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酒糟鲥鱼2
入夜，姜顺宜提着一个酒坛子和一条鲥鱼便踏入梁园。她没有让福清和方灏致跟随，只让他们天亮后到梁园接她便是。
姜顺宜进门便见一家人整整齐齐跪在棺材边上守夜。好似已经知道她会回来似的。
“姜小娘子果然守信，说了今日会来，即便是凌晨也真的来了。”其中一妇人过来接过姜顺宜手中的东西，引她往厨房去。
“姜小娘子走后便有一大师来，说是只有你能帮我们解决事情，这不我们全家人都盼着你来，这儿的食材都是给你准备的，需要什么直接取用就好。只盼着老爷子吃好了这一顿能告知我们接下来如何处理安排。”
姜顺宜点头：“娘子，请大家都到外面等候吧，做完菜后我会送出去。”
姜顺宜不习惯做菜还有别人看着，等人都离开后便开始收拾鲥鱼。
酒糟鲥鱼的做法不难，鲥鱼不需要去鳞，只要内脏等脏污物清洗干净便可。酒糟当中加入适量的绍兴酒，而最最关键的是三勺糟卤汁。这糟卤汁是姜顺宜跑了七八家农户才找到的最香最浓郁且汤色最澄清的，从陈年酒糟中提取的汁液虽然不是什么值钱货色，但也是经历过岁月沉淀的有底蕴的味道。而这道菜的糟卤便是灵魂。
将这些材料放入锅中加热随之加入盐和糖，将味道融合后便可熄火。
泡发好的香菇切成片，果然是有钱人家，所用的香菇都是肥厚大只，非常适合入菜。而火腿也切成和香菇片一样的大小。鲥鱼肚子中放入姜片，上锅蒸至半熟，再将碟中的水倒去，在鱼的身上码放材料，一片香菇一片火腿铺满整条鱼。再加入混合好的酒糟。
鱼熟后再淋上热油，最大程度激发香气。热油和鱼身上的鳞片互相作用，鳞片好似被炸起一般，而鱼香也随之飘起，没有一丝腥味。
姜顺宜将鱼端到饭桌之上，只此一道菜是给梁老爷子享用的。而见这道菜所有人都明白姜顺宜是果真能见到老爷子的。“大家别打扰老爷子了，我还需做一桌子菜招待阴兵，大家照常守夜即可。”说罢姜顺宜又回到厨房操持一桌子菜。
“小娘子果真手艺不错。”梁老爷子突然出现吓了姜顺宜一大跳。
“你这老爷子，吃鱼便吃鱼去，来这儿吓我做什么。”姜顺宜手边的活计也没停下来。
“我们这些鬼吃饭只闻一闻你难道不知道？对了，一会你出去告诉我家那些孽障我的遗书就在书房的我最喜欢的那景德镇青白釉刻花牡丹纹盘下压着。另外那青白盘我便送你了，望你日后以此盛此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老头子抚须道。
“你这老头，送东西都这样刁钻，你直接跟你子孙说一句不就得了，还得我自己去要，若是他们不给还当我是个贼，怕是要打死我在这院里，你可真是会给我出难题。”姜顺宜没好气道。
“你若要得此物必得自己想法子。反正礼我是送了，能否拿到手便要看你是否机智，我老头子走了，谢谢你的鲥鱼，那是我这辈子尝到的最好的味道了，老夫也不枉此行，哈哈哈哈”老头子消失于黑夜，姜顺宜则一脑门子官司。这该怎么整？而此时一个机智的想法窜入脑海。
姜顺宜到前堂走去，学着梁老爷子走路的样子，在空气中抚摸胡子。自然这做作样子还是能唬人的。
“你们这帮不肖子孙，在我灵前吵吵闹闹，不就是想分家吗！”姜顺宜迈着步子上座。
“你你是？”
姜顺宜转身就是一巴掌：“你这不孝子，连你老子都不认识了？”姜顺宜见此人为当中最长，想必也是老头的儿子，且白日时就他闹得最厉害，怕是长子。
“父亲大人恕罪，儿子儿子有眼不识。”
“罢了，我死都死了你们也不必忌惮我，往后你们昌盛则是家族之幸，若不然也是你们自己的造化，与我无尤。遗书在书房青白瓷盘之下，你连同那盘子给我取来。再去取二十贯钱来！”姜顺宜指了指这群人中最年轻的男孩，这男孩倒是好看，样子也没有什么机心，估计是老爷子的孙儿。
那男子不说话，只按照吩咐赶紧取了来。
“二十贯钱和这盘子我已说好是给姜娘子的，你们谁都不可阻拦，若阻拦便是与我老头子作对让我死也不安息。若真如此，我有这般没良心的后代我也不必护佑，往后便好自为之。老头子我这便去了！”姜顺宜说罢假装瘫软在凳上。
