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丞相想以下犯上(17)
直到晚霞满天时,江临羽才垮着嘴角离开。
他若不想走,倒也可以吩咐婢女们再收拾一间房子出来,但对江临羽来说,不能见到陛下,他睡哪里都一样。
翌日辰时。
倚祁穿好衣服走出殿内,官员们已经在昨日同样的位置站好了,只是站在最前排的却多了一个人。
皇甫子陵穿着精制的狐裘,面上一片困意,半睁开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地面,时不时还打一个哈欠。
此地庄严肃穆,倒没人将关注力放在他身上,都是一脸虔诚地垂着头。
“陛下来了。”
在这里皇帝并不能摆架子,李四只得轻声提醒大家。
倚祁踱步过去,在一座插了三炷长香的方鼎前停下,准备开始带着众人祷告。
他从旁边的盘子中又拿了三炷香,点燃后用双手举过头顶,对着皇寺的大门,口中念念有词。
其余人则是目光虔诚地盯着前方,除了皇甫子陵偶尔的哈欠声外,均是一片静默。
一个时辰后,祷告结束。
众人动了动站得发麻的双腿,三三两两地乘坐马车回去。
江临羽目光热切地盯着倚祁的背影,正想走上前去,却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手心里也被强塞进了一个东西。
他看过去,就见与他擦身而过的皇甫子陵,微微地偏过头,朝他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江临羽蹙眉,不悦地看了看手心。
是一张很小的纸条。
他不加掩饰地打开,里面写了五个字,书香庭院见。
周围安静了下来,倚祁将手里的香插进方鼎里后,回过头,想看看江临羽还有没有像昨日那样站在原地,却发现那里空无一人。
想到今日皇甫子陵的到来,倚祁也差不多能猜到,江临羽应该是去了书香庭院。
只是皇甫子陵到底想如何拉拢他,倚祁倒还真说不准。
原剧情中,他起先并未考虑到江临羽这个人物,毕竟皇甫晚空不像自己,只是给了江临羽一个五品谏议大夫的职位。
虽有些话语权,但能接触到皇帝的机会太少,所以皇甫子陵首先想到的是美人计,送了瑶碧入宫。
后来瑶碧出事,江临羽也在崭露锋芒后接连升职,不到一年便坐上了吏部侍郎的位置,出入皇宫机会增多,皇甫子陵才想到让他与莫霏里应外合这一办法。
但如今江临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可以随意出入御书房,其做卧底的价值,无人能比。
。
书香庭院。
江临羽面色沉重地走进去,顺着以前的记忆上了二楼。
他来这里并不是因为他还想着自己与闲王那点交情,只是他深知对方擅于隐藏实力。
陛下登基前的混战,闲王没有出手,想必还在等最佳的时机。
江临羽有些担心,这个人对陛下来说是个很大的威胁。
等他了解到闲王的情况后,得快点提醒陛下才行。
走到曾经被自己视为一处净土的房间前,江临羽眼底的懊悔与嫌弃,藏都藏不住。
“五王爷今日怎的来了这里?在卧仙居玩腻了?”
房间内突然响起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江临羽刚想踹开房门的脚顿住。
“可不是!在美人乡待久了,倒有些怀念起这品茶对诗的生活了。”皇甫子陵也跟着笑道。
“这地是真的不错,就是可惜……”那人感慨着,说到却一半停了下来,似乎是有些难以开口。
皇甫子陵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隐隐带着些许引导之意,“方兄为何可惜?你我就待在这一方天地中,不也快哉?”
方大人语气莫名,“唉……未来恐怕也就只有这一方天地咯。”
“何出此言?”
皇甫子陵疑惑地问道。
“五王爷不知?”方大人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这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皇甫子陵否认,“本王不知。”
想到对方每日寻欢作乐也不上朝的做派,方大人又是悠悠叹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语气复杂地开口。
“以往科举最看重文学,其中诗赋乃重中之重,但自从新帝登基后,便调整了殿试要求,不仅取消了诗赋这一内容,更是将考试重点放在了时务策上。”
“这样下去,以后的楚国,应都是些像秦无烬那般,毫无风骨,庸俗粗鄙之辈!”
“你我也只能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中,才能体会诗中的绝妙之处了……”
“砰——”
方大人话音刚落,门口处便传来一声巨响,灰色楠木门被江临羽踹得狠狠打在旁边的书柜上,动静甚至吸引了大厅中的人。
只是大家发现那处是闲王的房间,倒也觉得不奇怪了。
“你好大的胆……”
方大人见有人闯进来,当即便一拍桌子,想呵斥着将人赶出去,却猝不及防看到江临羽的脸,立马噤了声。
随即转换成一副谄媚的嘴脸,“丞相大人,您怎么来了?”
想到倚祁与秦无烬在朝中的各种雷霆手段,他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仅内涵了皇帝,还明目张胆地贬低骁风大将军,若是这丞相将自己这番话说与那两人听了,方大人都不敢想象自己会有多惨。
“临羽。”
皇甫子陵熟稔地出声,看到江临羽时,他脸上有些惊讶,眼底倒是划过一丝得逞的光芒。
他从一开始便知道对方站在门口,才故意引导方大人说了些越界的话。
江临羽一向对皇甫晚空不满,作为一个才华横溢之人,他对于这科举的新政策,定是有微词的。
只是可能在皇帝面前也无法开口。
而他又十分看重知音,此时发现自己这边与他有同样的想法,江临羽必定会感觉找到了同类!
皇甫子陵嘴角挂起了笑容,等着江临羽来与他们一起,指出当今圣上的无用之处。
他可不信那个废物,有能耐让江临羽信服。
毕竟以前就算自己身为皇子,这个新科状元也没甚尊敬之意,若不是看重对方的才能,自己怎会忍着他?
片刻后,只听见那披着白色羔裘的男子,从嘴角溢出一声轻笑,转而是更冰冷的目光扫视着两人,声音中听不出喜怒。
“百姓为先,楚国当下内忧外患,需要的是能为国家出谋划策之人,让楚国更加壮大,百姓安居乐业。”
他顿了顿,意味不明道:“现在可不是靠写一首诗就能拿下状元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