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这边,刘堇禾快步走回家。 这一背篓土豆可不轻,这一路走来她肩膀隐隐作痛,不过一想到可以换钱,刘堇禾就浑身充满了力量。 想想也是可怜,她刘大小姐什么时候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吃不吃穿不暖,落拓至极…… 还要去卖土豆! 想当年…… 一开门见到正瞪着眼睛看过来的王福全时,刘堇禾安慰自己,算了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王福全竖着眉毛嚷嚷着:“野哪儿去了!”视线却不自主的看向她的背篓。 看起来沉甸甸的,这得多少土豆啊,可够吃老长时间了! 这么想着,脸上神色就好看了些,上去帮着把框子放下来,一掀开盖在上面的布看,果然是土豆,一个个圆滚滚黄橙橙的,有的还带着泥。 哎呦,可真喜人! 王福全喜笑颜开,声音难得的柔和,“这从哪弄得,咋挖了这么多,吃不了别放坏了。” 他掐指一算,这天儿这么热,也不能放时间长了。要不就每天早上煮一个一家人添道菜,都能打打牙祭。不过堇初还要读书,不能缺了口粮,就晚上单给她再煮一个,不过得避着点儿这小兔崽子,不然知道了又有的闹。 这么算一算,还能吃上一段时间呢。 算了,那就不催着对面王夫郎还粮食了,他家也怪不容易的,那么多年也就一个儿子,生的……丑了点儿,老大了还找不见妻家,急死个人。不像自己家,能吃饱,老二是混了点儿,但老大读书,以后前途无量。 王福全这么一想也挺美,做梦似的,恍惚听着那冤家轻飘飘说了一句,“坏不了,我打算都卖了去。” 王福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脸立马拉下来了,他犹疑的打量了一下刘堇禾,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你说啥?” 刘堇禾被王福全打量半天看的发毛,还以为他是看出了什么,一听他这么问反而松了口气,“我打算拿镇上去卖,像这种新鲜吃食肯定很有市场!” 刘堇禾信心满满,只要你手里有别人没有的,那就是财富,更何况这还是粮食,不管在哪个朝代,民以食为天。 谁知王福全听了顿时一蹦三尺高,唾沫星子差点淹死刘堇禾:“你想屁吃呢!自家吃还嫌不够呢,还拿去卖,你懂做买卖吗,谁买你的东西,别整天做白日梦了!” 对于世世代代务农的王福全以及全村人来说,下地踏踏实实的干活才是正经事,沉甸甸的粮食最有安全感,要是能供出个读书人那已经是祖坟冒烟了。 在这个吃饱都困难的时代,谁有点粮食都想着赶紧存起来,有粮食说话都比别人大声,谁家嫁儿子取夫郎也是看对方家存粮多少,亩产如何,能吃饱那真是地主家的日子了。 一家人都靠着这个活下去呢,谁会想不开去卖粮食。 “净想些投机倒把的主意,咋就不想着干点正事儿呢,你看人家孙婧杏,年纪轻轻的就在镇上跟老师傅学手艺,每个月都能往家里拿银子,以后也能养家糊口,村里多少哥儿都踮着脚看着呢。你看看你,咋就不能学着点儿!”王福全简直恨铁不成钢,看着人家家里出息的女儿,流下了羡慕的泪水…… “唉唉唉,咋还拉踩上了,”刘堇禾不乐意了,打个工还不得了了,瞧这羡慕的。 王福全懒得理这个不靠谱的女儿,见拗不过她只得气哼哼的走了。 没有了旁人干扰,刘堇禾便背着土豆到厨房里,想着应该做哪些东西拿去卖,才能卖出好价钱。 要说土豆的做法,那也是五花八门,能做出100种不同的花样儿来,但如今受限于条件艰苦,油盐酱醋这样的调料基本算是没有,想要做出好吃的菜色,一鸣惊人便有些困难。 刘堇禾想了半天,只能打算先将土豆连同一道做菜的方子卖给酒楼,先获取初始基金,再谈其他。 如此便不需要多准备些什么,只将现成的土豆洗干净就可以了。 东西准备好了,但穿着这么身邋遢的衣服可不行,在刘堇禾眼里就跟乞丐一样,谁会买乞丐卖的东西吃? 恐怕还没有进酒楼的门,便被人打出来了。 因此她决定换一身说得过去的衣裳。 “唉,有干净衣裳不?”刘堇禾叫住刘堇初。 刘堇初顿时警惕的看着她,摇头:“没有!” 刘堇禾眯起眼睛:“真没有?” “真没有!” 刘堇禾也不和她争,只慢悠悠的说:“君子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要是圣贤知道有人说谎——” 刘堇初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盯着
