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韦伯斯特的抉择（二）
“刚开始我只是解剖普通野兽，再后来我花钱买下几头魔兽尸体，手术刀从普通精钢换成魔钢材质，魔兽皮革要比普通魔兽要难切开，但不得不说魔法生物的构造确实要复杂许多。”
“那些腺体、血管、肌腱、高级点的魔兽骨骼上还有晦涩难懂的骨纹，据说是魔兽变异的奥秘所在……”
“后来魔兽也满足不了我的求知欲，我贿赂都城的刽子手，买下了死刑犯的尸体，在家堡的地窖内，继续着我的事业。”
“有一天我解剖完一名因娈童者的尸体，在伏案写心得时，困得睡着了，睡梦中突然发现有人在抚摸我的肩膀，我抬头一看居然是一具缝痕遍身的尸体，用空洞的眼神望着我，头盖骨敞着，露出里面褶皱密布的脑仁，正是我刚刚解剖的娈童犯。”
“我吓得摔倒在地，这时候才看见躲在阴暗处的亲王殿下——看来是亡灵气息太过浓厚被亲王感知到了。”
“那时候我就听闻了许多这位审判总长秉公执法的典故，我已经做好接受审判的觉悟，只是我的家族恐怕要为此蒙羞。”
“但是殿下在打量了我一番后，便开始翻阅起了我多年解剖研究的心得，眼里多是赞赏，我还抱着亲王能法外开恩的幻想。”
“但当亲王开口时，我的幻想破灭了，我被提到宫廷接受审判，最后判决我‘非法侮辱尸体罪’，刑责是五年牢狱，和对死刑犯家属的金钱补偿。”
“我没有怨言，其实当我买下第一具尸体时，我就直到会有这么一天的。”
“但是对我打击最大的是，我的家族因为我的罪责，而被诸侯耻笑，父亲把我被驱赶出了家族，断绝了一切对家族的权利与义务……不过，至少他们让我保留了姓氏。”
霍尔老师的声音有着南方贵族特有的温婉和低沉，娓娓道来的往事，仿佛一名吟游诗人的叙事诗。
一旁的少年嘴巴微张，无数疑问塞在脑海里，最后却只吐出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我以为侮辱尸体是重罪。”
“以前是，但自从帝国放宽了对亡灵者的管束，其他相关律法也不得不做出调整。”
“哇哦……”韦伯斯特回忆起和这位老师的种种，他对霍尔老师的了解其实并不多，毕竟他除了魔法老师，还有礼法、军事、武技、魔械原理等多个老师，而霍尔在他印象里一直是严肃而寡言的形象，平日里绝对不会将其与一个解剖尸体的罪犯联系在一起。
“后来呢？为什么亲王殿下收你为学生了？”
霍尔老师罕见的笑了笑。
“噢，这个说来还挺离奇的，从我刑满释放后，我失去了一切，口袋里没有半个子，也不在享有一些贵族特权，愁苦万分的我最后打算接受命运，去找个工作。
“那时候我名声狼藉，服务于贵族家族已经是不可能了，我打算去找个医馆当个助理医师或者找个肉铺当个切肉工，平淡的过完余生，就在我在街上闲逛时，亲王又出现了，他说对我的研究很感兴趣，希望我能去他那里工作。”
“我迟疑了一下，但看到亲王开出的丰厚报酬，我还是同意了，从此在亲王手下解剖各种合法且经过皇室授权的尸体……”
“那为什么后来放弃了亲王手下的工作，反而来到我们家族当魔法老师呢？”
年轻少爷心中不解，虽然家族给霍尔老师的薪酬同样丰厚，但放弃首都皇室的工作，来到数千里之外的齿轮城，任何人都不会这样选择。
“放弃？不不不，我从来没放弃过，陀赛斯的家教老师只是个兼职……哦，我说得太多了。”
霍尔老师还想要吐露，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乖乖闭上嘴。
韦伯斯特倒也识相，他知道老师不肯透露的肯定有什么苦衷。
他转过头叹了口气。
“我挺羡慕您的，老师，有自己的爱好，并且作为一辈子的事业，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蠢，但是我到今天依旧找不到自己的目标。”
“赛恩如果被治好，恢复修炼，那么他就会登上伯爵宝座，统领一方，而我呢？难道一辈子做个城防队长？”
队长的法袍上画的是波纹微风，象征主人的风魔法成就，由于元素亲和的缘故，微风时常轻抚他的金色长发，他长得不如赛恩英俊，但常年训练的健壮体魄和严肃的性格，也被多位领主赞赏有加。
魔法老师看着自己的学生，脑海里回想起这么多年来，这两个学生的种种，小少爷赛恩从不甘放弃到自甘堕落，而大公子韦伯斯特却意志坚定，但受困于身份与天赋，在诸多方面无所建树。
“很多人都得接受自己的平凡，更何况你也不算平凡，掌握铁锈领的防务，辅佐家族壮大，怎么能不算是个事业呢？”
“不，我不甘心，大陆那么广阔，无数人杰才俊创造了一个个传唱许久的史诗，我不甘心自己偏安一隅。”
又一个被歌谣与故事蒙骗的少年。
霍尔心想。
“额，事实上我目前正在做一些工作，也算得上一种事业，很多人都不会感兴趣，但是我知道你尝试过很多不同的领域，我曾见过你彻夜翻阅矮人的著作。”
“是的，但是魔械阵法等技术，已经被矮人封锁得死死的，想要在这些领域攀登到顶峰，矮人是不可绕过的障碍。”
韦伯斯特曾经也想过投身魔械技术，与家族自己培养的各大工程师一起突破矮人的封锁，但研究越深，他越明白技术壁垒，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解决的。
更多需要的经验与积累，而这正是人族所欠缺的。
“前进的道路如果荆棘密布，我们应该怎么做？”
“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嗯，那如果挡路的是一堵不可逾越的围墙呢？”
“另寻他路？”
“不错，前进的方向并不是只有一条，它应该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而人类走过精灵的道路，矮人的道路发现通通不适合。”
“也许我们也应该要有自己的道路。”
“自己的道路……”
韦伯斯特陷入沉思，他在脑海里搜索着人类的优势领域。
“难道是魔医？”
大少爷突然意识到这位老师似乎在暗示着某些东西。
“魔医只是魔法师在研究凡人医学后结合魔药创造出来的一种偏门学科，旨在治疗低级魔法师有可能的疑难杂症，但在高级魔法师身上就无所作用了，毕竟任何伤势凭借高级治疗魔法，就能恢复，并且更为简单轻便。”
“这似乎并不能算时某种优势。”
大少爷理性分析道。
霍尔老师点了点头，满眼赞许，这个学生虽然魔法天赋一般，但知识储量远超同龄人。
“是这样没错，但是如果你了解得这么深，那你也一定听说过历史上出现过的一种职业，他们原本都曾是魔医，但是却被众人唾弃与厌恶，只因他们研究为人体，不惜切割死者;他们研究上古禁咒，精通占卜与因果诅咒;他们想象力丰富，利用基因药水突变魔兽妖族，创造出一个个丑陋邪恶的生物;他们与亡灵合作利用强大生物的遗体借尸还魂，亵渎死者……”
“凡人给了他们一个邪恶的名称与正常魔医区别开来。他们就是——魔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