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被攻略的主角
黎溯从病床上伸出手。
——一只骨节分明，极为白皙漂亮的手。
清冷月光落在手背，皎洁亲吻美人腕，恍若薄纱轻覆。
而后他轻扯嘴角，眼里溢出冷嘲，手臂用力一扫，床头柜上的花瓶轰然落地碎裂。
“哐啷——！”
监控室里打瞌睡的人们被惊醒兵荒马乱地乱转，外边紧靠的隔壁值班护士焦急地冲进来。
“怎么了？您还好吗？……”
未尽的话语噎在喉咙，她看见黑暗中，被月光宠爱照明的那只手，鲜血淋漓。
血液一滴一滴地往下淌，顺着瓷白的手臂，在地上滴溅。鲜红落在那新送来的馥郁鲜花上，滴落在花瓶残片刺眼的寒芒里。
美丽至极的少年转过头，向她露出一个温和淡漠的微笑：“我还好。”
“不过下一次，可以让那些人不要送白百合和红玫瑰吗？我不喜欢。”
危险又淡漠，脆弱又美丽，香气四溢的寒芒与柔花。
护士打了个寒噤，为这割裂的美丽。
她苦笑点头：“好的。”速度极快地从台面上拿来纱布棉签碘伏，过来小心翼翼地给他包扎。
少爷受伤并不稀奇。
她动作轻柔地擦拭狰狞伤口，垂下的眼睫压着怜惜。
年纪轻轻便常年病房，身体虚弱却不得出门，还有那么多追求者者来轮流打扰。难怪少年压抑。
也不知道院里在干什么，少年生出自残的行为也没有人来做心理治疗。明明院里在这方面的专家不少……
她眼睫一颤，不敢细想。
门外匆匆走来一人，高挑俊美的长相，凛冽沉稳的气场。
他风尘仆仆，满身寒意与疲惫在进入病房的那一刻消弭殆尽，只余温柔关切的忧虑与疼惜。他来到床边关切：
“溯溯……你怎么了，疼不疼？”
黎溯不答。
他惭愧苦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秦越彬也不恼，仍贴心地为黎溯掖着被子，轻声说：“对不起，怪我，没能给你足够的陪伴。实在是工作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我现在才刚从外面回来。”
凉薄与烦躁的夜让黎溯懒得继续这种无聊的戏码。
他淡冷地抬眸，语气轻嘲：“现在外面的温度零下。”
“秦先生除了外套捎带寒凉，浑身上下都暖得很。刚回来？”
他嗤了一声，目光转回窗外，“怕不是一直待在医院监视我。”
“就这样还要演出事务繁忙、拨冗莅临的感觉，真是难为您了。”
最后一个您字，带着讥讽的戏谑，像是慢条斯理地拿尖刀剜人的心。
秦越彬心头颤了一下，身体僵硬。
他大脑飞速转动，那张俊脸适时一下寥落许多，失落道：“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所以才想着一直守着你。”
“……我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担心得没睡好觉。你这么善良，我只是怕你知道后愧疚。”
他垂下头仿佛不敢面对人，对面却迟迟没有声音。
忍不住抬头，就见黎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晃晃地显示他在直白看戏。
秦越彬心如擂鼓，有些演不下去。
【这也太难了！难怪这么久了，这个世界的主角还是没有人攻略成功通关。】秦越彬抱怨。
【那当然了，这可是折了无数大佬的地狱副本，那么多经验丰富的前辈都没人成功过。】他的系统应和。
【不过你没准真的有戏？】系统有些兴奋，【虽然他嘲讽了你，但这体现出他留意到了你的细节啊！说明他对你有在意！】
【那怎么可能，他现在还在嘲讽我。】秦越彬不满，【都三年了，心动值还是0，是我不够兢兢业业吗？】
他不甘地吐槽道：【要不是看在他是公认悬赏积分最高、样貌也最美的攻略对象，尝起来滋味儿肯定很不错，我都演不下去了，这家伙真是不识好歹！】
系统认同道：【同一批任务者都被踢回老家好几个了，我们这么优秀，他可真是没有眼光。】
即使心里头再怎么撒气，身为攻略者秦越彬面上还是彬彬有礼，微微好奇：“怎么了？这么看我？”
黎溯烦了。
他实在是很擅长看透这群别有心思的人的想法。
是天赋吗？让我得以注视别人这么幽深的心底，但是为什么总是让我能看见这些让人作呕的恶心东西？
懒得虚与委蛇，他眼睫微抬。
仿若有蝴蝶抬起幽微闪烁的翅。
苍白的薄唇轻吐了几个字。
蝴蝶洒下致幻闪粉，美丽恍如梦中。
秦越彬和他的系统脑袋嗡的一声，强烈的惊悚感从脊柱攀爬而上，浑身发麻。
自我防御启动，他们被精神凌迟了一遍后，又被彻底弹出了这个世界。
黑暗仍旧如此寂静。
黎溯看着眼前的钟表，表盘上的指针原本指向凌晨四点，而现在，又突然回到了晚上12点。
身边的护士与身上的伤口也不见了。
第569个任务者失败离开。
一切平静的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不用看手机日历，也知道现在的时间又倒回了3年前。
该死的，见鬼的，梦魇般的——
x012年9月7号。
他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哈哈。”
继而是控制不住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着，声音越来越大，好像癫狂，又好像身为玻璃彻底破出裂纹，摔碎个稀烂的崩溃。
这些一直以来的努力有什么用吗？一直坚持着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他俯下身，痛苦的恶心和无助感像是棉花塞住了他的喉咙。他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来。
……无数次的轮回，无数次的重启，再怎么也逃不出，再怎么也躲不开。
他被迫始终地按在这里，像是一个被迫接客的妓，又或是一块等待被人吃掉的猪肉，等待下一个攻略者跟用虚伪的爱意包裹自己。
那些人张开嘴，对积分金钱技能和美色的食欲就漏了出来。
他恶心都来不及，又怎么滋生心动与爱意？
黎溯的身体剧烈颤抖，强烈的疼痛铺天盖地地侵袭他的五脏六腑，好像每一个器官都被人握在掌心里拧绞。
他痛到冷汗涔涔，却无法昏死过去，只能清明地承受来自于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
应该是要拥有眼泪的，但他的眼眶早已干涸了。
他总是不能如愿的。
黎溯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恰在这时，有一道冰冷的电子音在周围响起：
【检测到您时日无多，心愿未了，您是否愿意与我签订契约？】
——来了一个三十多万日夜，二百多次轮回，从未出现过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