憋在屋里的日子,还回了全新的自己,高秋娘想趁天气正好出去散散心。

    高秋娘看了一眼正在做针线的玉菡说道:“我现在也可以出去走走了,你去把大郎娘子请来合计合计能到哪里玩一下。”

    玉菡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主母是可以出去走动,但估计也不能随了你的性子,要出府的话,大郎娘子是不会同意的,我这就去把她请来看她怎么说。”

    甄氏来后,高秋娘将自己的想法向她说了,果然被玉菡说中。

    甄氏不同意出府去玩,她解释道:“母亲刚做完月子,身子还没有完全复原,外面风大,一点照顾不到,就可能感了风寒。假如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要关在屋里养一阵子。不如等一段时间,身体大好了,再到寺院上上香或是到庄园里散散心。”

    这一条理由,高秋娘无法反驳。

    接着甄氏又说道:“母亲是朝廷命妇,出去奴仆、护卫一大群。再加上跟你一块出去的,也要带上侍婢、僮仆,上上下下几十人。现在京城事多,那些不怀好心的,要是说个闲话也是麻烦事。”

    这一条也被她说在了理上,高秋娘不得不听从她的劝阻。

    高秋娘怏怏道:“大郎娘子你怎么打算?”

    甄氏道:“过几天学馆休沐,四叔和阿鸿不用上学,你不如喊了几个儿媳带着孩子们一块到花园里玩,热热闹闹的一定会玩得高兴。”

    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高秋娘点头同意,说道:“就按你说的准备吧,这几日你和内院管事的分别交代一下,晚上我见到二郎娘子和三郎娘子给她们打个招呼,时间就放在初十。”

    初十上午,刚用过早膳,孩子们便都来到上房大院,一个个欢呼雀跃,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豪门世家的孩子,都有乳娘和婢女侍候。十个孩子,每个人至少跟三个人服侍,加在一起就是四十个人。再加上跟着高秋娘和三位娘子侍候的,满院子都是人,好不热闹。

    高秋娘收拾完毕,出了上房,头前领着出了上院后门进了花园。

    丁娘子抱着观音婢,后面跟了两个年龄七八岁大小的女婢,这两个女婢是高秋娘为观音婢选的,看上去聪明机灵,一个叫奉书,一个叫执棋。

    一行人沿着花园正中青石铺设的甬路前行,到澄心湖右拐,经过翰墨斋,再经秀水阁,澄心湖北面是一座假山,右边是竹林。

    假山北面是一个广场,十丈见方,这地方原来是长孙晟练武的地方。长孙晟不在家时,长无逸常来这里。

    练武场北面是三间高大的厅堂,这就是霹雳堂。

    霹雳堂前搭了一溜遮阳棚,棚下摆了几案、坐榻,几案上摆了瓜果、点心。

    高秋娘和甄氏等三位娘子在棚下坐了,交代下人们不要让小郎君和女郎们磕了、碰了,分头让孩子们去玩。

    几个孩子还是头一次见观音婢,都十分好奇,便凑上来想看这位小姑姑长什么样。

    几个人围着丁娘子,年龄大些的低头仔细瞧,年龄小些的从人缝里钻进去争着要先看。

    长孙渐扒着小被子看了看,见观音婢闭着眼,绷着小嘴正在睡觉,问道:“这就是小姑姑吗?为什么这么小?我该叫她什么?”

    那罗抢白道:“你傻呀?叫小姑姑。小姑姑不叫小姑姑叫什么?”

    长孙渐争辩道:“姑姑都比我们大,这么小怎么叫姑姑呢?”

    那罗道:“就是小,所以才叫小姑姑嘛。”

    那罗自己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叫小姑姑,众人看两个孩子拌嘴,都忍不住笑。

    这时长孙湛说话了:“姑姑过年是要发压岁钱的,大姑姑、二姑姑都发了。”

    那罗挖苦道:“你羞不羞?就知道要压岁钱。到明年你给小姑姑磕了头,小姑姑也给你压岁钱。”

    长孙湛说:“她这么小,哪有钱呀?”

