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弟弟
宋止开窗将纸花收进房，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盒子。
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个地方。
安顿好，继而拿过小提琴，估摸着余晚应该已经止住嗝了才下楼。
却见到她有些恼怒的脸，以及，似乎更频繁的两声“嗝”。
“宋止！你是不是故意的！”
被点名道姓称呼的男人睁大了盛满无辜的双眼，略显失措地摇摇头：“什么？”
“算了，嗝，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嗝”
他模样实在无辜，况且，也不像是会耍自己的样子。
“哦。”宋止装作听不见那确实比之前更频繁的打嗝声，搭弓，开始拉巴赫的第一号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
余晚听不出是具体哪首，只能凭着少有的古典乐素养听出来大概率是巴赫。平和之中透露着庄严和神圣，还带着几分可贵的天真。
中途余晚悄声拿过自己的速写本，一曲终了，素材又多了两页。
在他温柔又坚定的注视里，上帝既存，万物已生。
“怎么办，我好像捡到了一个大便宜。”坐在桌边的余晚搁下笔，合页，撑着脑袋看着浑身都在发光的宋止。
宋止忽闪着眼睛，有些无措地接受着余晚过于直白的打量。
“练琴就是这水平，你的上限得在哪里呢。”余晚有些好奇。
宋止将琴收好，余光瞥到了那只松香盒，若有若无的落寞：“不知道。”
“那就是没有上限！”余晚看着眼前这朵花又要垂下脑袋，连忙给他打气，“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去吃早饭好不好？”
宋止嗯了一声，将琴送回二楼。
再下楼时，余晚拦住宋止，从包里拿出一管霜，拧开，拉过宋止的手背，挤出一个硬币大小的乳白色乳状物。
“一会儿好晒的，赶早擦点防晒。”
宋止还愣在余晚拉自己手背的刹那，防晒霜点在手背上略冰，但被余晚碰到的手腕却像被灼伤了一样。
“不够。”宋止看着余晚有些意味不明地说。
余晚不疑有他，看他还不动作，催促着：“你你你，你快，你先擦，擦完了我再给你挤。”
不知宋止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上了脸之后使劲来回搓，直到搓成了这一块白得像鬼那一块白得像是墙，右脸脸颊上还有一小撮白泥。
余晚搞不懂宋止在让这双好看的手在他好看的脸上在干嘛，看得直皱眉，“欸，你下手轻一点啊。”
“哦。”宋止慢下动作，但于事无补，花白的脸，看上去像是个故意扮丑的演员。
余晚噗嗤一声笑出来了。
“你笑什么？”略显无辜，“你帮我擦。”
这下余晚笑不出来了，她的确想摸宋止的脸，但真要她上手，她只敢在梦里。
“姐姐。”声线低沉，尾音却带上了点撒娇意味。
余晚对上宋止俯下身的眼眸，ok，给他擦。
先用湿巾把搓条的白泥擦掉了，再把没擦匀的地方抹干净。
宋止的皮肤倒是娇嫩，余晚看得有些羡慕，试探地用了点力，意外地在右脸脸颊上留下了一抹红印。
心虚地放缓了动作，轻柔柔地，像是给之前在给奶奶家刚出生的那只小猫洗脸。
宋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神色认真的余晚，她应该是早早就擦好了防晒霜的，垂下眼眸遮住心里若有似无的遗憾感觉。
鼻尖萦绕着余晚周身的松林味道，像是衔着一团雾意，在群山和深林之间的蓝色掺在浓郁的傲然生机里，一片深厚生命力承托起的一抹轻盈。
“好啦，把你晒坏了，我怕纪以明又得发疯了。”余晚不知道是说给宋止听还是给自己找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
宋止也不作声，余晚离得稍远了些，鼻尖就只剩下脸上有些过分夸耀自己的防晒霜味了。
宋止和余晚在一家其貌不扬的店里草草吃了两块面包，赶到海边的时候，人还不算太多。
零星有两三对父母拉着自己的冤种孩子在海边拍照片，不过小孩子见到海很快便醒了神，十张照片里有八张都是糊的人形。
余晚看着那几个萍水相逢的孩子很快便熟络了起来，一个小女孩将自己的一把粉蓝色水枪硬是塞到了一个男孩子手里。
另一个男孩子似乎意图把自己的水枪往女孩儿的手里送，但尚未近身，就被滋了一身。
女孩儿明显对那个呆愣愣的男孩子更感兴趣，遗憾的是，那个男孩子接了自己的水枪却无动作，立在那里，像是在站岗。
他呆呆看着自己被陷在沙子里的一双小白脚，不敢动，半晌，哇的一声丢了枪，看向身后一脸看戏的父母。
但仍是一动也不敢动。
海浪一声一声，无规无律地在他们耳边低吟。
“他们好可爱！”余晚对着宋止悄声说，语气里带了点不自知的夹里夹气。
宋止突然想起来一个小鬼头，尽管自己已经很克制地不去想，“晚晚喜欢小孩子？”
余晚顿时变得十分谨慎：“我只喜欢别人的小孩子，最好还是那种乖乖的，脸要是软软的，脾气也要好，说话奶声奶气的，不要动不动就哭的……”
“我有个弟弟，倒是和你说得没什么差。”宋止脱口而出，但开口的一瞬间就有些后悔了。
他不是很想把话题扯到那家人身上去，也不是很想在这当口想起那个小鬼头。
“真的啊！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他多大了，会说话了吗？”余晚瞬间亮了眼睛。
她是独女，打小便十分羡慕那些家里有弟弟妹妹的同学，有个人和自己一起挨打受训总归是好的。
宋止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会说话了，大概五六岁吧。”
余晚敏感地收住了话题，脑袋里飞快转着纪以明跟自己说过的话，排除了这话会触宋止霉头的可能。
不过还是止住了话头，她想起来自己动画里的那个男孩子，一起想起来的还有那天宋止吃香橙巧克力千层前拉的那首大提琴曲。
哀伤，落寞，孤独，和自己作品初章里想表达的感觉如出一辙。
她没办法不把宋止往那绝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