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异国公主24
而且,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明显,她滴溜溜的眼睛不安地乱转,自以为隐晦地打量着在场的所有人。
皇贵妃和林美人、潘才人坐在一起玩纸片。皇后和懿贵妃新开了一局手谈,钱美人坐在那里百无聊赖,却不敢乱动。
刘婕妤带着孙昭仪采杏花。
文贵妃把封美人带走,让封美人单独给她弹奏《醉渔唱晚》。
赵国那个短命鬼,独自坐在远处一棵杏花树下,时不时咳嗽一两声。
淑妃王蔷也不理众人,沉迷于折磨她趴伏在脚边的王薇,那个被绞了舌头的倒霉鬼哑巴。
……怎么办,好像每个言笑晏晏的人,都想害她的孩子。
突如其来的焦虑,淹没了楚襄,往日灵动的五官,此刻写满了煎熬与哀愁。
斜风细雨,送入耳畔的琴声高超绝妙,很能让人沉醉其中,笑看烟云,荡涤浮躁,伴随着琴音,远处依稀传来孩童的嬉闹,有助于让人忘记烦恼。
可惜,这些都无法解除她的困境。
楚襄猛然站了起来:“皇后娘娘,臣妾身体有些不适,想要回咸福宫卧床休息了。”
“嗯,好,”张窈素叮嘱,“记得回去请御医看一下。”
楚襄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地离去。
“关风,你站在这里,帮本宫把那一簇杏花给折下来,回去插在花瓶里。”望着楚襄远去的背影,赵海蓝扶着树干站起,袖子里滑出某样东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突然,有一只雪白的鸽子从天边滑过,楚襄眼角余光看见鸽子脚下一顿,蓦地,她隐约从一片凡尘驳杂中,听到一串遥远的梵音。
下一瞬,她头顶一凉。
“欸?”
还来不及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视野里风景快速翻转,雨丝落进了她的眼眶中,冰冰凉凉的。
“轰”,毫无征兆的,她骤然倒在地上。
星芒和星穗都来不及触摸到她。
她就永远的倒在了地上。
最后的最后,她听到身后此起彼伏的惊呼,她看到一片杏花晃晃悠悠,晃晃悠悠,盖在她的眉心上。
喧嚣声渐渐消失,她的眼中失去了色彩。
一片寂静,满目成灰。
蜿蜒的血迹,分别自她头顶和嘴角流出,流淌到地上,沾了花瓣,沾了雨水,沾了她遗留给这座华丽囚笼最后的线索。
那里洇湿了她死亡的真相。
“啊——娘娘!娘娘你怎么了?公主——”星穗、星芒惊慌失措的呼喊,嚎啕崩溃的大哭,楚襄再也听不到了。
楚襄的骤然死亡,令现场好多人方寸大乱。
关键时刻,皇后娘娘下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准随意离开丽景轩,然后,又派金瓶去请皇上来查明真相、做出决断。
“咦,这是什么?”江绣因眼尖,从铺满落红的石板路上,看见了一块儿黑色的小石子,黏了几片破碎的花瓣。
她用脚尖踢了踢,竟然是血迹。
“先别动!”皇后看着江绣因,提醒道,“免得等会儿说不清。”
江绣因后退一步,咕哝了句“要你管”,傲娇的扭过头去。
王蔷让果蕊牵着王薇离远些,钱端凝和抱着琴起身的封敬禾也分别凑近瞧了一眼,就找了个位置一言不发。
只不过钱端凝瞅准机会,让玉髓在呆若木鸡的钱端凌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钱美人,还请您自求多福吧。”
钱端凌猛地转过头去,身旁却空无一人。
她如惊弓之鸟,哽咽着蹲下身子,哆嗦着嘴唇:“玉莹、玉翠,你们俩帮我挡挡,我、我害怕。”
