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回溯（二十）
早上的阳光撒进了神社，昨夜下过雨，别苑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粘着水珠。
中御门藤理昨晚做了很多梦，但是一觉醒来什么都记不清了，她摸了摸床褥上身侧的位置。
空荡荡的。
她小时候，习惯了睡觉的身旁留另外一个人的位置，后来十二岁的时候离开了深山，花了一段时间才重新适应了自己一个人睡。
“说没有我在，就睡不着，真是……”中御门藤理小声咕噜，心里面想着要不要请个假，下山走一趟。
其实前几天，她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她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她也很喜欢亲近空澄的感觉，只是那人的跳跃性也实在太强了，这当然不可以了……
外面的敲门声打断了中御门藤理回想。
“藤理，该起床了，”鹔在外面叫唤着。
她这式神傲气归傲气，一向对她都很严格的，小时候在深山里面，修行的时候没少督促她，跟来到这里也一样。
听那条蛇妖说，中御门藤理不在的时候，鹔的训练对象就变成了它，好惨的一蛇。
中御门藤理穿好衣服之后，打开房门，就看见鹔站在别苑的庭院里面，最高的那棵树的树梢上，昂头挺胸，神气十足，似乎在视察周围的情况。
“鹔，怎么了？”
“藤理，总感觉最近贵船神社的附近，徘徊着令人作呕的气味，上次和你说的鬼杀队的人，有请过来吗？”
“已经派人通知过了，那边说会尽快派人来的。”
“那就好。藤理，你入黑之后尽量就不要出门了。”
“你一直说的这些‘鬼’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都是些肮脏低贱的东西，你见到它们就知道了，不过你不要和它们打斗，除了阳光和鬼杀队，其他人很难杀死他们的，知道了吗？”
“哦，知道了。”
虽然中御门藤理是鹔的主人，但是更多的时候，都是鹔在提点中御门藤理，不过中御门藤理倒是没所谓，原本凭现在的她，根本就不能自己收复一只像鹔这样厉害的式神。
贵船神社的宫主今早也来了弓道场，观看中御门藤理射箭。
“真的非常不错，中御门大人，你现在的状态真好，平日怎么样都好，但是在祭祀神明的时候，就应该如同射箭时一样，抛开杂念。”看到中御门藤理的状态，宫主欣慰地笑了。
“是的，父亲大人，短短五天时间，中御门大人不但身体得到了锻炼，心境也有了很大的提升，我想他现在的状态，很适合跳神乐舞。”绿间真太郎在一旁说道。
“两位谬赞了，等等，跳神乐舞是什么回事？”中御门藤理终于察觉到有些不妥。
“就是跳神乐舞啊，神祇大副大人拜托我教你跳神乐舞的。”宫主笑眯眯地说道。
“不是吹奏笙吗？”
“老夫可没听过吹奏笙一事，老夫只听说，原本要在衹园祭上跳神乐舞的巫女受了重伤，不能上台。然后朝廷上觉得此事不祥，特地让阴阳头土御门大人占算了一卦，土御门大人解释卦象说，此次跳神乐舞需要换成中御门藤理大人，才能逢凶化吉。”
“让我代替巫女跳神乐舞难道封给我这个神祇少副的职位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据说是这样的。”
“这么荒唐的事，朝廷和幕府居然都同意了？”
“据说……也是这样的。”
中御门藤理彻底无语了，举行衹园祭的时候，都是各色各样的人在花车上，沿着大街游行的，难道也要她……
“可要我一边游行一边跳舞，这也太……”
贵船神社的宫主安慰道，“藤理大人不用有这么大的心理负担，你不用游街的，只是在神社的神殿里跳。放心吧，往年都没什么观众，大家都上街看花车游行去了。”
“真的吗。”听到不用游行，而且只是在神社里面跳，中御门藤理觉得，比起在葵祭的时候站在游行的队伍的领头还要好一些。
“是真的，中御门大人，这可是上面传下来的命令……”
中御门藤理心想，我暗地里做的违抗上面的事可不少了，不过明面上还是不能拒绝这次的差事。
“我知道了。”中御门藤理无奈地答应了。
“那太好了，今天的弓道就练到这里吧，真太郎，你不是说今天有旧同学来找你玩吗，正好你们陪中御门大人出去游玩一下，你们都是同龄人，大家应该多交流一下，最好后天再回来吧，我这两天也有点急事。”