    那罗道:“小姑姑没钱,阿婆会给她,到时候你可别忘了磕头。”

    长孙湛看来是钱迷了心窍,胸脯一挺说道:“只要给压岁钱,磕就磕。”

    这时大家再也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

    看着几个小家伙争个没完,库氏出来砸场子了,说道:“小姑姑都看过了,别拌嘴了,都去玩吧。别一会把小姑姑吵醒了。”

    听到库氏发话,几个孩子便散了,各自找玩伴去玩。

    长孙鸿和长孙无忌两个人一起下围棋,般若在一旁观战。

    那罗和迦叶年龄相当,玩女孩子的游戏踢毽子。

    长孙湛和长孙渐玩男孩子的游戏骑马打仗。

    两个人左手拿根竹枝骑在胯下,当作战马,右手拿根竹棍,当作刀剑。一边拖着竹枝跑,一边用竹棍击打对方,对方也是一边跑一边用竹棍格挡。

    双方你来我往杀得昏天黑地,不亦乐乎。两个人在练武场上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趟,也没有分出胜负,累得满头是汗。

    小胖子长孙清看两个人玩得有趣,又自恃是男子汉,便央求着两位阿兄,也要加入战斗。

    长孙湛对长孙清的请求不屑一顾,说道:“不行,你太小,我一剑便将你斩落马下。”

    库氏见儿子不愿和长孙清玩,怕他受了冷落惹贺兰氏不高兴,出来打圆场道:“阿湛,你是阿兄,应该让着阿弟,你们三个一起玩吧。”

    长孙湛则道:“作为阿兄是该让着阿弟,但战场上是生死相拼,怎么能让?”

    库氏见儿子认起死理儿来,知道不好说通,便对长孙清说:“阿清,咱不和他们玩打仗了。走,我领你和迦罗到草地上抓蝴蝶去。”

    长孙清听说要去抓蝴蝶十分高兴,跑到库氏跟前,拉住迦罗蹒跚着向假山西边而去。

    库氏说道:“不要急,慢点。”

    几个婢女急忙上前照应着。

    在坐的几位,高秋娘端庄,甄氏沉稳,库氏爽直,贺兰氏则是高傲。

    贺兰氏自认为长孙无宪是嫡子,而长孙清是嫡子的嫡子-嫡孙。所以从来不把另外几个孩子看在眼里,甚至有点蔑视。

    现在这些庶出的贱种,竟然不愿和自己的儿子玩,贺兰氏心中就有些愤愤不平。但由于高秋娘在场,就没敢发作出来。见库氏主动出来打圆场,也就随了她去。

    况且这一个月来,有一件事她一直心虚。就是她背着长孙无宪找孙妪、田妪的事。

    本来贺兰氏想让两个稳婆在高秋娘临盆的时候做些手脚,但大夫人好像有了警觉,竟自己带了两个人来,还请来了吴医师。

    具体大夫人和高秋娘知道多少内情,贺兰氏也心里没底。而自己是一个不掌中馈的妇人,也不好处置孙妪和田妪,真怕有一天她们把这事揭出来,因此心中总是惴惴不安,平时的傲气也收敛了不少。

    孩子们玩着、闹着,隔一会有人跑过来喝水、吃东西,几位少妇一边关注着孩子们,一边有一名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话题左右离不开孩子。

    那边正在下棋的两个孩子还真像回事,一板一眼的,两边局势进入胶着状态,相当于近身搏杀。长孙鸿正在征子,长孙无忌下一个子,长孙鸿堵一下,长孙无忌的黑子始终只剩一口气。

    旁边观棋的般若向着自己的小叔叔,看到长孙无忌步步后退,长孙鸿步步紧逼,般若很是焦急,就想下指导棋。她认为小叔叔这样下的子越多,损失就越大,不如弃子它投。

    长孙鸿怕般若说话坏了自己的大事,目注般若说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一句话把般若套住,她就不便多言。

    长孙无忌沉着应战,他已经看到行棋的路线上白子没有接应,这样下到边路自己就会缓出一口气来,于是说道:“他征不死我的,等我缓过一口气,就给他来个‘双吃’,杀他个丢盔卸甲。”

    长孙鸿听了长孙无忌所言,皱着眉头又算了一下,真如小叔叔所言,后悔自己疏忽大意,竟着了小叔叔的道,再也顾不上围追堵截,赶忙自救。

    长孙无忌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坐在不远处的甄氏,听到三个孩子的对话,把目光转了过去,看了一下棋盘,局面确实对长孙鸿不利,大长孙无忌四岁的长孙鸿眼看着要输,她心中不免暗暗赞叹这位小叔聪慧。

    中午,厨房送来午膳,大家就这么露天用了,几个年龄小的玩得累了,或是趴在母亲腿上,或是由乳娘抱着睡起午觉来。

    大些的孩子好像不知道疲累,把捉迷藏、跳绳、老鹰抓小鸡等游戏玩了个遍。

    直到申时,几十口子才抱着小的,拉着大的,闹哄哄回到内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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