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回溯（十八）
自那天和五条空澄闹掰之后，中御门藤理回到了神社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天，别说平日心念念的玉子烧了，连早午饭晚吃了什么下肚都不知道，平日里最爱看的书也看不进去。
“藤理大人，手再抬高一些，腰再往下压一些。”五十多岁的贵船神社宫主指导中御门藤理的动作。
这贵船神社宫主是个很随和亲切的人。
中御门藤理心不在焉地跟着他学了两天，到现在才想到了为什么吹奏笙要做这些动作。
“阁下，为什么吹奏神乐需要做这些动作。”
“……”贵船神社宫主无奈地皱了一下眉头，扯开话题说道“藤理大人，这几天下来，我发现祭神仪式的礼乐对于你来说一点都不难，难就难在心境的平静，否则以污浊的心境祭祀神明，那就是亵渎，请你跟我来一下。”
接着贵船神社宫主把中御门藤理领到了一个神社的弓道场。
“真太郎，你在吗？”
“在的。”一个个子高挑的青年从弓道场旁边的小屋走出来，表情肃穆。
“藤理大人，向你介绍一下，这是犬子绿间真太郎，你暂且在这里平静一下心境，真太郎，麻烦你照顾一下藤理大人。”
“是的，父亲。”
中御门藤理和绿间真太郎寒暄了几句，绿间真太郎就把中御门藤理带到了弓道场，绿间真太郎的性格和他的外表一样那么严谨。
“藤理大人会射箭吗？”绿间真太郎看见中御门藤理看着他发呆，加重了语气问道，“藤理大人？”
回过神来中御门藤理说道，“哦，会一点，但是不是很擅长。”
“你一直盯着我看，是我脸上有些什么吗？”
“没，我在想我好像见过你，对吧。”
“见过的，八年前你来的时候。”
“对啊，你那时候也就十岁左右？没想到一下子就长得这么高，好像和空澄差不多……”提起那个名字，中御门藤理闭上了嘴。
“你说的是五条家的那位家主大人吗？确实，这个身高在京中不常见，不过我认识好几个人都是差不多这样的身高。”
“我平日里头，都比较少见着这样身高的人，你认识的都有谁啊。”
“比如说阴阳寮的土御门泰吉大人、大名牛岛若利大人，剑道家影山飞雄，还有青峰……先生。”
“青峰先生？你前面说的那两个人我都知道，剑道家影山飞雄也没怎么听说过，不过青峰这个姓氏真是少见。”
“……他不过是个流浪武士，我跟他只有几面之缘，藤理大人你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这样啊。”
“言归正传，藤理大人，家父把你带过来这里，是希望……”
“是希望我通过练习弓道，达到心境平静对吧。”
“没错，‘文射’不但能锻炼身体，最重要的是修习精神。”
绿间真太郎带中御门藤理挑选弓箭，中御门藤理随手选了一把，拉开试了试。
“藤理大人看上去很纤细，没想到连这把弓也能拉得开，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诶，这把弓其实挺难拉开的，我手都酸了，还是换一把轻一点的吧，。”中御门藤理赶紧放下那把弓，然后一眼就选中看一把挂在墙上弓，中御门藤理一进门就留意到这把做工精致的弓了，看上去特别地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藤理大人，这把弓是本社供奉的，至少有几百年历史了。”
“啊，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为什么这么贵重的弓要放在这里。”中御门藤理小心翼翼地弓挂回去墙上。
“其实家父未曾和我说过这弓的来头，不过它在仓库的最深处放了很久，我也是一时兴起，把它来出来擦拭一下，然后通通风，你看，这弓也不知是用什么好料子做的，过了这么长的岁月依旧保存得这么好。”
“那也是多得你们保存的好，这种弓就是要通风干燥，不然受潮就会腐坏。”
“没错。”绿间真太郎一边说一边从一旁拿出了另一把黑色的弓，“藤理大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请用这把弓吧。”
“这是……”中御门藤理试探性地拉了一下，发现这弓很是轻巧。
“这是我自己做的弓，原本是我闲来无事做给一位朋友的，不过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所以一直没有把弓送出去。”
“这不太好吧。”