“好的，父亲大人。”
“放心吧，离衹园祭的祭神仪式还有大半个月，衹园祭的舞步很简单，以藤理大人你的资质，我估计七八天就学完了。”
“还有中御门大人，枫姬大人她们也最好离开两天，你也知道，最近这边……”
“好的。”中御门藤理估计着这应该和鹔说的‘鬼’有关。
交待清楚之后，贵船神社的宫主笑眯眯地离开了。
现在还是早上，中御门藤理派人去通知了枫姬，然后就见到了绿间真太郎的旧同学。
原本中御门藤理以为这位旧同学会和绿间真太郎一样是个严肃认真的人，没想到来者却是一副风流公子的模样，十分热情健谈。
据绿间真太郎介绍，这位黄濑凉太是他以前在学塾里面的同学，和他的表哥及川彻一起来京都游玩的，这两位都是来自富商家族。
“小绿间，有什么地方推荐我们去的？”黄濑凉太兴致勃勃地问道。
“京都的各神社都可以。”绿间真太郎认真地回答。
“……诶，难得来京都一次，只是去神社也太无聊了吧，中御门大人，你有什么推荐？”
绿间真太郎和黄濑凉太介绍过中御门藤理，知道中御门是有官职在身的公家人物，所以都是用敬称来称呼中御门藤理。
中御门藤理其实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但是她想到这是个下山找五条空澄的好机会，于是便说，“要不先去下京区逛逛吧，那边最热闹了。”
岛原和五条家都在京都的下京区，她想，在那边的话说不定能遇上他。
四人也没有带随从，为了节省时间，是骑着马去的，中御门藤理上一次骑马还是葵祭的时候。
哪怕是骑马，从偏僻的贵船神社到下京区也得要一个多时辰，骑来到半路，中御门藤理就觉得大腿内侧就被这个有点不合适的马鞍磨得有点痛了，她今天穿的马乘袴比较薄，原本没打算骑马的。
为了减少摩擦，她把力用在脚掌上，离开了点马背，大腿这才好受了一点。
一旁的黄濑凉太看见了她这动作，误以为她嫌这马走的慢，想要策马狂奔，于是便说，“不如我们比谁先去到那边的城头。”
“好啊，我们刚下了山，前面的路比较平坦，确实可以加快一些。”及川彻马上附和。
“我是不会输的。”绿间真太郎说道。
中御门藤理没想到绿间真太郎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见三人都摩拳擦掌地准备一决高下，她也不想扫兴。
于是便一起赛马了，但是她更没想到的是，赢了这场比赛的是她，而最后一名的，就是提出比赛的黄濑凉太。
“啊，大家的马都差不多，为什么中御门大人就略胜一筹呢。”
这三人的胜负欲都很强，据中御门藤理的观察，并不存在让赛。
到了城里，大家的速度都放慢了许多，及川彻骑着马到中御门藤理身边，搭了搭她的肩膀。
“中御门大人太瘦了，这马跑起来当然轻松。”
中御门藤理在这个时代的男子中不算矮了，但确实是瘦，哪怕是前阵子被五条空澄天天投喂，长了一丢丢的肉，但还是瘦，和今天同行的三个身材伟岸男性一对比，她看上去说得上是弱不禁风了，但是要真打起来就不一定了。
“刚刚说好了，最后一名今天请客。”
“知道了，小绿间，今天大家的费用，我都包了。”黄濑凉太沮丧地说道，富商家族出身的他不会吝啬这点钱，可是输掉比赛什么的，还是会觉得不爽。
几人吃了午饭之后，在下京区走了一圈，及川彻和黄濑凉太忽地看见两艺伎并肩走在路上。
“哇，艺伎诶，从前在在学塾读书的时候，我都没有去过岛原，难得再回来一趟京都，怎么都要去那边逛一逛吧。”黄濑凉太建议道。
中御门藤理原本想着晚上去岛原找五条空澄的，没想到下午就来到了岛原，刚进了岛原的大门，好死不死还被明夕看见了，硬是把四人都请到岩台屋里。
“没想到，我原以为中御门大人是风清月朗的人，没想到是岛原的老熟客，这明夕姑娘还说要给我们优惠。”黄濑凉太兴奋地说道，他其实是江户那边的人，在京都修学过一段时间，又回到了江户，江户的吉原花街他和及川彻都没少逛，不过还是觉得京都的艺伎别有一番风味。
中御门藤理只能打哈哈说了几句，为了避免喝酒，借口尿遁了离开了和室。
没想到刚出门就遇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黑子哲也，是专门来找她的。上次见面的时候，黑子哲也蒙着脸，不过他那清冷的声音很好认，所以中御门藤理一下子就认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