也不知道是她演技精湛，还是眼下的人都相信了她的鬼话。她爬起来后这些人还楞在那儿。
“你们没事吧”姜顺宜明知故问。
“姜娘子这些是我祖父说给您的，望您收下。祖父已仙去今日出殡。只是不知道届时这棺材会不会还是抬不动。”梁老爷子的孙儿说道。
“我想应该能出殡了，不知我能否也来给老爷子上柱香？”姜顺宜自然是好头好尾，送上一程也是礼貌。
“自然是好的，多谢娘子好意。”
“那我先走了。”
姜顺宜抱起盘子和银钱便出了梁园，此时天空也露白。如此一夜忙碌也终究过去，看着怀里的青白瓷盘姜顺宜可是高兴坏了。
这盘子果真好看，白中透青，细薄晶莹。虽然姜顺宜说不出有多好看，但到底心理也在想景德镇到底是何等好地方，竟然能出这样美丽的瓷器。
“顺宜！”扶青和方灏致赶来。
“快！帮我拿着这些东西。”姜顺宜早已觉得晕眩不已，不敢多走一步只在原地等待。又怕自己突然失去意识摔坏了这美丽的盘子只好强撑。终究将东西交到方灏致手里，自己也无法站稳，还好扶青接得快，否则这又是要结实摔一跤。
“她怎会如此？”方灏致问道。
“许是太累了，消耗过多体力所致，先回客栈让她好好睡一觉。”
“等会儿，我先不走，天快亮了一会老爷子出殡我上完香再回去。阿致，烦你帮我把这些东西收好先回客栈等我们。看好我的盘子，钱丢了不打紧，那盘子我可喜欢！丢了得赔我一百贯钱！”姜顺宜眼前一片雪花却不忘叮嘱。
“我知道了，我会看好东西的。忙了一夜你定是饿了，这个你拿着我先回。”说罢方灏致在姜顺宜怀里塞了一包糕点便离开。
扶青把姜顺宜带到不远处的亭子里坐着，姜顺宜就靠在她的怀里，亭子外是一大片荷花飘来阵阵清香。
姜顺宜打开那包糕点，竟是桂花糕。掰了一块放入嘴里，甜美的的味道四溢。大概是糖的作用让姜顺宜没那么头晕了便开口：“你看我厉害吧，赚了二十贯呢！”
姜顺宜见扶青不说话，回头一看这大男人竟一脸泪痕。
“喂，你怎么啦？哭什么呀？”姜顺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胡乱用手给他擦去眼泪。这男人哭起来居然也有我见犹怜的感觉，姜顺宜的心突然也有些奇怪的触动。
“没没什么，只有些心疼你。”
“切，这算什么。我就是今夜做饭累了点，还有我刚才假装被老爷子上身了蒙混过关才把那青白瓷盘带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最神灵了，但是这也值得，那盘子多好看呀。哎呀你别哭了。”
“再好看的盘子也不值得你这样换取，若是真因此伤害到你该如何？”扶青满眼都是姜顺宜，此刻他自己知道心里已经有一块地方属于她。
“真没事，你看我现在已经好了。何况这不仅能赚钱还能赚很多钱！若是能赚钱我自然不在乎这个。”
“你若要钱何必如此，我给你便是！”
“扶青少爷好大的口气，听说你口袋里连一贯钱都没有。你没挨过苦也没过过苦日子自然不知道没钱在身上是多没安全感的事儿。”
“钱而已，到了岭南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且你是我爹的徒儿我自然应该照看你的。”扶青也有些少年脾气在身上，但也是因为真的担心姜顺宜。
“你我还有段路才能到岭南呢！没钱怕是半路死了都没棺材躺，有钱傍身要紧。罢了罢了，回去我分你十贯钱也够咱们一路花销了。别生气了行吗？”姜顺宜明白他的意思，但现实情况总是要顾及。
“我没有生气，倒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说吧。”
“若下次还有这种给鬼怪做饭的事我必须陪着你，有什么事至少我能帮你一把。我总是怕你触碰了什么禁忌被伤害，你可懂我的意思？”扶青说得紧张。
“我明白，我答应你了。下回有事定要让扶青道长陪着，抓鬼也好给鬼做饭也好，双剑合璧，合作无间。”姜顺宜伸出手想要和扶青握手言和。
扶青只拍了她的手掌一下。“看样是要出殡了，快去上香吧。”
说罢二人便往梁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