“不必介意，正如你所说，弓要是放久不用容易坏，那位朋友的身高和藤理大人你差不多，而且腕力也是很普通的水平，所以很适合你使用，就劳烦藤理大人先帮这把弓热热身吧。”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客气地借用一下。”
两人去到弓道场，绿间真太郎很耐心地帮中御门藤理矫正了持弓的姿势，不过他注意到中御门藤理对于他矫正时的触碰一惊一乍的，猜测到中御门藤理不喜欢和人接触，后面都别成了口头上的指导。
几天下来，练习弓道确实让中御门藤理的身心平静，注意力集中起来，不过到了晚上，中御门藤理摸着冷冰冰的床褥，还是会不自然地发呆。
“中御门大人。”
门外传来叫唤中御门藤理的声音，中御门藤理打开了房门，张望了片刻，却没有发现有人在。
“……”半夜三更，在偏僻的别苑里面，听到有人叫喊她的名字，却没有见到人，中御门藤理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中御门大人，我在这里。”一把清冷的少年声响起，中御门藤理此时才发现一个大活人蹲着自己的旁边。
那是个十七八岁左右的男性，穿着夜行衣，半蒙着脸，中御门藤理并不认识他。
“你、你是谁？”中御门藤理吓了一跳，问道。
“中御门大人，晚安，我名为黑子哲也，是桂小五郎先生派来和你联系的，这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信。”
中御门藤理接过了信件一看，果然是桂小五郎的字迹，“辛苦你了。”
“桂小五郎大人还让我转告你，近日还是继续远离京中比较好，新选组和会津藩为了把攘夷志士赶紧杀绝，把京都找了个天翻地覆。”
“那……新选组那边还有没有继续为难……那个叫‘出云’的那个人。”
出云正是上次在池田屋的时候，五条空澄用的化名。
“你是指池田屋那次出现的那位大人吗？正好我们这边有一位志士和那位大人身形相似，打算最近让他吸引新选组那边的注意力。”
“这样啊。”
“请问，中御门大人还有其他事要转告桂先生的吗？”
“额，你跟桂先生说，让他放心，我近日都会留在贵船神社。”
“好的，那在下告辞了。”
“诶，等等，这里最近不太平，你还是等到天亮才走吧。”
“中御门大人不必担心，这黑夜是我最好的保护色。”说完这句话，那青年就消失在夜幕当中。
“……神出鬼没的，难不成他也是跟甲贺一样，是忍者？”
翻开桂小五郎给中御门藤理的信件，桂小五郎上面写了关于一个叫坂本龙马的志士，这位志士提出了攘夷倒幕的另一个看法，就是开通海运，从富国方面下手，等本国强壮起来再进行攘夷。
中御门藤理觉得这个想法相当不错，她原本就是非常反对幕府常年以来的闭关锁国的做法。而且最近攘夷志士里面的激进派的想法实在是过于危险，居然想在京都纵火，再趁混乱挟持天皇到长洲藩。
亏他们还打着“尊王攘夷”的旗号，内里却一点都不尊王。不过其实中御门藤理对御所中的那一位，内心中也没有多少的尊敬。
其实攘夷的志士里面，都是非常仇视外国人的，所谓的攘夷，就是驱逐外夷的意思，但是要驱逐外夷，必须先推倒向外国屈服的幕府政权。
“开拓海运确实是个不错的方法……不知道空澄是怎么想呢？”
又想起他了，中御门藤理摇了摇头，决定早点睡觉。
“坂田，老板好像几天没睡觉了吧，这样下去身体不行的，你知道原因吗？”看着五条空澄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的窗户旁，看着外面发呆，明夕悄咪咪地把坂口拉到一边说道。
“哎，我也不清楚，自从他那天从贵船神社回来就这样了，我估计十有八九是和中御门大人有关的。”
“要不，我让他喝点酒吧，醉了就应该睡得着了。”
“也就只能这样了。”
明夕小心翼翼的捧着酒给五条空澄，五条空澄一声不吭埋头把一樽酒给闷了。
“等等，老板，你这么喝伤身体的……”
“明夕姐，让我来为五条大人斟酒吧。”一股氤氲的香味突然出现在明夕背后。
“是你啊，藤花太夫，也好，你好生藉慰一下老板吧，我看他就是为情所困。”
“我知道了，你们先离开吧，我和五条大人好好谈谈。”藤花太夫把门关上了。
房间内只剩下五条空澄和藤花太夫两个人。
藤花太夫迈着小碎步，缓缓地走到了五条空澄的身边。
“五条大人，你一直看着窗外的岛原牌坊，到底有什么好看呢？难不成那里比藤花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