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新月
宋止像是在完成一项艺术品,认真地切着蛋糕,将盘子放回余晚面前时才发现刚刚正谈着最近基金情况的女人在盯着自己。
不是盯着海盐焦糖小蛋糕,而是盯着自己。
宋止略歪了一下头,用眼神表示着疑惑。
落在余晚眼里,却是一种蛊惑,一种好看而不自知的愚蠢,又因为桌子上方的暖黄色的顶光洒落,反增了这种愚蠢的清澈感。
余晚已无心再聊什么白酒和新能源了,反正也没指望着随意买的几支基金能让自己变成周许。
话题一转,“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丁培培早就发现余晚对金融的事情着实不感兴趣,顺着余晚的话接了过去。
“合作伙伴。”丁培培言简意赅。
陈恒家一听不乐意了,瘫着的身子又重新支楞起来,“什么合作伙伴,培培宝贝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这么无情!”
将手边的椰汁一饮而尽,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
“我和培培那简直是天作之合,她妈妈,也就是我前上司,想培养她当接班人,但又不想太明显地空降,所以就先插在我部门当小职员了,但是,自打她一进我部门,我就知道,这怎么也不是个当小职员的料子啊”
男人说得眉飞色舞,声情并茂,宋止不动声色地将蛋糕往自己身边移了移。
“哪有小职员一上来就敢挑主管的刺儿?关键是,那挑的刺儿还一语中的,一针见血我当时心想着这主管的位子合该让她来坐”说到这儿,陈恒家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自豪,颇有一种炫耀的意味。
“再后来,我冷静想了想,什么一见钟情还是见色起意都不重要了,我就想着,趁着试用期还没过,得赶紧把人追到手结果试用期一过,人家成了我的顶头上司了”
丁培培是第一次听自己男朋友说这些,撑着半边身子懒懒得听着,越听越后悔自己当初怎么看上了个这。
“哎呀,不过,还好我追得早,不然现在再追,就算别人不说,我自己都没勇气担着软饭硬吃的风险往前哐哐冲。”
余晚蛋糕上的巴旦木挑出来,咬了一口蛋糕,若有所思,“那你们这算是办公室恋情啊”
她想起来宋止第一次来工作室的那个午后,姜来坐在自己办公室时的揶揄,她说,自己和宋止要是真成了也算是办公室恋情。
丁培培:“嗯算是,前些天还有背后嚼舌根子说我潜规则他的呢。”
余晚听得一愣,准备往口里送的勺子又移开了一点,追着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反正他在我们公司是没后来了。”丁培培又想起那个乱嚼舌根子的主管,有些厌烦,接过陈恒家切好的蛋糕才展眉。
陈恒家来了劲,“当然是被开咯,余总你不知道,我家培培可厉害了,那好歹也是一个部门的主管,说开就开了呢。”
有点恃宠而骄的欠揍模样让宋止不耐地移开眼。
余晚将搁置在半空中的蛋糕送进嘴里,几乎能从两人的语气里看到坐在总裁办的培培大手一挥让那长舌男滚蛋的情形。
口中的蛋糕略微有些发酸。
所以这就是狗粮的味道吗。
又吃了几口蛋糕,余晚停住了手,晚饭前的遐想像发疯的藤蔓渐渐缠在脑子里,刚停住长势,此时又因为听闻一对情侣的诞生过程而肆意萌发,愈演愈烈。
饭后。
陈恒家借了纸笔,双手递过,腆着一张笑脸请神色淡淡的宋止“赐字”。
“我去结账,算是全了他对偶像的敬意。”丁培培起身,却被余晚拦下。
“敬意心领了就好,下次你结账。”说完wink了一下,哒哒跑下楼买单去了。
丁培培也不再坚持,心里想着,余晚还是那个余晚,假装市侩却又天真。
回过身看着灯光下认真写着祝语的宋止,眉眼好看,凭着自己作为一个在商业里浸淫多年的眼光看来,少年身上的世俗气是一点没有,但这也正是丁培培的不解之处。
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精神正常,生活规律,可以沾染世俗气,也可以沾满世俗气,但一点世俗气都没有就很不正常了。
陈恒家被冲昏了头,看不出来这蹊跷,但她却不是傻子。
不过细细想来,这倒是和小时候的余晚很像,明明吃的也是五谷杂粮,但却不像活在人间,没什么人气儿。
被人欺负了也就欺负了,被人孤立了也就被孤立了,周身萦着一股子气质,好像被欺负被孤立的人不是她,而是她一个人孤立了旁人。
“下次叫上姜来一起,我请客。”
“一定。”
和丁培培两人道了别,得益于陈恒家的好胃口,余晚和宋止两手空空地往回走。
一弯月为了跃至中天,先跳到了椰子树上,深蓝色的天接着远处无声的海,被落日余晖描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带着夏意的风跑过耳边,热烈又急切。
余晚心里想着,这是第二次和宋止在饭后遛弯儿。
“今晚好好休息吧,明天上午我们一起去海边采海浪的音。”
余晚歪头寻上宋止眼下淡淡的乌青,白日里心下又生出的奇异感觉又冒头:是因为自己让他好好准备巡演吗?
想不出正确答案,只听少年用好听的声音乖巧地答了个“好”。
他真是好脾气。
除了那次和卖切糕的老板打架,剑拔弩张的样子像是只护食的小兽,余晚不由得笑了笑,被偷偷打量的宋止抓了个正着。
“晚晚笑什么?”
宋止不无茫然地看向身旁突然傻笑起来的女人,缀着淡蓝色小花的白底半身裙被晚风吹得曳曳生姿,时不时会碰到自己的膝,有些发痒。
“没什么”,余晚拾掇好面色,将手背在身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已然挂在天上的月亮,“月亮真好看。”
宋止不自觉地弯了嘴角,浅淡的,像余晚眼中的那轮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