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竹马竹马5
吃完冰棒，尹金鑫拍拍手，以一个高傲的姿态环抱双臂，威风凛凛地站在他们那个小破墙头。
他脑海里满是一种江山河边悬崖两军交战的深沉主帅模样，甚至都能感觉到自己背后的披风在萧瑟的大风中飞扬，有一种决战的恢宏意气。
他目光悠远道：“没想到同一个院里还有除我之外的卧龙凤雏。”
“好！我承认你是我的对手。”
黎溯：……
他淡定开口：“还要来一支吗。”
尹金鑫立刻矜持坐下：“谢谢。”
黎溯：……为这群孩子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吃完冰棒，各回各地盘，小孩子祁诺诺撒欢去玩儿了，尹金鑫宣布他要回去跟军师商讨怎么对付黎溯的新兴势力。
黎溯插着兜也自顾自地往回走，就见季泽方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
黎溯扭头，正打算驱逐，季泽方先他一步，面上的表情可怜兮兮：
“黎哥……我没有地方去……”
黎溯扫了一眼这大片的活动空间，又看回季泽方，挑了下眉。
好像在说，这么大地方哪里不能去
季泽方又向前走了两小步，距离他更近，不太好意思道：
“我刚到这里，没有几个熟悉的人，有点不知道该去哪。”
黎溯懂了，雏鸟效应。
但他一向喜欢自己清净，被安排的带娃任务也结束了。
他现在打算自己去看书，于是大手一挥，建议道：“去找祁诺诺玩吧。”
季泽方沉默地看向不远处——
祁诺诺正把地上的草当发簪插头发里，捏着卫生纸当手帕甩，和一群女孩子扮家家酒，盛气凌人地说自己是皇后娘娘。
黎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也沉默了。
他叹了一口气，“跟我来吧。”
……季泽方罪不至此。
黎溯依旧按照原本的计划去图书室拿书，然后遁进院长阿姨的办公室。
季泽方也和他一起。
看书之前，他以为多一个季泽方会很麻烦，就像那些他接触过很多遍的小孩子。
毕竟他们总是精力旺盛、问题繁多。
但当太阳从斜上方移动至西，明灿的白日变为晚霞的昏黄。
他从昏暗的光线中从书本的世界里脱离出来，他才发现办公室里很安静。
他几乎忘却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这种在寂静的房间里独处让他感到安全和疗愈。
他转头去看沙发上本应影响到他的另一个存在。
却见季泽方看书看睡着了。
毛茸茸的小脑袋歪在沙发扶手上，黑色的发丝柔软散落，白嫩的脸颊被棉麻扶手压得挤出一点肉，他呼吸平缓，书本落在怀里，看起来很是可爱乖巧。
黎溯眸光微怔。
第一次。
有人在他的身边，可他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平静与安宁。
黎溯上前，动作缓慢轻柔地移动季泽方的手，又轻又缓地把他怀里几乎被压久泛皱的书取出来。
季泽方轻轻动了动，呓语了一声，又不动了。
黎溯站在他面前，将书本合起，翻转看了下封皮。
——《小王子》
他将杨姨柜子里的薄毯取出，小心地盖到了季泽方的身上。
窗外穿来轻柔的风，将轻纱的帘子浮起，很温柔。
——
季泽方睡醒已经很晚了。
七点四十五。
他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醒来，看到一片纯粹的黑暗，好安静。
黑暗像是潮水一样涌来。
好孤独。
想哭。
可能是太害怕了，又或是黑暗中没有人看见，不用逞强假装。
他的眼泪忽然就止不住了，热乎乎地掉落。
“怎么了？醒了？”
一道很好听的声音传来。
继而，啪地一声，一盏小台灯带着光辉亮起来，散发着光晕，像是月亮一样温柔。
他泪眼朦胧地睁眼，看到一个人影向他走近，拿着小台灯。
眼泪滑落，视线清晰，他一下被眼前的人漂亮得呆住了，哭都哭不出来。
好好看的小神明呀。
他脑袋还没清醒，只在心里认定：
只有神明才能在黑暗里熠熠生辉。
暖黄的灯光照在小神明漂亮的脸庞上，他的表情无奈，却能读出一点温柔，“做噩梦了吗？”
季泽方一怔，被声音唤醒，继而眼泪又像被传唤出来一样大颗大颗地掉：“黎溯哥哥……”
他哭得太厉害，却叫得幼猫一样小声。
黎溯冷硬的心无端一软，只能在心里无奈叹气。
……这小孩儿怎么哭得像个在街头雨里的流浪小狗一样，怪可怜的。
可他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哪怕脑海里有从别人那目睹过来的方案，可他已经排斥跟人接触太久，完全丧失了亲密接触的能力，所以只能僵直在那里。
忽然，一根幼嫩的手指勾住他的衣摆。
黎溯背脊一僵。
没有被甩开打掉，那只手很快就从一根手指的试探，慢慢得寸进尺地变成了完全攥住。
季泽方湿润的双眼是泫然水色：“黎哥……抱抱……”
他张手，黎溯没有动静，他坐起来要主动朝前拥抱，被黎溯一根手指抵在额头，严声拒绝：“不行。”
季泽方失落，委屈巴巴地睁着小狗眼。
黎溯：……
“可以让你牵一根手指。”他侧头，脱离光线的昏暗遮住他的表情。
于是季泽方又开心起来。
他美滋滋地主动牵着黎溯的左手食指，跳下沙发。
“咕噜——咕噜——”
肚子叫了两声大的，季泽方红了耳根。
黎溯看他一眼：“饿了？”
季泽方垂头，幅度很小地再点点头，有点羞耻。
“那就去吃饭吧。”黎溯不在意地说。
季泽方惊讶抬头：“……不是说食堂按时发饭吗。祁诺诺说，去晚了食堂就没饭关门了。”
“没事，我有钥匙。而且晚上一般我没按时去吃的话，食堂会主动给我留点饭，晚上我自己去热。”
季泽方：……哥，你好像用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什么权限很大的话。
8：15
站在食堂后厨炉灶边，看着黎溯熟练地拖出板凳，在灶台上热菜热饭，季泽方神情恍惚。
良久，他挤出一句：
“黎哥，你在这当隐形院长，他们有给你发工资吗？”
黎溯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
他已经习惯这群小孩子莫名其妙的脑补，否认也不听，只会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得到了机密。
无法打败他们，那就加入他们。
“不发。”
“哦。”季泽方更加神思恍惚。
他结结巴巴地指责，“黑……黑心商家！”
黎溯听不下去，把热好的饭菜一端一放，下来给了季泽方一个脑瓜崩：“别瞎想。”
“是院长阿姨让我保管副钥匙。”
“平时遇到别人忘锁的门我能帮忙上锁，有人忘拿钥匙了也能找我。”
季泽方捂着不痛但是酥酥麻麻的额头：“哦。”
“吃饭吧。”黎溯把碗筷拿来，“吃完饭就要回去睡觉了。晚上要点名呢。”
“啊——”季泽方露出苦巴巴的表情，“还睡啊——”
他刚睡醒。
黎溯夹着菜，唇角微扬：“这能怪得了谁。”
季泽方痛苦地抱住自己的头。
然后化悲愤为食欲，直接吃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