她:“你要衣裳干啥?” 刘梦菊只在一边抽烟。 王福全心疼大闺女,也帮着说:“是啊,你不是卖土豆去吗,要你姐的衣裳干啥,可别弄脏喽。” 刘堇初是读书人,以后前途光明,她的衣裳都是王福全买了布专门请裁缝做的,穿着体面,可也不便宜,一年也只敢给做一身。 刘堇禾只得解释:“你卖吃的东西,自己脏的不成样子,人家敢吃你的东西吗?见了都恨不得绕路走吧。” 王福全不明白:“哪那么多事儿,还管人穿啥,咱这不也照吃不误吗,都跟你说了不要去卖,你看你这整的一出一出的干啥的,净折腾人。” 刘堇禾闲闲道:“所以你是农村人人家是城里人。” 王福全大怒:“唉你个小兔崽子,皮又痒痒了是吧!”说着顺手抄起墙边的扫帚就要来一段。 “唉唉唉,君子动口不动手,”刘堇禾熟练躲避,“土豆掉了就卖不出去啦!” 王福全手一顿,到底顾忌着不能浪费粮食这才放过她,只气哼哼的拿眼瞪她。 “随你怎么办,我不管了。”王福全眼不见为净,扭头走进了屋里。 大靠山跑了,刘堇初傻眼了,见刘堇禾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不自觉结巴了一下,说了句大实话:“你,你换了衣裳说不定人家见了你也得绕着走。” 呔!不会说话就少说! 刘堇禾撸撸袖子,目露凶光:“少废话,是你自己拿还是我拿!” 在刘堇初威武不能屈的眼神中,刘堇禾顺利拿到了一件没有补丁的青色长衫。但看得出来被人保存的很好,叠的整整齐齐,洗的很干净。 她嫌弃的用手挑着衣服甩了两下。 还以为是什么高档服饰呢,也不过是普通的服装,穿在身上挑不出一点光彩来,摸着也不怎么样,粗麻质地,穿在身上都嫌磨得慌。 刘堇禾满脸嫌弃,刘堇初见她轻佻倒是一脸的心疼,“哎哎,你慢着些,别把衣裳给我摔坏了,”瞧她那样子,倒像是恨不得扑过来将衣裳给抢回去似的。 刘堇禾也不逗她,收好衣裳,指使刘梦菊将土豆洗干净放回背篓里。 “啥,叫我洗?” 刘梦菊抖了抖烟杆儿,一脸的诧异,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个女人家,是一家之主,什么时候做过这样的事情,这都是男人做的。 刘堇禾倒也不是说非得“以下犯上”,只是如今时间紧迫,她自己本人也是不怎么干活的,这一大筐的土豆她一个人什么时候洗的过来,可不,就得需要别人来帮忙。 再看看这一个家里,王福全忙里忙外的脚不沾地,再加上他极其不同意自己出去卖土豆,叫他来洗,还不是被骂个狗血淋头。 刘堇初一个读书人,满嘴之乎者也的想当然也不会干这样的活,只有刘梦菊一个闲人蹲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抽旱烟。 不找她找谁? 眼看着王福全闻声过来,又要对着自己露出怒目像,刘堇禾忙解释:“娘,你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看爹天天这样忙,你也不说搭一把手,你不来洗,难道还要让爹来洗吗?你不心疼爹吗?” 闺女少有的赞叹自己的付出,王福全立马感动的被带跑偏了,深觉自己辛苦,一个家靠他里里外外的操持,顿时就看着自家老伴儿不顺眼了。 他一叉腰对着刘梦菊就开炮了:“二丫头说的对,你闲着也是闲着,洗洗咋了?这土豆你没吃啊?” ……这个小兔崽子! 刘梦菊暗骂,只能灰头土脸的过来帮忙。 刘梦菊到底是习惯了干农活的手脚麻利,比慢腾腾的刘堇禾快多了,不一会儿两人就将所有土豆洗好,放到了背篓里。 刘堇禾也不啰嗦,她力气大,背上就出门了。 早先打听过去集市上场的路,离村子有些远,要是靠这双腿也不知要走上多久,累死个人,幸好村头王婆婆每天都会赶着牛车往镇上去一趟,搭她的车,只要交一文钱便可跟着一个来回。 王婆婆女儿女婿早亡,只留下一个6岁打的孙女儿,她年纪大了地里的活儿也干不动,好在之前家里一咬牙买了头牛,可以代步来往镇上,捎上些人收点儿路钱,也是靠着这么点收入维持日子。 而刘堇禾正是因为要赶着去搭王婆婆的车,所以这一大早的才这样着急忙慌的,她可不想靠着两条腿来回走,更何况还要背着这么一大筐的土豆,身体好也不是这样折腾的,更何况时间就是金钱,与其浪费时间在赶路上的,不如用这点时间去开拓更多的渠道赚钱。 这种理念在现代几乎人人均知,相当于常识,但在这种落后
的时代,基本上少有人能想通这其中的观念,所以刘堇禾为了从王福全那里能要来几文钱,当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拍着胸脯保证回来了还他两倍的钱这才有了路费。