刘圆彩被吓得赶快把竹篮里的杏花都倒了,连声道:“哎哟,晦气。”
孙流瑕快速把所有人扫了一圈,视线对上叶飖的时候,还收获了对方明媚的笑容一枚,她心脏一紧,瞳孔缩了缩,瞬间收回视线,低头掩下眼睛里的诧异。
赵海蓝早已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只手紧张地拨弄着,腕上戴的一条多圈珠链手串。
叶飖三人距离楚襄,与楚襄距离赵海蓝,基本上形成了一个等边三角形,总体来说离得都挺远的,中间还有杏树阻隔,所以除了叶飖之外,林浅白和潘巧云都没有看到楚襄倒下的情形,
皇后和钱端凝等人围着楚襄乱成一团时,叶飖拘着潘巧云,不要她去看热闹,省得动了胎气再早产。
潘巧云自己也不敢动。
没多时,江術带着人风风火火过来了,率先把身体不好的皇后扶起,搀着她坐下。
皇后拉着他的手,安慰地拍了拍:“皇上,节哀。”
江術无声点头。
他走到楚襄的尸体旁驻足,颤抖着掀开不知谁蒙在她脸上的帕子,看了一眼,然后扶着额头重重叹息了下,动作沉痛地重新盖上,吩咐顾枕:“把人先抬走。”
然后让所有人免礼,然后江術愤怒地对某个方向喊道:“把两个孽障带进来!”
钱端凝和王蔷心生不妙,连忙转头,就见方休带小海子压着哭哭啼啼的大公主和二公主,跪在了江術面前。
一把乌黑的弹弓,被扔在两位公主前方的空地。
潘巧云遮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目不转睛看向两位公主的方向,而后垂着脑袋,一脸神思不属。
“皇上,这……”钱端凝猛然看向江術,心中揣揣问。
江绣因见状眼睛发亮,给红梅使了个眼色,红梅立马用帕子把沾血的石子捡起,放在了弹弓旁。
“你让她们自己说,都干了什么好事儿!”江術看到更心塞了,一巴掌拍在树干上,对钱端凝道,“上次涵瑞孩子心性弄死了朕一个儿子,这回涵雅又拿着弹弓,射死了朕怀着身孕的嫔妃。”
“那下一次呢?你俩是不是还想联手弄死朕呐!”
“皇上……”
钱端凝跪在地上想要说情,被江術厉声呵斥:“你闭嘴!”
“父皇,我们不是故意的,儿臣只是在打鸽子而已!”涵雅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恐慌道。
“打鸽子?在皇宫中打什么鸽子?”江術拧着眉毛,显然对两人的荒谬行为无法理解,“谁让你们在宫里面打鸽子的?宫里面走的全部都是活生生的人!是人!”
涵雅和涵瑞不再狡辩,齐声道:“父皇,儿臣知错了。”
让江術气都没处发。
恰在这时,突然飞来一片花瓣,绕着他的脸飞来飞去,他心烦地打了一下,花瓣飞快闪躲,他可有可无地又打了一下,花瓣再躲。
他不信邪,打打打。
花瓣,躲躲躲。
他黑着脸假意不再理会,冷眼观察着花瓣慢悠悠终于落在他的靴子旁边,他猛地抬腿,誓要把花瓣彻底踩在脚下。
没想到,花瓣一跳躲开了。
他再踩,花瓣又躲。
他踩踩踩,花瓣躲躲躲……
叶飖:“……”噗。
果然,再严肃的人都有搞笑基因在里面。
想象着如果一脸面无表情的江朮这么做的话,简直笑死好吧?
“方休!”江術恼羞成怒,大声喊,“明天让人把这里的杏树全砍了,一片花瓣都不许留下,陷进泥里也要的挖出来,掘地三尺也要把它们全扔出宫去!”
方休喏喏:“是,皇上!”
江術这才气顺了。
他默默站得离树远一些,良久,看向两位早就不哭了的公主,怒气再次上涌:“你们打鸽子,打的鸽子呢?”
涵雅和涵瑞顿了一下,眼泪重新从眼眶里奔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